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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枳有一瞬间的酸意涌上头，她掩饰性地偏过头道谢：“谢谢叔叔阿姨。” 路爸爸在厨房开玩笑：“客气啥呢，你现在可是咱们的大恩人。” 这一家子，似乎真的把她当成亲女儿一般对待，让她不知所措。 路槿橙很自然，伸手去开厕所灯：“我爸才刚炖上排骨，你先洗澡吧，等你洗完我再洗，他的排骨估计就炖好了。” 实际上等她俩都洗完排骨还是没好，倒是路妈妈已经出去一趟回来，手里提了一袋新牙刷与新的洗脸巾，还有两瓶酸奶。 她把酸奶塞给唐枳：“先喝点酸奶，你们在山林里没好好吃东西，酸奶保护一下肠胃。”说着又将另一瓶递给路槿橙：“等会你俩慢慢吃哈。” 路爸爸的拿手排骨终于在二十分钟后起锅上桌，金黄的排骨被咸鲜的酱汁包裹，飘香浓郁，锅底还垫了许多炖得粉烂的土豆，上面的葱花简直是画龙点睛。 除了炖排骨，他甚至还煲了鸡汤，撇掉油，散出松茸的菌香，四个人，路爸爸做了八样菜，唐枳头发吹得半干，凝视着满桌子菜色，她已经有五年没有吃过这样丰盛的家常菜。 记忆里这五年她不是在学校饭堂吃就是在外面吃快餐，无人在意她的肠胃会如何。 “快坐下吃饭，怎么还站着？”路爸爸脱了围裙，“来吃来吃，都饿坏了吧？” 路槿橙脸上残留没擦干的水渍，已经眨眼吃下两块排骨，嘴里在啃第三块，口齿不清地说：“还是爸爸做的排骨好吃，饭堂的菜吃腻了。” 唐枳笑意加深，路槿橙这样好像一只贪吃的……小狗。 “慢点慢点！”路妈妈捻走她掉在桌上的饭粒，很自然地将一块排骨夹在唐枳碗中：“你多吃点，真是太瘦了，瞧你……” 路妈妈听自己女儿描述唐枳将她从草地抱到山洞的时候压根没想到唐枳能瘦成这样，身上全是未好的淤青，微卷的长发像海藻一样，柔顺的搭在肩颈。 她眉眼英气，轮廓却残破易碎。 路槿橙见她打量唐枳，心里想的是妈妈一定没法想象唐枳叼烟强势的样子，毕竟现在的唐枳手腕贴药膏握住筷子吃饭的表现……难得的乖巧。 路槿橙眼神逐渐迷离，盯着唐枳的头发走神，唐枳端碗歪一下身体，小声说：“吃饭。” “……噢。”女生连忙收回视线迅速扒饭，用父母听不见的声音说：“你的烟呢？” 她记得唐枳走出医院那会还拿了一包烟，回到家就不见了。 唐枳脸上沾着一颗滑稽的米粒望她：“丢了。” “没开封的你就……？”路槿橙还准备说下去，路妈妈从厨房端汤出来，她只好换了个话题，指着唐枳的脸说：“你这有一粒米。” 唐枳风轻云淡地口出狂言：“你帮我拿一下。” “……”路槿橙震惊，瞄一眼自己父母，又瞄眼前人，都是女孩子，爸妈应该不会怀疑。 可是唐枳喜欢女孩啊！ 挣扎片刻再次瞄唐枳，她依旧一副等着的模样，路槿橙只好慢慢去摘她脸上的米粒，在缩回手的一瞬，唐枳下颚线划过。 她的唇印在了路槿橙指节。 只是一瞬间，就一瞬间，细微到路妈妈还在擦桌上漏出的汤，路爸爸还在看眼前的电视。 而唐枳，在他们都看不见的方向，眸幽深如狼。 路槿橙在内心收回说她乖巧的话，她只是在蛰伏，像狩猎一样。 心情大好的唐枳吃了三大碗米饭，喝了两大碗鸡汤，路妈妈很高兴，嘴里念叨着“多吃点好，能吃是福气”，然后不停给她夹菜盛汤。 路槿橙还以为她饭量真的这么大，毕竟在学校的面馆里她也是吃这么多。 实际上唐枳躺在床上撑得睡不着。 路槿橙哭笑不得：“你吃不下为什么要吃这么多？？” 唐枳被窗帘透出的月光照在眉心，显得异常温柔安静：“很久没这感觉了。” 路槿橙睡得离她老远，问道：“什么感觉？” “家的感觉。” 心房像坍塌了一样，路槿橙忍不住靠近悄声说：“你和你的家人……”她没问下去。 唐枳突然无声轻笑：“这你也好奇吗？” 路槿橙没说话，睁眼看天花板，实际上是一团漆黑。 “我的家人，不是家人。” 唐枳可以随意说出自己曾经受过的伤害，但说不出有关家人的任何事情，亲人带来的远比别人要大许多许多，或许她真的可以忘记过往的一切，可她无法忘记家人的眼神。 路槿橙明白了，这才是唐枳真正的软肋。 “为什么这样说？” “没为什么。”唐枳声音清冷，“字面意思。” 路槿橙被冷空气刺激的打了个喷嚏，说：“你能轻描淡写说出你曾经经历过的黑暗，却没有办法说出你与家人之间的感情，是不能说不可说，还是想逃避？” 唐枳沉默，她想反驳，却发现路槿橙说的是事实。 她在黑暗中闭上眼，问道：“路槿橙，你为什么总好奇我的事？” 路槿橙也不知道，但她忍不住就想要去探究好奇。 她侧过脸看她，唐枳感受到她炙热的眼神，也跟着看过去，对上她微弱的视线。 “好奇心害死猫，知道吗？” 她们太近，唐枳身上的烟草味儿就像迷幻剂，熏得路槿橙缺氧一般，她说：“我不是猫，我曾经和胡暮湾说这些事情的话语权不在她而在你，其实我很想不好奇，可你总在我面前晃。” 唐枳突然说：“你爸妈真好。” 这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路槿橙偏偏还听懂了，应和她：“嗯，他们很开明。” 唐枳在黑暗里挑眉，声调都高了几分：“哪怕你也喜欢女孩？” 路槿橙下意识接话：“是啊，哪怕我也喜欢……？” 她撑起身：“你说什么？“ 唐枳笑个不停：“我说，你也喜欢女孩子吗？”她在大雨时说过这句话，可还是想再确认一下，听她自己承认一次。 路槿橙发觉自己被戏耍，情绪降落，寒声说：“男女都行，看感觉。”唐枳果然听见了她大雨天应付王元达的话，这真是…… 唐枳转头去看窗帘透光的缝隙说：“今晚的月亮真美。” 江米曾经说过，与男女无关，只是爱这一个人，她懂了。 路槿橙没有懂，只能顺着她的话说：“嗯，真美。” 唐枳突然拉近两人的距离，吓得路槿橙用被子盖住脸，“你要干嘛！” “紧张什么？”唐枳笑声略显放荡不羁，伸手越过她拿走身后的眼罩，“太亮了，我睡不着。” “……”路槿橙在黑暗中愤愤不平，这女人就是故意的。 月光被乌云遮住，徒留一片加深的暗，路槿橙被唐枳刺激一下也睡不着了，她感觉身边突然过于安静，打开手机灯去照。 唐枳盖着眼罩，呼吸平稳，显然已经熟睡。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月色真美~本章掉落小红包
第11章 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下午四点，路槿橙好几次想去房间叫醒她，被路爸路妈阻止。 “人家好不容易睡得好，就让她睡。”路妈妈一巴掌拍在自己女儿头上，“吃你的饭，收你的东西，等唐枳醒了再回学校。” 路槿橙敢怒不敢言：到底谁才是亲女儿！ 唐枳确实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坐起身感觉手脚都在发软，路槿橙搬了一张小椅子在床边充电玩手机，见她迷糊，忍不住使坏：“唐枳，你上课迟到了！” 唐枳像看傻子一样看她：“我上课你为什么在我旁边？” 路槿橙表情凝固在脸上，这个人怎么做到起床秒清醒的？好没意思啊！ 她面无表情睨她：“起床，回学校。” 唐枳刚睡醒的脸略显苍白，带了一丝浅淡的笑意：“这就起。” 路妈妈一路唠叨到南大门口，临走前将两大袋子水果酸奶零食一人一袋递给唐枳和路槿橙。 “囡囡啊！妈妈走啦，你好好吃饭啊。”她说完又去看女儿身边的姑娘，“唐枳，过年来阿姨这玩，叔叔阿姨给你做好吃的，记得来知道吗？” 一直到车尾气都在空气中化为尘埃，唐枳还站在门口张望。 路槿橙看得难受，拎起袋子就要走，手一拿，空的。 唐枳在前面一手一个，都快走到宿舍楼下了。 路槿橙再次疑惑不解，这是人的力气吗？那袋苹果这么重！正常人用两只手拿一袋，她倒好，一手一袋走这么快，还爬楼。 两人此次回校经历了无数人的围观问候，徐慧恩和苏洁每天都要上演一遍说书桥段：“你没看学姐当时的眼神，喊我们快去的时候，是要吃人一样！” 苏洁帮忙搭腔：“我俩回去后拉了信号灯带人去现场，发现学姐竟然就这么跟着跳下去了！！天啊天啊当时我就想学姐真是太负责了！” “她俩就在山底下活了三天，暴雨啊！救援队都遇到山体滑坡进不去，结果出来橙妹一点儿事都没有，就脑袋磕了个伤，连疤都快消了，学姐牛x！” 徐慧恩跟着学舌：“学姐牛x！” 路槿橙：“……” 她听不下去了，摘下耳机死鱼眼状看她们俩：“拉个横幅吧，就写‘研一雕刻系唐枳英勇无畏，敢于担当，以此表彰’，挂她宿舍门口，她会疼爱你们的。” 徐慧恩立马抱着苏洁战术后仰：“学姐的疼爱只有疼。” “怎么会。”路槿橙重新塞上耳机，保持厌世脸道：“她很温柔的。” 苏洁“呵呵”一声：“那只是对你” *** 唐枳四天没抽烟，回宿舍第一时间找烟，站在走廊点燃。 邱叶把她的手机递过去说道：“一直有人给你打电话，同一个号码好几次，也不知道是谁。” 唐枳叼着烟打开手机，面色越看越沉，到最后满身透着寒意，她拿下嘴里的烟问邱叶：“胡暮湾在哪？” 邱叶消化了一下她的话，迟疑道：“应该在学生会吧……？” 唐枳越过她大步往教学楼走。 胡暮湾在开会，唐枳直接开门喊她，课室里一百来号人，齐刷刷看向唐枳。 唐枳从不来学生会，这是第一次，胡暮湾知道事情明显不简单，撇下课室里所有人跟着出去。 唐枳站在风口的围栏边，她的侧颜病态又凛冽，在胡暮湾靠近时直接开门见山：“李佳明回来了。” 胡暮湾一阵晕眩，差点没站稳脚跟。 唐枳伸手扶住她，面色如常：“你小心点。” 她说完就要走，胡暮湾拉住她，混血姑娘比别人都精致深邃的眼眸微闪，几颗泪珠从眼尾滚落，梨花带雨，她眼中带着祈求对唐枳说：“你要小心……你才是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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