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在等你。” “那么快便聊完了么?” 洛琼花凑到傅平安耳边,低语道:“他们觉得,既是一家人说话,也不用避着陛下。” 傅平安马上就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把她当成一家人。 心头似有一阵暖流划过,不知为何,他们说出这样的话来,傅平安觉得定不是为了曲意逢迎,而是真心话。 这或许是一种爱屋及乌,傅平安眼神温和,看见洛琼花略不自在道:“陛下会觉得这话不过只是阿谀奉承之言么?” 傅平安道:“不会,我很高兴。” 洛琼花抬眼,睫毛微颤,眼中那一丝担忧便散去了,轻轻吐出一口气来:“本还犹豫,要不要说这话,听起来颇有些肉麻,不是么?” “这是谁说的,常夫人还是国公?” “是阿娘。” “那便正常,常夫人向来心直口快。” 说话间,便来到了大殿,傅平安抬头,见常敏和洛襄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见她们过来了,连忙站起来行礼。 傅平安暗想,看来虽然心里把她当成了一家人,但行动上还没能那么容易适应。 坐下之后,洛襄为打破尴尬,开口道:“臣一路而来,城池村落,都比起臣离开之时更为繁华富庶,特别是魏京,从前建阳门进城后的荒僻之地,都见了鳞次栉比的商铺,若不是要进宫觐见陛下,臣还真想好好逛一逛,城中人烟,看起来也多了不少。” 洛琼花便笑道:“您有所不知,如今城内人口,已快突破百万,这是去年刚统计的数据。” 洛襄面露惊讶,他记得当时离开之时的统计,人口不过十万户,六十多万。 “怪不得热闹了那么多……” 四人聊了一会儿,渐渐气氛没有那么尴尬了,也敢开口说一些调笑的话了,不 过时间也差不多了。 洛琼花站起来,道:“臣妾有些累了,陛下和父亲大约还有些公务上的事要说,臣妾和母亲先回去休息了吧。” 傅平安点头称好,待洛琼花和常敏出去了,望向洛襄,便很快察觉到洛襄的神情又有些变了。 对方显然又紧张起来,说了些军中的情形之后,又问:“不知陛下要臣带三万精兵,是作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就养在北城门外,照常练兵,以防有他用。” 洛襄心中一动,谨慎地问:“京中难道有人图谋不轨么?” 傅平安笑道:“应该说只是为了告诉他们不能图谋不轨吧。” “那要养多久呢,三万精兵的养护,所费不是小数目。” “这大可放心,如今朝廷很有钱。” “可臣听说,年初还有雪灾……” 话音未落,却看见傅平安走到桌案边上,从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折子,递给洛襄:“你可以看看如今太仓的存粮,还有去年的税收。” 洛襄接过一看,叹为观止:“这……这已是前朝的三倍有余。” “所以,可以不用担心这些事,这只军队以后便更名为建阳军,仍由您来练兵。” 洛襄稍迟疑,道:“陛下,说起来,臣既已归来,是否要卸下大将军一职,交回虎符呢?” 傅平安摆手:“不用。” “可臣毕竟也年纪大了……” 傅平安回头望向他,见他神情诚恳,便知不是在假意推辞。 这世上有如田昐范谊一般无论如何都想为仕的人,自然也有洛襄这样想尽办法也要远离权力旋涡的人。 傅平安道:“虽仍交由您,但下次上朝,朕会叫拱仪司派去督查。” “拱仪司……?”什么东西? “在魏京呆上一段时间,国公便知道了,说到底,重要的也并不是虎符,不是么?” 洛襄心头一跳,心想,确实。 若虎符真能决定一切,便不会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战争的决策,自然并不是一块死物能够决定的。 傅平安上前道:“国公若累了,待一切处理完了,颐养天年也无妨, 对了,如今漠北的局势如何呢……” 两人便如何聊到了夜幕降临,傅平安留了饭,吃完晚饭,才派人将洛襄和常敏一起送出了宫。 晚上便不再处理公务,直接到了景和宫,洛琼花坐在院中纳凉,傅平安看出她神色郁郁,便问:“怎么了,是因为常夫人离开了么?” 洛琼花点了点头,苦笑道:“母亲归心似箭,我可留不住她。” 傅平安挨着她坐下,在她耳边低声道:“若你我也多年未见,你是否也会抛下孩子选择来见我么?” 洛琼花瞥她一眼:“敢问陛下,我们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分别多年?” 傅平安哑然,但还是不服气,轻轻捏着洛琼花的手臂,道:“假如呢?” 洛琼花捂着肚子:“唉,宝宝你可看看,你阿母如今就开始嫌弃你了。” 傅平安大惊失色:“这是绝没有的,你怎么能挑拨离间呢?” 洛琼花噗嗤笑出了声:“那你猜它如今是不是能听懂?” 傅平安便冲着肚子道:“宝宝,阿母没这个意思。” 说话间,如意摇着尾巴小跑了过来,嘴里叼着球要玩,洛琼花将这球抛远了,听见傅平安又道:“叫宝宝生疏了一些,该取个小名了。” 洛琼花便道:“从前其实想着,若有个孩子,小名就叫如意……” 傅平安一怔:“那这名字怎么被狗抢了?” 洛琼花自觉失言,顾左右而言他:“叫吉祥怎么样?” 傅平安盯着她:“是原本觉得不会与朕有孩子了么?” 洛琼花反驳道:“是原本觉得不会有孩子,不是和陛下不会有孩子。” 她这么说完,见傅平安看着她,昏暗的夜色之中,神情朦胧不清,恍惚像是不安。 她伸手抓住傅平安的手:“但如今已全然是庆幸了。” 傅平安回握住她的手:“太好了,刚才,你知道朕在想什么么?” “什么?” “只是在想,果然,一不小心就要失去你了……” 一颗心像是在浪涛之中,晃晃悠悠地漂浮着,洛琼花想,若能得到这样的爱,哪怕只是此刻,也是足够满足的。 两人情不自 禁地拥抱在一起,回过神来,却见周围宫人,正都非常上道地侧身或背身,给她们留下了一点空间。 只有如意茫然不知,叼着彩球在两人面前不住地摇着尾巴。 洛琼花不好意思地松了手,傅平安揉了揉鼻子道:“不能叫吉祥,也太像狗的名字了。” “狗有什么不好,对不,如意,来,再去捡一个。” 洛琼花又把球抛远,道:“更何况你要这么说,那咱们俩的小名……” 傅平安略显尴尬,摆手道:“叫惯了确实也无妨,不过还是要想想……” 这一想,春花便不知不觉地谢了,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很快便迎来了盛夏。 洛琼花果然耐不得热,可若在房间里放太多冰鉴,又怕着凉,于是到了六月末,宫中便收拾行装,搬到了雍山的行宫上。 如此只麻烦了要上朝的官员,每日上朝的路程实在是远了不少。 于是有些人便干脆搬到了附近来,倒是引得这一片原本荒僻之地突然热闹了起来。 洛琼花上次过来还不觉得,这次住下,却觉得这雍山的行宫确实不错,她最喜欢的便是园中保留了自然风貌的花草植被,更有一处山壁边上,保留了一处小小的山涧,像是瀑布般飞流而下,但因水流不大,远远看去,更像是一条银色的系带。 这瀑布所落之处,则是一片清幽的潭水,在这盛夏带来丝丝的凉意。 洛琼花喜欢在此处乘凉,往日通常是一片乘凉一边看书,今日却是拿了一张薄薄的锦缎,看着看着,忍不住笑起来。 “真的要从这些名字里选么?”她问身边的傅平安。 傅平安点头道:“这是各位博士祭酒翻阅典籍选出来的名字,又拿去太常府卜算,都是极好的。” “只是小名,何至于此,若是这样,还不如干脆把大名也取了。” “也想这么做,但是太常令说,孩子还未出生不知性别,不好取大名。” 洛琼花无奈,又望向手中的锦缎:“景平,永元,太宁,承光……这是在取名字,还是在取年号啊?” 傅平安略作思索,道:“也是,这些名字念着颇有些生疏。” 洛琼花笑望着傅平安:“我还记得,小时候母亲说,知道怀上我的时候,她刚巧坐在琼花树下,之后我还未出生之时,她便一直唤我琼花,我便得了这个名字,陛下呢?” 傅平安细细回想,似乎也想起了母亲摩挲着她,低声道:“平安,平平安安。” 想来,这便是母亲对她的祝福了。 想到这,她忍不住伸手轻抚在隆起的小腹上,薄薄的夏杉之下,隐约可以看见皮肤的颜色,突然她感觉到一阵震动,受惊般地松开手道:“它在动。” 洛琼花道:“如今经常动呢。” 惊慌褪去,心头升起了一种奇妙的眷恋,想要贴近,想要拥抱,想要时间永远地停留在此刻。 傅平安又轻轻贴近,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过来,她仿佛听见了规律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而躺在藤椅上的洛琼花,慵懒,温柔,眼神里有着一片广阔的大海,她伸手轻抚着傅平安的脸颊,在卷着水汽的凉风之中,傅平安感到安宁而恬静。 “叫……常乐吧,希望它以后天天开心。” 洛琼花微微翘起嘴角,点头道:“好。”!
第二百一十三章 “陈郡守觉得,比起魏京来,博陵郡如何呢?” 郡尉杨昌今年五十有余,但很热衷于打扮,脸上是一丝胡须也不留的,若在重大节日,还要敷粉抹脂一番。 他也是当初陈宴来到博陵郡,第一个见到的人。 他在城外的驿站接她,说论起亲戚关系来,自己可以称是她的叔父。 陈宴其实搞不清楚这个亲戚关系,因为他论起的亲戚里甚至有她根本不认识的人,但是说来说去,就是博陵郡实际上就是陈宴和杨家两家的天下,别说公门里了,凡是出门在外,每吃得每一粒米,喝得每一口水,都和陈杨两家有关。 陈家如今名声更显赫些,因为入朝做高官的多,但其实若论起发家来,那还是杨家更早些呢。 陈宴到博陵郡快半年,到现在才差不多捋顺了各方关系,也知道了博陵郡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更难处理些。 首先便是,郡尉杨昌,郡丞陈路,都不是自己人。 “博陵郡……夏天更热些,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正值酷暑,树上的蝉声都蔫蔫的,陈宴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有些有气无力,躺在藤椅上装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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