不知从何而来的倦意将她整个人包裹住,沉慢想着去床上睡着小憩一会,然而才刚闭上眼不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的场景光怪陆离,一会是云枳眠坐到她身边两人相视一笑的画面,一会是丹巴夜晚的狂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一会是和王晓仪在教室对峙的场景,这一场奇怪的梦做得沉慢越加的疲惫,大脑仿佛承载着超负荷的压力。 正在挣扎而无可奈何时,手机铃声如同一道救命符,将沉慢从深水区一把拽出来。 沉慢猛地挣扎着醒来,冷汗出了一身。 她大口喘着气,没能缓过神来。 已是秋日,但气温没有半点下降的趋势,外面金灿灿的一片,温暖,沉慢却只觉得冷。 她缓了半天,这才去拿过桌子上的手机。铃声已经关闭了,她打开手机去看,是来自本地的陌生号码。 沉慢浅浅皱眉,回拨过去。 电话那头响了几声,被掐断了。 沉慢眉间沟壑更深,想着要不要再打过去,她一边犹豫着一边朝客厅走,喉咙干涩地仿佛快要烧起来,倒水的空当间,手指不小心一碰,又拨了过去。 沉慢一愣,放下杯子想挂断,那头却是秒接: “喂。” 沉慢的动作顿时僵硬在原地。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可沉慢却一听便听出来,居然是沉恩来。 她和沉恩来早就没有再联系,而这一次,莫名的,她猜测到这一次沉恩来和她打电话,恐怕没那么简单。 听到沉慢一直没说话,那头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说话呀,哑巴了?” “…………”沉慢努力静下心,问道,“你和我打电话什么事?” “什么叫我给你打电话?”沉恩来牙尖嘴利道,“明明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好吗?” 沉慢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轻一蹙,懒得和她争论这个问题:“怎么了?” “没怎么啊。”沉恩来对声音漫不经心,“一开始我和你打电话,你没接,所以我就也没接你的。” 过了片刻,那头笑嘻嘻道:“不过我就知道,你还会和我打的。” 沉慢眼里冷意翻涌片刻,不客气地笑了笑,挂了电话。 她端着水杯朝房间走,沉恩来又打了电话过来。 沉慢再次挂断,有些懒得理她。 下一秒,却见短信发过来: “行了,和你说正事,关于你爹的。” 沉慢看着沉恩来发过来的消息,对于“你爹”这个说法有些反感。 但她还是接通了沉恩来下一秒打来的电话,她不愿再和沉恩来多掰扯,开门见山问她:“沉志雄怎么了?” “他和我妈离婚了。这段时间,你妈经常在医院照顾她。”沉恩来语气正经不少,“你也去医院看看她吧。” 这话炸得沉慢脑子都空白了一瞬。 她握住机身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果然。 陈华文这段时间这么忙,果然和沉志雄有关。 一股火腾地就升起来,她不懂,陈华文怎么能对沉志雄再次动心,她以为陈华文变了,懂道理了,可到最后,一切都只不过是她以为。 沉慢气得浑身都在抖,她努力压着音调:“沉志雄在哪个医院?” 沉恩来察觉到她的火气,回答得很快: “堂落人民医院。” 沉慢挂断了电话,在原地怔愣地站了片刻,等到脑子终于逐渐恢复清明,才方又动身。 下楼的时候,她给陈华文拨去了电话,陈华文接通电话的第一时间,她毫不客气地骂道: “陈华文,你真是疯了,平时做生意时候那股精明劲去哪了,你是准备和沉志雄复婚是吗?你要是跟他复婚了,我们俩就断绝母女关系,能这辈子也别来找我。” 一通话快速说完,她毫不留情挂断了电话,等到上了出租车后,窗外的风才终是让她冷静了下来。 人生,还真如同一场戏剧。 而她的一生,大起大落,也不过朝夕之间。 脑袋靠在车窗上,前所未有的迷茫席卷,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痛苦才可以结束。 她只知道,她好想云枳眠。 等到了医院门口时,陈华文打来了电话,她的语气也是极恼的:“沉慢,你听哪瞎说的我要复婚?我跟沉志雄八竿子打不着,我疯了吗和他复婚?” 沉慢冷冷回她:“你这辈子疯的事情做的还少了?” 那头被她呛得沉默了数秒,又道:“那我也不可能跟他复婚啊?你当我蠢的啊?“ “那我问你。”沉慢揭穿她,“你天天那么忙在干什么。沉志雄住院了,你去照顾他,你不是为了复婚是什么?” “谁告诉你的?!” 陈华文的声音猛地拨高。 沉慢冷笑一声,正要挂断,又听那头火速解释道:“我是在照顾他,那我要是不照顾他,他就死了,他太惨了,我和他前妻都在照料他,他没有几天时间了,他名下的财产给我们母女俩和沉恩来母女俩都留了不少,于情于理,我们都得照料一下啊。” 沉慢狠狠皱眉,飞快的脚步停下来,大脑一时有些迟钝,没反应过来陈华文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他没几天时间了?” “沉志雄他得了肝癌。” 陈华文回。
第60章 眠期坠光 沉慢最终还是没有去看沉志雄。 哪怕沉恩来已经给她发了沉志雄所在的房间,她也已经到了沉志雄住院的那一层楼,可当她伫立在走廊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家属时,她退却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沉志雄。 当沉慢跑出医院时,街头桂花的阵阵飘香在空中飞舞,又涌入鼻中,桂花树开得枝繁叶盛,昭告着秋的到来。 她莫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不久前陈华文说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一个多星期前检测出来的,肝癌晚期,他现在每天都靠插着管子续命,医生说,他没多少时日了。这几天我照料他时,经常听他和我提起你。” 她经常觉得,沉志雄的死活与否,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其实到现在也是如此。 只是陈华文最后那一句话,始终叫沉慢有了些反应。 可不是动容,不是为这来之过晚的亲情而哀伤。 是实打实的恶心,反感,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虚伪,可笑。 陈华文似乎可以放下过往的种种,去照料他。因为那是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还立下遗嘱为她留下了一大笔钱,对她来说,确实,“于情于理”都应该好好照顾。 可唯独沉慢做不到。 沉志雄从来就没有尽到过一位父亲的应有的责任,从来都没有。 所以她悲伤,她愤怒,她的痛苦席卷了她前十七年的几乎所有时日。 而现在,他要走了,与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他却开始想念自己,愧对自己。 很矛盾不是吗? 沉慢的心跳得厉害,却又总觉得感觉不到心脏的存在了。莫名的,她喉咙干涩得厉害,嘴里老觉得发苦,手指轻轻反复摩挲着,烟瘾就上来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 可现在,烟瘾上来了,就叫人有点控制不住。 沉慢站在原地纠结着,面容平静,心脏深处却一点点瓦解开。片刻后,她收回准备走向便利店的脚步,打电话给了云枳眠。 响了一阵云枳眠才接起来,声音听着有些困屯:“沉慢。” 女孩的嗓音娇软慵懒,像还没睡好就被扰醒的小猫,毫无脾气地在人怀里撒着娇。沉慢听着,突然就不想破坏云枳眠的心情了。 沉慢努力平静下声音,装作若无其事地道: “在睡觉?” “刚睡醒,你就打电话来了。”云枳眠回,“下午莫名其妙感觉好困,就睡了会觉,没想到一觉睡到这么晚。” 沉慢应了声,看了下时间,已将近五点。她踌躇了会,说:“我就是有点想你,给你打个电话。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那边静默几秒,声音恢复了清明,人应是清醒了,终于从睡意朦胧里脱离出来: “怎么了?” 沉慢喉咙一紧,刚要开口,才发现自己泪水已然掉落。 她紧急止住轻微的哭腔,缓了会后,强撑着道:“没怎么,就是学习学得有些累了。” 久久没有等到那头的回音。 沉慢等了一会,以为可能是信号的原因,又喂了一声,听那头依旧没有半点声音,便要挂掉电话。 手将要按到挂断键时,云枳眠却似心灵感应一般,突然开口: “沉慢,我说过,不管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 “有的事情,两个人面对总好过一个人扛。” 女孩的声音坚定无比。 像沉慢即将溺水前的最后一根稻草,毅然出现在她面前,将她带离窒息的深渊。 然后沉慢就重获新生了。 …… 云枳眠和沉慢来了以前逛菜市场时吃过的一家面馆。 依旧和从前一样,云枳眠要的清汤面,沉慢要的红汤面,等到面条上来了,沉慢额外加了很多醋和辣椒,汤汁彻底变得红艳艳的,叫人胃口大开。 云枳眠试着尝了口沉慢的面,被红油呛得满面通红,她皱着眉,昳丽的五官都微微皱在一起: “好辣。” 沉慢轻轻拍着云枳眠的背,给她倒了水喝,心情终于好上一点。吃面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一切似乎都与那头的光景无二,煮面的大桶冒着滚滚烟雾,面香充斥在整个关系,外面喧闹,人来人往,多是些老爷爷老婆婆,熟人见到面了,常常一阵寒暄,有时候,也会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上一会。 沉慢吃得畅快,胃口出乎意料的好。云枳眠吃口常常有些小口,沉慢偶尔侧头看她,觉得看云枳眠吃饭其实挺有意思的。像只小仓鼠一样,吃上一些后,认真地细嚼慢咽一番,总让人有些想捉弄。 沉慢有些恍惚,总觉得时光似乎突然倒退,回到陈华文假装自杀的那一天。 她正要回忆,脑子却想安装了屏蔽系统,自动就回避了。沉慢也懒得去深想,心情好不容易舒畅点,何必用以前的种种来困扰现在的自己。 更何况,现在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两人吃饱喝足后,又坐在面馆里聊了会天。云枳眠不会主动过问沉慢为什么心情不好,沉慢说什么,她就回什么,偶尔和她聊起别的,就浅浅的笑,白净的脸上常常抿着笑,粉嫩的唇弧度刚刚好,清浅的酒窝像冬日的一瓶酒,不烈,温和的,下肚也是极暖极香的。 等到出了面馆,两人随意在街上散着步,才刚周六,明天可以得空睡上一个好觉,两人走到堂落的喷泉广场处,看到不少小孩嬉笑欢闹着,父母跟在他们的身后,交谈自己的孩子一番,盯着他们不要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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