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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枳没说话，但还是放过了她，捡起桌上的铅笔将头发挽起走向自己未完成的作品前。 路槿橙平和跳动的心脏，重新拿起一支铅笔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画纸上。 初秋的夜晚，七八点钟，校园外还有人来人往的吵闹声，房内的姑娘相隔不远做着各自的事情，却意外的温馨宁静，唐枳将原本工作的位置往外挪了几米，两人正对，所以路槿橙每次抬眼都能看见她。 她画着画着忍不住笑起来。 唐枳开了自己这边的窗，咬着烟头问：“笑什么？” 路槿橙将脸埋进自己的臂弯，只露出一双明亮清透的眼睛：“我在想如果毕业后我们一起住，也会是这个场景吗？” 唐枳没想到她会说以后的事情，低头换了一把工具，说：“住在一起就没这么脏乱了。” “一间小公寓，如果是复式最好了，楼上睡觉，楼下小餐台和沙发……” 路槿橙说到一半发觉自己有点不切实际，猛然停住话头。 唐枳淡然地接过：“复式啊……然后呢？” 幻想一下不会少块肉，路槿橙趴在纸上开始异想天开：“养一只小猫，养一只短腿的柯基狗狗，下班了可以一起看电影，周末去超市逛街买菜，再回来做饭吃。” 虽然平淡，但这就是生活，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生活。 唐枳沉默地做着手下的东西，路槿橙见她不说话，悻悻地道：“是不是有点幻想过头？” 她没再提起，专心沉浸画中。 快门禁的时候两人才下楼，路槿橙捧着卷起的画纸和书本跟在唐枳身边，鬓边的头发微微扬起，她轻声说：“真不敢相信。” 唐枳接过她手里东西问道：“什么？” 路槿橙空余的双手挽上她小臂：“真不敢相信我会和女生谈恋爱，可是唐枳，这很美妙，我分不清是你收留了我，还是我自己奔向了你。” 唐枳垂眸淡笑，语气很肯定：“是你拯救了我。” 你逆着光穿越拥挤的人潮朝我走来，只为偏爱我，从此世界明亮而温暖，苍凉的黑暗被驱散。 她将所有东西放到一只手上拿着，另一只手牵起身旁女生，慢慢朝前方走去。 *** 路槿橙在备考四六级，唐枳在南校区上课，路槿橙下课的时候唐枳要上晚课，等唐枳下课去工作室，宿舍已经过了门禁，她们在深秋里交错，都被各自的事情绊倒。 两人在零星简短的联系中依旧温存，她们都是个体，然后再是她们。 拖到寒假前三个星期，南大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在社交软件发布一条惊天消息，还艾特了几个媒体和南大的公众号，这个消息不算新，但再次被提起，大家似乎也有记忆。 路槿橙在饭堂被邱叶一群人找到，几人焦急万分：“唐枳呢？” 路槿橙端着食盆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们都忙，不一定每天都联系。” 女生们面面相觑，路槿橙看出气氛凝重，她心里咯噔一下，问道：“怎么了？” 陈楚宁踌躇着将手机递给她，路槿橙接过来，第一眼就看见平台软件上几个大字： 【南大校花唐枳是五年前永乐街受害人？看看媒体如何说。】 虽然说是媒体，其实也只是个私人账号，可唐枳出名，无人不想看高岭之花被拉下神坛，不过一晚上这个账号便涨粉好几万，不少营销号跟风转发围观。 路槿橙咬着牙攥紧手机，关节发白。 她走出饭堂就立刻有人凑上来不怀好意的搭话：“路槿橙，听说你女朋友被强过啊？这唐枳平时看着挺高高在上的，结果背地里被人这样过啊，你不觉得这种人会有心理疾病吗？” 路槿橙原本不打算搭理他们，只是不堪入耳的话没有刺伤唐枳，先刺伤了路槿橙，她停下脚步将一边的头发拨到耳后，阴沉沉的眼眸如毒蛇，死死盯着对方，盯了数十秒。 女生摘下只戴了一边的耳机，侧过来的脸五官精致，她面上浮现嘲弄的笑：“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对吗？蝼蚁仰望着高楼大厦，期盼她有一日倾塌，殊不知她若是倒下了，你是第一个被压死的。” 路槿橙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所以她总是闷在自己的世界里，用一对耳机隔绝纷争，不与外界多接触，南大许多人都觉得她是个酷妹，生人勿近的那种。 今日，这个平常不怎么爱说话看似乖巧的女生站在台阶下回头，身后有许多人，她转身大大方方的面对着他们，路槿橙声音不大，却非常清晰： “都想看唐枳的笑话是吗？告诉你们，别做梦了，自己活明白了吗？考试过了吗？找到工作了吗？赚了多少钱呢？你们这么能闹腾倒也不妨碍既挂科又没工资啊，不就是因为心里的那点嫉妒滋生，看见优秀的人就想踩一脚，看见厉害的人就去挖苦，承认别人耀眼这么难？你们的日子可真无聊，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得不到她吗？这就是我和你们这群废物的不同，我路槿橙，永远站在唐枳身边，现在是，以后也是！” 邱叶第一个从后排追出来跳下台阶，和路槿橙站在一起，这个女生个子不高瘦瘦小小，平日里很爱耍宝没个正经，她挺直背，一手叉腰，一手气势汹汹指着对面的人们：“你们既然这么爱说，怎么不去说凶手和曝光的人？感情选择性眼瞎？一群小人！” 江米也拿着摄影机走出来，连连冷笑：“看看我拍到了什么，噢，原来是一群令人作呕的丑恶嘴脸。” 陈楚宁，黄依然，李思月全部冷着脸站到路槿橙右侧：“多拍点，到时候也整个号弄平台上，不是很爱围观吗？那便多让人瞧瞧，大家快记住这些人！什么人能做朋友，什么人不能做朋友不就一目了然了。” 越来越多人站在路槿橙身后，苏洁和徐慧恩，刘思博和王元达，他们站在一起，像一堵围墙。 饭堂的拐角处传来脚步声，唏嘘的吵杂被打断，在秋高气爽的大风口，蓝天白云之下，唐枳穿着长裙大步走来。 她依旧如此，像风中摇曳的野玫瑰，高傲，冷淡，且美丽，甚至依旧放荡不羁地拿着烟，袅袅升起的白雾聚散又分离。 唐枳停在圈外，吐烟的同时笑容肆意张扬：“为难我老婆干嘛？当事人就在这，有什么事直接问我啊。” 路槿橙被她一句“老婆”喊懵了，很不争气的当场脸红。 苏洁第一个站出来举手：“那……那我就问了啊？” 徐慧恩悄悄拉她：“苏洁你干什么？？” 苏洁不耐烦地甩开她，对唐枳说：“学姐，像华荣商场那样的作品，你一般要多久完成啊？” 唐枳的表情明显愣住，路槿橙也愣了，随即笑开怀，徐慧恩反应迅速，接过话：“学姐，你野外生存能力这么强，哪儿学的呀？” 王元达胖乎乎的身体很吃力地探出来：“唐枳，我一直想问……哪种烟好抽？” 有人笑骂他：“王胖子！你这什么问题教坏小孩！” 王元达皮厚，被揍了根本不痛，他原地装模作样的宅男假哭：“呜呜呜，我喜欢的女人都被她抢了，还不允许问点别的吗！” 唐枳被簇拥着，大家七嘴八舌，将那几名搅事的人挤到墙角边，几人悻悻转身要走，刚抬脚，眼皮下一双修得整齐涂着淡粉色甲油的手出现。 浓厚的栀子花香水在空气里弥散，胡暮湾笑吟吟地堵住他们，栗色的长发半扎，别着蝴蝶结发饰。 “别走呀，真以为乱说话不用负责对吗？” “《民法通则》第101条规定：公民、法人享有名誉权，公民的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公民的名誉。《侵权责任法》第36条规定：网络用户、网络服务提供者利用网络侵害他人民事权益的，应当承担侵权责任。《计算机信息网络互联网安全保护管理办法》第5条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利用互联网制作、复制、查阅和传播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信息，否则，由公安机关给予警告，对个人可以并处5000元以下的罚款，严重者可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 胡暮湾眼睛都不眨一下，顺溜说出一堆专业知识，然后将手背在身后，笑容灿烂：“我已经收集好证据了，说吧，你们想要哪一个罪名，选选呗。” 不到一年的时间她也飞速成长，是唐枳教会她人生第一课：不要回头看，不要停留在阴影下。 人是要往前走的，泥泞之路就不该站着不动，因为这样只会越陷越深。 那一天夜晚她淋着雨，浑身湿透，大雨冲刷她全身，也冲刷干净一颗心，她更清晰明确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在第二天便上交转系申请书。 三个月后，胡暮湾成为法律系第一个转系不到一年就当上虚拟法庭法官的学生。 唐枳的裙摆划破凝结的冰风，她温和又欣慰地唤她：“湾湾。” 胡暮湾的眼睛比天空更加湛蓝，她不再是以往战战兢兢的姑娘，扬起的嘴角与眼泪一起展现：“唐枳，法律系研二学生胡暮湾，很高兴认识你。” 她曾经的愧疚压得唐枳不得不逃避，可那些过往终将会被埋没，只要她们不在意，没有人会在意。 路槿橙打破宁静，捂着肚子看唐枳：“我饿了，刚才一食盆饭全丢了，浪费粮食可耻。” 唐枳牵住她：“那你还气势汹汹跑出来？” 路槿橙瞪圆眼睛，像那护食的橘白猫儿，几根头发就像炸起的毛发：她是为了谁啊！ 唐枳懒洋洋地一笑，对旁边的人说话：“华荣商场的雕塑彻底做完需要三个多月，野外生存技巧随便找本书就可以看到，还有烟……” 她拍拍王元达：“男人，烟抽多了不好，我有一个卖正版手办但是比市场价低的渠道……” 王元达整个人都在发光：“求求了，推给我！” 野玫瑰般的姑娘冲破人群，她依旧闪闪发光，岁月中无声的隐忍都成为保护盾，别想让她倒下。 江米摄影师的职业操守光环闪烁，举起摄像机就要拍，按快门的瞬间，唐枳回头对群人开口：“聚餐，去不去。” 苏洁拥着徐慧恩，不确定地说：“我们也……可以？是有算上我们吗？” 路槿橙被她们傻乎乎的表情逗笑：“是啦！都去！” 浩浩荡荡一群人出校门，门口保安见这么多人吓了一跳，严肃地叮嘱：“你们要去干嘛？不可以在校外聚众斗殴！” 刘思博总逃课出去，和保安混熟了，悄悄递烟：“叔叔，我们只是聚餐而已。” 保安没接烟，怀疑地扫着前方：“真的？” 路槿橙乖巧地点头：“真的！” …… 饭桌上，邱叶喝多了，端着酒杯摇摇晃晃靠在陈楚宁肩膀上对唐枳说：“其实从你……和我们住宿开始，我们都讨论过你腰上的疤痕，但没往这块想，嗝！再来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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