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的宅院就分在隔壁,算是邻居,更方便了柯蓝鸢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来问她要钱,要的也不多,多是些酒楼瓦舍的花销,话虽如此,也够她厌烦,不仅如此,对方每次过来也没好话,总要说一些类似于“你真没用”“都住进皇宫了魏天子也不喜欢你”这样的话,听多了,柯月弥更不想见她。 但冷不丁回过神,发现柯蓝鸢居然有个把月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柯月弥还是产生了一些疑惑。 对方突然有钱了不成? 想到这,莫名心生忧虑,这天从太学回来,路过柯蓝鸢的宅子,柯月弥驻足停留了一会儿,见门口竟然连门房都不在,好奇地进去了。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有人说话,用得还是胡语,说的是—— “放心,绝对活不下来。” 柯月弥呼吸一窒,直觉心脏骤停,连忙又往后退了出去。 回到门口,正慌不择路要跑,却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 思索间,柯蓝鸢出来了,看见她皱眉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柯月弥道:“刚来,你是怎么回事,今日没去太学么。” “干嘛去啊,我又不是小孩子。”柯蓝鸢摆手。 柯月弥看见对方腰上多了一块水色颇佳的玉佩,脚上的鞋似乎也是新换的。 柯月弥试探着道:“只是想着,这两个月怎么没来问我借钱了。” 柯蓝鸢顿时恼羞成怒:“我自然也有来钱的门路,真以为没你不行了?” “行行行,就是 问问呗,你也不必为了一点点钱就不好意思,我有自然会给你,毕竟,咱们才是同族。” 柯蓝鸢闻言微怔,似乎也被说服了,微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个金镯子,递给了柯月弥:“之前问你借了不少钱,这个给你,算利息。” 柯月弥伸手接过,指尖微颤。 “怎么了,冷?” “嗯,不觉得有些降温了么。” 柯蓝鸢笑了笑:“你还想进宫做那魏天子的昭仪么?” “嗯?” “再等等,未必没有机会。” 柯月弥仿佛是没当回事一般地随意笑了笑,心中却一阵阵发冷。 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深夜,她仍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听到的陌生胡人所说的话——放心,绝对活不下来。 谁活不下来? 柯蓝鸢又为何说,她会有进宫的机会? 再联想近日魏京的风波—— 临近秋试,朝臣却罢官,有人说这是因为陛下刚愎自用,却也有人说,这是大臣以势压人。 柯月弥其实不想管这些事的,但身在太学,这些事还是传入了她的耳朵。 今日她还听说,秋试的事已经完全交给了太学处理,明面上的负责人是博士祭酒,实际上是云平郡主,还有就是,前几届毕业的几位学生,在私底下号召—— 有那么多人罢官,正是他们能任职的机会,就算没有正式官职,也可以去公廨里投名试试,说不定就会被用上了。 这言论一出,便是很多低等世家的子弟都是蠢蠢欲动,今日太学实际上都没什么人在上课,都去找门路去了。 她如今看了一些书,也渐渐能看出一些门道来,显然,陛下和一些官员在打擂台,眼下看,两方都不想认输。 除非出了什么能决定一切的事。 比如说呢? 这事实在有些超出柯月弥的思考范围了,但是她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她忍不住从床榻上坐起,回想起自己过去这二十年不到的日子。 实际上,到魏京的这一年,反而好像开始知道做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了。 从前在王庭,比起人,更像 是迟早要上供给上天的牲畜。 决定一个人是什么人的,到底是什么的,是出身么?如果出身并不令人满意,她难道不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么? 柯月弥深吸了一口气,披上衣服小跑着来到了管家的房间,敲响了管家的房门。 管家打开门,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柯姑娘,出什么事了。” 柯月弥道:“我能见娘娘一面么?我知道,您肯定有和宫中联系的方法吧。” 若说这管家真的只是单纯的管家,便是柯月弥也是不会信的。 管家果然也没否认,只犹豫道:“娘娘?这……娘娘生产在即,不太方便。” “那陛下……” 想到魏天子,柯月弥还是略有点退缩。 魏天子很美,但也很吓人。 但她还是鼓足了勇气,道:“那见陛下可以么?” “陛下繁忙,未必有空见你,但我可以写个帖子递上去。” 柯月弥道:“定要见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管家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突然道:“若是很重要的事,怕是不适合堂而皇之地去觐见吧。” “啊?”柯月弥怔了一下,半晌点头,“是,确实。” “那姑娘只管睡下吧,明日醒来,便可以见到陛下了。” “……可我睡不着。” “去睡吧。” 对方神情认真,柯月弥只好回了房间又躺下,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没过多久便昏昏入睡,再次醒来,她看见眼前是一片贝母镶的窗户,每一片贝母都完整而巨大,被磨成薄薄的光滑的一片,阳光照在上面,如梦幻影。 这样奢侈的装饰,只有魏国的皇宫中有。 果然,她听见魏天子的声音:“你可以说你想说的话了。” 她抬头,看见这声音从一片高大的红木屏风之后传出,所以她只能听见魏天子的声音,看不见她的样子。 说实话,这让她稍微没那么怕了一点。 虽然过来之前说了那样的话,但实际上眼下再想起来,柯月弥又有些不确定了。 那真的是很重要的话么,会不会只是误会了呢? 但是无论 如何,她还是开口道:“是这样的,昨日我去柯蓝鸢府上,竟然见她府上一个下人都没有,却听见一个胡人和她对话,说——放心,绝对活不下来。” “然后,然后柯蓝鸢对我说,我还有进宫的机会,我自是不想进宫的——我是说,进宫做昭仪的想法是没有的,但我觉得她的话好像是这个意思。” “好,我说完了。” 柯月弥屏息凝神,等着魏天子的回应。 然后她等来淡淡的一句:“哦,朕知道了。” 就这? 柯月弥略有些惊慌,尴尬道:“或许是我多想了。” 屏风之后,却不止傅平安一个人,洛琼花依偎在傅平安身上,因为柯月弥这句话,扭头瞥了眼傅平安脸上的神情。 傅平安的脸上阴云密布,是已许久没见到的一种无情的冷酷。 或许是察觉到了洛琼花的神情,傅平安脸上的阴云稍稍褪去,语气平静道:“你回去吧,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之前怎么生活,之后也怎么生活。” 洛琼花轻轻握住傅平安的手。 待柯月弥被带出去了,傅平安道:“挺有趣的,柯蓝鸢看着只是个纨绔废物,却没想到,只是某种让人掉以轻心的假象而已。” “臣妾没看出她有这样的心机。” “嗯,也许是有人教她的。” 这么说完,傅平安吐出一口气来,道:“不应该让你听到这些,毕竟你本就不太舒服了。” 洛琼花摇了摇头:“若什么都不知道,才让人心慌。” 这么说完,她沉默下去。 柯蓝鸢找了胡人刺客,想要刺杀谁呢? 不可能是傅平安,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那么,就只能是…… 洛琼花看着自己微肿的脚踝,苦笑道:“像我这般,到时确实不好跑。” 傅平安伸出手将她拥在怀中,冷冷道:“他们做不到的,而且,他们要为有这个想法付出代价。”!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连科拓用脸盆里的水当镜子,照了照脸上的易容,确定没问题后,假装洗了把脸,走出了房间。 外面是一个不大的院子,但地上铺得是光滑的青石板,窗户用得是细密但薄透的轻纱,光是看着无内外的陈设,便知道此处是个富贵之地。 实际上,这里是魏国的皇宫,而他此时易容成了要为皇后接生的产工。 无论如何,这天下的地坤要生产的时候,都需要一个经验老道的产工,普通的医工一般是天乾,对于这种事情是不太了解的。 皇后待产在即,产工自是一早就住进了宫里,且在进宫之时,做好了全面的检查,所以对连科拓来说,最困难的环节是进宫把产工替换掉的这个环节,然后就是,皇后娘娘的生产日最好能快一些,因为若不快一些,床底下简单处理的尸体可能会发臭,也很容易被发现。 幸好他运气不错,提前知道的侍卫换班时间让他成功潜入了皇宫,而杀完真正的产工的次日,便有人来通知,皇后娘娘见后,应该是快生了。 连科拓的任务是让皇后死在产床上。 这并不算太难,毕竟生孩子这种事,本来就是闯鬼门关,死在产床上并不算太稀奇,对要生产的地坤来说,一个小小的差错都有可能丢掉他们的性命,更何况是蓄意的谋杀呢? 连科拓跟随宫人,很快就来到了皇后居住的宫中。 这里里里外外都已经围满了人,有侍卫,有宫人,最后连科拓在寝宫的门口看见了大魏的天子。 他不禁一怔,他第一次见到大魏的天子,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美人。 虽只穿着素色的单衣,但人群之中,你只会一眼看见她,见她身姿挺拔如玉树琼枝,微微蹙眉似愁非愁,神情乍看是淡漠而疏离的,但严重却有隐约的担忧。 若不是因为腰上的腰带确实是天子的规格,身边围着的宫人也明显对她毕恭毕敬,连科拓会觉得她是宫中的妃子。 他不禁挑了挑眉,心想不知皇后长得如何,若是更美,那也称得上是红颜薄命。 这般想着,他已经走到魏天子面前,魏天子道:“都检查过了么,洗了手么,衣服都换过了么。” 站在她前面的 是宫中太医,也不知魏天子怎么想的,竟然还要太医进产室,想来外界传言说两人感情甚笃,应该是真的。 旁边宫人道:“都检查过了。” 连科拓提着手上的药箱,微笑以对。 宫人们的检查很详尽,甚至将他药箱中的每一味药都尝了一遍用了一遍,但这药对普通人来说,本就不会有什么作用,可若是让正在大出血的生产之人用了,便会是另外一种效果了。 生产者必定会因大出血不治而亡。 魏天子面带关心:“好,进去吧,一切都要小心。” 众人领命点头。 当踏进寝宫门的那一刻,连科拓觉得自己的刺杀已经可以说是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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