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有最后一天。” 秦君澜走出浴室,看见站在窗户前的白岚笙,白岚笙像张开翅膀的蝴蝶,随时有可能飞出窗外。 风灌进了房间里。
第40章 白岚笙站在窗前, 脸上的伪装卸掉了,半边身子披着柔和的暖灯,半边身子藏匿于朦胧星辰底, 精致的面容也如这光影一般,在黑暗与光明的交接中。 钻进窗户的风, 轻轻地拨动她的银发。 秦君澜出浴室时头发还没擦, 她有些烦躁地搓着耳后湿法, 看见站在床前的白岚笙, 擦拭的手顿住了,走过去“啪”的一声关掉了白岚笙面前的窗户——没有真正的蝴蝶翅膀,还是不要乱飞了。 白岚笙:“……” 秦君澜捏着眉心, 说道:“我头疼,不能吹风。” 约莫是头发湿漉漉的缘故, 秦君澜看上去弱势了许多, 她的发尾还在滴水,不一会儿, 她的肩膀和地面就多了星星点点的水痕。 白岚笙沉默了一下,有些粗鲁地抽掉了挂在秦君澜脖颈上的毛巾,裹秦君澜的脑袋搓了起来。 秦君澜被有些粗糙的手法揉得脑袋刺疼刺疼的,抗议道:“你这和面团呢, 轻点。” 白岚笙:“你还知道疼。那你还碰水,疼不死你。” 秦君澜低低的笑。 “笑什么笑?” “你关心我才骂我的吧, 你多骂我一点儿。” 白岚笙:“……你怕不是有大病。” 秦君澜:“平时都是我给你擦头发,今天反过来了。” 白岚笙一想还真是。 两人没有再说话,原先有些对立的气氛慢慢平和下来了, 许是受氛围影响, 白岚笙放柔了动作。 秦君澜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忽然来了一句:“你擦头发的手法好像我妈妈。” 白岚笙的手抖了一下,“谁当你妈了。” 秦君澜咧嘴笑了笑,不说话了。 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白岚笙板着脸搬出了药箱。 秦君澜乖乖地坐好,让伸手就伸手,伤口被戳疼也不吭声,这反而让白岚笙没法生气了,动作更小心了点。 伤得最严重的腰侧伤口已经开始泛白,白岚笙有些懊恼的想,当时就不该回来,应该先去诊所的,这个伤口太深了,普通的疗伤药只能止血,应该作缝合处理…… 秦君澜看她脸色惨白,拉着衣襟一副被你吃光豆腐的可怜相,“小色鬼,要看到什么时候?” 白岚笙才发现自己为了尽快处理伤口,几乎把对方给脱了个精光。 浴袍半挂在秦君澜身上,玲珑身段半遮半掩,诱惑力十足。 白岚笙刚才一心处理伤口没意识到,这时候反应过来了,看了一眼秦君澜的腰,纤细的腰肢在某方面很有力量,白岚笙抿了抿,移开了视线。 秦君澜说:“很晚了,就算去诊所,医生晚上不坐诊。明天我叫医生过来这里,让他来检测检测我们的白医生的治疗效果。” 后面那句纯属开白岚笙的玩笑。 白岚笙不太能笑出来,她承认对方说的有道理,这里的医疗卫生条件比起帝都差远了,现在是后半夜,一来一回太折腾人了。 而且对方神情有些疲惫…… 白岚笙皱了皱眉,伸手小心碰着伤口旁边,很注意没有碰到伤口。 “很疼吗?” 皙白纤细的手贴在肌肤上,那一块儿皮肤热了起来。 秦君澜顿了顿:“……不疼。” 轮到白岚笙去洗澡,秦君澜心不在焉摸了摸被白岚笙抚过的头发,片刻后倒在床上。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对她来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卑鄙。 在发现白岚笙对自己抱着好感了之后,她很快就利用了起来。 用温柔使她放松警惕,用负伤让她产生担忧,无视她,让她更加依附自己。 她与姬黛儿的合作只能说各取所需,但她确实在利用其中的环节,在很多事的处理上,她可以做得更好,但她非要让自己陷入危险,加深白岚笙对自己的感情。 明天等医生来了,再表演一番,博取白岚笙的同情…… 如果白岚笙知道她的自私,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秦君澜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拉过被子把自己卷在里面。 炎热的夏天还没彻底结束,夜晚已经有了秋天的萧瑟,她觉得浑身发冷。 轮到白岚笙洗澡,秦君澜没等白岚笙洗完,已经沉沉地阖上眼进入了梦乡,也许是大脑皮层太过活跃,她以为死去的记忆再次袭来—— 比成年后的秦君澜小上许多号的秦君澜躺在水面上,她像一片干枯的树叶,平躺着倘佯在水面上。 水里有小鱼撞了她一下,但嫌弃这落水的身体太多瘦小,不感兴趣的游开。 太空中的太阳格外的刺眼,秦君澜阖上了眼睛。 然后,她听到了噗通一声,转头去看,她邻居家的姨跳下了水,一边冲过来还大吼大叫。 秦君澜前一秒还在想她会游泳吗? 后一秒看见她“咕噜咕噜咕噜”的往下沉。 秦君澜:哪个傻子在水底下大吼大叫。 眼看水面泡泡减少,最后还是秦君澜游过去救了她。 可这位大姨倒是好,刚上岸就给了她两个大逼兜,一左一右,极其对称。 秦君澜的脸迅速肿了起来,红成一片,与其辉映的,是大妈通红的眼睛。 她睁大着眼睛,血丝快要怼到秦君澜脸上了,怒吼道:“你他妈跑这水沟里想死啊?” 秦君澜肿着脸说:“这不是水沟,这是一条河。” 姨:“……都时候还嘴上犯贱。” 秦君澜又挨了一记。 秦君澜想了想,说道:“我妈确实死了,但我没想死,还有我只是觉得水里凉快。” 姨显然不信,又给了对称两记。 秦君澜这才说实话:“跳下水那会我是有点想不开来,但是扑腾了半小时后我会游泳了,但又懒得上岸,所以飘在上面上。” 秦君澜觉得自己的解释很真诚,结果还是多了两巴掌,秦君澜很不服,结果姨说打她的原因是她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 秦君澜:“……”可是我脸都被你打肿了才说不清话的。 被这样野蛮的“教训”了一通,秦君澜了无生趣的想,刚才还不如见死不救算了。 姨拧着身上的衣服,踢掉了两只鞋后,然后整个像是失去了力气,忽然瘫倒在地上,她攀着愁眉苦脸捂着脸颊的秦君澜,“我刚才以为你寻死……。” 秦君澜蹲下来想安慰她——更主要是再扒拉,她裤子要掉了。 “湿漉漉的,别靠近我。”姨流着泪推开他,嫌弃地说,“还好你没死,要不然这里的水源都被你弄脏了,以后我洗衣服还要多跑二里地。” “……” 秦君澜也学着她踢开两只鞋,然后瘫在地上。 缓了好一会儿,姨呼吸顺畅了,问她:“刚才你真想死?” 秦君澜沉默着。 片刻后,她说:“我没想死,我只是想去找我妈。” 姨的手抖了一下,背对着秦君澜抹了一下眼泪,回过头的时候平静地说:“我今天教你钓鱼吧,反正衣服没晒干之前,你不能回家。” 她还真的折了两根不知什么植物的杆杆过来,还勾着线,装模作样地扔了线进水里。 轮到秦君澜鄙视她了,“我虽然没有钓过鱼,但也看过其他人用田螺钓螃蟹,你好歹放点饵料啊。” “废话少说。” 一根杆被塞到了秦君澜手里。 那天,秦君澜过了很无聊很无聊的一天,无聊到泛泛可陈。 比起那天,她觉得前几日的事更加热闹。 秦君澜的父亲很凶悍,导致村里的小孩都不爱跟她玩,她见过别人垂钓,钓鱼钓虾钓虫子,她都只能远远看着,看多了,就都会了。 她想,如果是有人邀请她,她一定能够钓得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 可是一直没有邀请她来。 那些钓鱼的小孩里,有个一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她曾经是小孩堆里钓得最多的,有一天她忽然不来了。 或者说,她来不了了。 她弟弟要盖房子,所以她要嫁到另一个村。 钓鱼的主力军没了之后,其他小孩也散了,秦君澜以为自己能赢的局,永远找不到了对手,尽管对方没有把她当成对手。 她因为弄掉了父亲的空酒瓶被挨了一顿打关了好久,父亲坚持说酒瓶还剩半瓶酒。她没有看到红衣服女孩穿上传说中换上后会幸福的新娘服装,完全错过了那几日,只是从别人的闲谈里听说那天那个红衣服的女孩子笑得很开心。 那些阿叔阿伯一边说那么早的女孩子嫁过去恐怕都不会务农生不出基因优越的孩子,一边又对新郎表现出了羡慕嫉恨,因为年轻的新娘可以伺候新郎到死。 但秦君澜想象不出红衣服会像他们所说大声的笑,她连钓到最大的鱼的时候,也只是骄傲地抬起头,微微勾着嘴角。 然后秦君澜就没了红衣服的消息,就跟其他出嫁的孩子一样,这些离开了村子,就像被山里的猛兽给吞了,再也没有在这个村子出现过。 秦君澜在那之后,时常往孩子们曾经钓鱼的地方走。 因为孩子们不来后,这里成了她躲避挨打的避难所,酗酒的人是没有力气跑这么远来逮她的。 她时常坐在那里,呆到饿了只能回去。某天出来找她的姨,知道她在这里,然后姨就来这个地方洗衣服了。 起初秦君澜觉得有种自己地盘被人入侵的感觉,但随后就淡定多了,更多的时候,姨也忙得抽不出空来这里。 秦君澜本来以为今天姨也要忙的,所以才想试着“回家”。 因为村里的人常常说一句话:有妈的孩子才是家。 她说不出那天发生了什么能让人高兴的事,但她记了很久很久。 那天落水,除了姨知道,没人知道。 她和姨看了一天浑浊的水,空空手两空军,汲着晒不干的鞋子回去了。 多么无聊的一天啊,水面又恢复了平静,村里的讨论声渐渐消失了。 但从那时候起,秦君澜就养成了一个习惯,钓鱼。 无聊的时候就钓鱼,心情好的时候就钓鱼,哦,她心情好的时候不多,有烦恼的时候去钓鱼,没烦恼的时候仍然是钓鱼,在等待鱼上钩的时间里,完全放空脑袋,什么都不用想。 就这么钓鱼了两年,她的父亲给她准备一件红衣服,鲜红似血的红。 村庄里又鲜活地热闹起来。 姨偷偷跑来看她,解开绑着的绳子,塞了五十块到她手里。 “走,连夜走,不要回来,这里不是你的家。” 小一号的秦君澜看着姨,那是姨屯了好几年——说不定是所有的私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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