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神通道术,只凭借自身灵力下压。是不通道术,还是跟他们一样要掩饰自己的来历,不便使用神通?这一念头如电光石火掠过,湘君伸手从乾坤囊中一抓,顿时祭出了一件香炉形状的法器,一点烟气袅袅升起。此物名曰“定炉烟”,一旦接触到灵气便会追逐上去,使得对方灵机运转有一瞬的不畅。 别看这只是一瞬间,对修道人而言可以做很多文章。 卫云疏见了“定炉烟”后,轻笑了一声,也从乾坤囊中掷出了一枚牌符。她掐了个法诀,便见一道鹤形精魄从牌符中走出来,扬起了长脖颈优雅地向着那缕烟一啄。牌符是卫云疏偶尔得来的,擅长御兽之道的修士,都会擒抓一些异兽炼入牌符中,从而让它变成自己的助力。 虽然不是同一部族,可都是妖属。湘君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袖摆在风中荡动,他索性以法器与卫云疏比拼。他是无尘海的少主,身上法器自然不计其数,而对面的人顶多是不周的客卿,而且以不周那专心练剑的态度,法器不可能有太多。只是在一连毁了五件法器后,湘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推测出问题了,对方的身家显然跟他猜测的不一样,像是世家大族中颇为受宠的小辈。他的法器多,但是也不能这样糟蹋。想明白这点后,湘君顿时改变了策略。在对付卫云疏的时候,他又分出一抹神思去看姜九霄那边的情况。 金丹期的不周弟子明显落了下风,可战意和刀意都极为昂扬,有一种越挫越勇的架势,偏偏姜九霄心中有所顾忌,下不了死手,也没法彻底地摆脱那缠人的不周刀客。 卫云疏注视着湘君,她并不主动进攻。她知道自身如今的境况,只要拦住湘君,不让他们一道围攻洛泠风便算达成目的了。先前使用法器比拼,正中她的下怀。法器用起来不需要什么灵力,至于毁了那就毁了,她没有门下弟子,不需要给谁留什么。 湘君、姜九霄因畏首畏尾被两个金丹期的修士牵制住,这么一来,周玉霄又恢复了独自一人面对洛泠风的状态。身上的压力越来越甚,在三百六十滴狂舞的洞渊重水中,他的身形开始变得滞缓了起来,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就算同是元婴境,可那种经验和认知以及对道的领悟都是不同的。他驾着遁烟开始四处逃窜,然而就在他以为会被洞渊重水砸中的时候,那漆黑如墨的重水忽地一颤,那股汹涌的气息溃散了。周玉霄心中大喜,抬头望了眼神色有异的洛泠风一眼,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机会。 他不知道对方是真的出了岔子还是故意诱敌,他都只能够选择此刻放手一搏。不管是他还是湘君,都注意到了这一瞬间的变化!黑色的日轮浮起,极近污秽。原本每一缕光焰 都会被洞渊重水打散,可此刻,黑焰成功地穿透了水潮,如亿万星辰向着洛泠风砸落! 在底下观战的云淡瞧见了这一幕,也把握住了机会,将自身灵力催发到极致。以她蜕凡期的修为根本不可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可“蜕凡”只是修仙门功法的境界,自身可不止那点力量。“师尊,小心!”她向着洛泠风飞掠,口中也不忘记大喊一声。 洛泠风抬手捂着心口,她的眼中霜寒一片,那种心悸的感觉越发猛烈,连带着浑身的气机都运转不畅,明明在将那肮脏的东西挖掉后,这种感觉已经很少出现了!她目光一撇,落在了如流星疾电般掠来的云淡身上片刻,又转移到了不远处的薄风流身上。 “阁下还是别想着帮助他人了。”湘君压低了嗓音,讽刺地笑了一声。他知道周玉霄要把握这个机会,哪里肯让其他人去施加援手?一道悠长的龙吟声响起,他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柄寒光照眼的长剑,他抬手往前一斩,便见剑芒将天地之间照得透亮。但是杀机并不在绵延不绝的剑光中,一道龙影逐渐地显化了出来,龙尾狠狠地向着下方一拍,只听得咔擦咔擦数声响,罡风气浪具备那股伟力碾碎。 湘君手中的剑是一柄真器,是用龙骨和异种的精血混合天外陨铁祭炼而成的。那道龙影一出,便声威赫赫,森森的吟声隐约盖过雷霆,仿佛真龙降临世间。 卫云疏眼皮子一跳,察觉到眉心一缕紫气受剑意所迫,有跃出之势!可目前不是太一现身的好时机,她忙不迭压下了那股气机。洛泠风身上出了岔子,落入了下风之中。要是周玉霄抓住了机会穷追猛打,事情就不妙了。眼见着云淡替洛泠风挡住了一缕黑焰,卫云疏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那弟子替洛泠风争取到了一线机会,可又有什么用呢?洛泠风身上的气机紊乱溃散,再强行出手也只是露出更大的破绽罢了。 她怎么会这样?难不成在之前便已经中了招?卫云疏心念如电转。从周玉霄抓住时机出手到云淡舍身扑去,也不过几个呼吸。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洛泠风接住了云淡,至于她的神色……早被垂落的白发掩住,看不分明。卫云疏收回目光,她眯着眼望着剑意中游动的龙影——直到此刻,湘君的目的也只是将她阻拦住,而不是痛下杀手。识相的人惜命,自然会退却。可她是谁?她是卫云疏 啊!她不想再当卫云疏了,可真的能够将这个名字抛去吗? 她想起幼时那人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下“云疏”两个字,又想到盘涡深渊毫不留情地杀招,内心深处涌起了无尽的悲凉。 她忘了,她变了,人世间的一切都在更改,没有什么能够永恒。 被困住的只会是停留在原地的人。 罡风如刀,迎面吹来。 卫云疏将拂尘往前一扫,左手掐起了一个法诀。她的身上奔涌着奇异的气机,身后先是显化出了一轮堂皇的大日,紧接着是清凉如水的月轮,日月轮转之间,群星万象也跟着浮现。无数璀璨的光华在半空中交错,形成了一枚法印,猛然间压下了那条龙影。这三光垂象的神通是卫云疏自己推演出来的,唤作“三光擒龙印”。法印下压,将那激荡的狂潮尽数抚平。那万千剑气中的龙影发出了一道凄厉的长鸣,不管如何翻滚扭曲,始终没法从法印笼罩的范围内逃脱。而驾驭着真器的湘君眼皮子狂跳,也浮现了一抹警兆!这世上将“三光”修到了极致的人是卫云疏,难不成天地间还有第一个她?不,这不可能! 卫云疏没有理会湘君,在从湘君的禁锢中闯出后,她便鼓动身上最后的灵机,打出了“一气九御天雷”。滚荡的雷霆顷刻间弥布数里,在那濛濛的云气中与洞渊重水中生发的雷气相交,疯狂地飚向了前方。雷霆清正,乃克邪魔的妙法。周玉霄转入邪魔之道后,也开始畏惧那样的雷法。心中警铃大作,他完全不敢迎接这招,拼命地催动遁光,想要从雷霆锁定的天地飞出。 那头洛泠风终于缓过神来。 她的心中翻滚着惊涛骇浪,一双眼睛被无数浮动纠缠的莫名情绪逼成了一片血红。“三光擒龙印”“一气九御天雷”,不是卫云疏又会是谁?手指掐入了掌心中,她那如江海翻涌的情绪急需一个抒发口,将云淡置于一侧,她勾着唇轻轻地笑,脚下的长河水珠飞溅,化作了无数寒意凛冽的剑气,向着前方厮杀。在她的身后,磅礴的气机上涌,化作了一道冥冥漠漠、望之无涯的法相。好似混沌初开的世界,一起都未成型,可是仔细听来,其中回荡着水潮声,时而如潺潺的溪流,时而又似飞瀑流泻,轰鸣不绝。 “洞天法相?用元婴之神施展?她这是疯了吗?也不怕 化身彻底崩散了!”周玉霄怪叫了一声,眼中露出了惊恐至极的神色。 到了这地步,他们心中都清楚,暗中的谋划失败了。湘君只想保住自身,哪里会管周玉霄的死活?朝着姜九霄使了个眼色,准备退离。可姜九霄那处,谢知潮虽然一身伤,可昂扬的战意一时间不会消除。刀光旋转着,半空中残余着一道道交错的剑痕,最后在一瞬间炸裂,散发着极为刚猛的力量。姜九霄也有些恼了,护身宝光被冲散了不少,下手也便狠辣了些。 “谢道友小心!” “师尊小心!”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云淡看着周玉霄做最后一搏,俨然要自曝元婴用污血来污染洛泠风法相的时候,忍不住惊叫出声,一双眼中泛着波光,尽是担忧之色。 洛泠风哪会在意那点污秽?她在听见卫云疏声音时,忍不住朝着对方所在之处望了一眼。却见见卫云疏没有半点回头的准备,而且还不假思索地冲向了不周之巅的小辈,心中猛地扎进了一根刺,神色越发阴沉冷锐。 卫云疏实则听见了云淡的声音,但是她助了洛泠风一回,想来缓过神来的她有办法应对。可谢知潮就不一样了,她只是金丹期修士,要是姜九霄仗着意气行事,那情况就不妙了。拂尘拍散了如剑尖锐利的冰棱,她和姜九霄对视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她没有去追那借机离去的两人。 震耳欲聋的轰爆声中血色弥漫,但是那些游离的血丝被洞渊之水一冲刷,瞬间就没了痕迹。 洛泠风垂手立在了原处,袖袍随风而动,白发如雪。 “师尊。” “咳咳,师尊。” 云淡的声音极为虚弱,仿佛一只才诞生不久的虚弱小兽。 良久之后,洛泠风回头看云淡,漠然问道:“为什么?”原以为此人伪装起来,只是为了这个时候跟邪魔勾结,倒是没想好还有这么一出,图谋还真是不小。 云淡被她看得头皮发麻,露出了一抹可怜却又倔强的神色,轻轻道:“如果是云中君,她也会这样做的。” 洛泠风轻呵了一声,掩住了眸中的讽意。 她逼死了卫云疏,卫云疏还会舍身救她吗? 洛泠风慢慢地走近了 云淡,伸出手挑起了她的下巴,笑吟吟问:“你想成为云中君?” 云淡看着洛泠风眼中倒映出了自己身影,狼狈而又可怜。可这就是她用来博取洛泠风信任的利器。有谁不想成为云中君呢?她的眼神先是迷茫,继而慢慢地变得坚定,她柔声道:“云中君是云中君,我是我。”见洛泠风饶有兴致地望来,她又抿着唇一边咳血一边笑,“可弟子也想像云中君那般保护师尊。” 洛泠风一点头,她说:“好。”像云中君那样,又是哪样呢?这人不还是想要成为卫云疏吗?要不然怎么会故意顶着那张脸出现呢?“你想当云中君,我成全你。” 云淡微仰着头凝视着洛泠风,眼中浮动着真心实意的困惑。 难不成洛泠风要将云中君的位置交给她吗?可以她的修为恐怕不能服众吧?正当她思绪浮动间,心口蓦地一痛。一低头只看到洛泠风那一只沾满了黏稠鲜血的手,此刻她正扯着一颗心慢慢地拉扯出来。云淡的意识只一瞬浑噩,紧接着就被那剖心之痛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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