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闻言眸中掠过了一抹贪婪之色,立马叩谢道:“多谢真人!多谢真人!”无尘海送过来的总不会是拿不出手的东西,落在了他的手中,到时候如何分就看他自家的了。 待到这管事离去后,云淡才抬起头,一脸迟疑道:“师尊,这恐怕不合适吧?”难不成像外界传言的那般,这位有意与湘君重修旧好?若是云中君在这位心间没有痕迹,那她一切都是白做了。云淡心思一转再转,可洛泠风压根懒得理会她这问题,只有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如今落日浮岛都在传,太一剑在罪恶长廊周玉霄的手中,你们觉得呢?” 云淡其实不相信周玉霄有取得太一剑的本事,但是他在北洲颇为得脸,也许是尊者下赐的。原本在罪恶长廊只有模糊的声音,可到了这边,提起“太一剑”的修士言之凿凿,将云中君大战邪修最后力竭身陨的场面描述得极为详细,宛然在目,云淡也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了。思索了好一阵,云淡才斟酌着开口:“师尊,或许太一剑真在此处。”她有意朝着云中君身上靠去,微微抬起头,对上洛泠风那双风流自成的眼,心念微动道,“弟子恍惚中会听见剑律之声。” 洛泠风倏地起身,她注视着云淡,微微拔高了声音道:“当真如此?” 云淡见洛泠风有些失态,心中的紧张之意消了下来,她后退了一步,笑道:“可能是某位同门在练剑吧。” “弟子觉得不妥。”在云淡声音落下后,另一位修士开口道,她面上浮现一抹忧虑之色,道,“怎么会这样巧?就算太一剑真的在那边,也极有可能是个陷阱,只为引诱我等前去。”这三年来,但凡与云中君有关的,真人便会遣人亦或是亲自去探查,不想放过一丝一 毫。曾有长老劝真人道“逝者已矣”,不仅没有劝服成功,反倒是惹得真人大怒。 “师尊,太一剑毕竟是云中君的遗物,怎么都不该落于邪魔之手。”云淡没想到会有弟子跳出来阻拦,心中暗骂了一声后,朝着洛泠风,满是认真地开口。说话间俨然是认定了太一剑在落日坟丘中。 “不错。”洛泠风眼中掠过了一抹寒芒,她将那柄玉制的令剑扔到了云淡的身上,笑吟吟道,“你是本座跟前唯一的弟子,此番就由你率众弟子去查明消息。”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卫云疏的死因,什么大战北洲的邪魔都是虚言。她是为了混沌树来的,可听说太一剑的消息,便也怀着那种希冀,但是在听说了那大战经过后,便明白太一剑绝不在此。至于抛出消息的人,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呢?是邪魔还是洛水宫?洛泠风思忖着,眸光逐渐变得幽邃森沉,她唇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那惊心动魄的美感里带着几分魔魅与邪气。 云淡恭敬地接住了令剑,应了一声“是”,这令剑意味着在此间的云门修士都任由她来差遣,她的面上免不了流露出几分喜意。 洛泠风慵懒的视线从云淡的脸上扫过。 她没有闲心去揣度这便宜徒弟的目的,左右不过联合洛水宫或者其他邪魔动手。只是既然要学卫云疏,为什么就不能学得像一些?跟云中城那些人一样,都是空有皮囊的蠢物。 倒是那薄风流—— 碰面的次数不多,可洛泠风免不了会想起她左手捏子的模样。 那平凡的面孔与记忆中风华绝代的影像重合了又分开,属于昔日卫云疏的一部分慢慢地退却,而薄风流则是一点点地清晰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笔反反复复地描摹。 只不过是一种巧合而已,值得她牵肠挂肚吗? 洛泠风倏然冷了脸。 而座中弟子早习惯了洛泠风的喜怒无常,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殿中,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过去都听人到云中君出身卑贱,就算坐上那位置时也不知尊卑,自甘堕落。可与如今的境况对比,不少人念起了云中君的好来,至少不必每日为自身性命担忧。!
第二十章 翌日。 卫云疏孤身骑驴入浮岛。 原本是与谢知潮同行的,只是对方发来了一封满怀歉疚之意的飞书,说遇见了负气而出的同门师妹,为了看顾她一时脱不了身了。卫云疏也没太在意,萍水相逢能一见如故,也是幸事。至于未来能不能碰面,皆是缘分,不必强求。 比如洛水宫的奢华绮丽,整座落日浮岛透露着一种极为蛮荒的血腥气,街上的修士来去匆匆,身上气机勃然欲发,俨然时时刻刻都处于战斗的边缘,这也导致了城中的修士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入了浮岛不到一刻钟,卫云疏就见了好几次。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那些地方,免得被战斗的余波波及。 “道友,道友,要不要买点丹药?这是用来克制心中魔念的祛尘丹。” “这是幻真灵香。” “来看看阵盘怎么样?” …… 一阵阵叫嚷声传入耳中,卫云疏一抬眸就瞧见了一群落拓的修士,咧着嘴在叫卖。这些是在落日坟丘历练的散修。乘坐洛水宫飞舟过来时,洛家的某位执事提点了几句,说这些修士为了赚取丹玉不择手段,多卖些骗人的玩意儿。执事语气中满是对“泥腿子们”的鄙夷,可此刻卫云疏一眼扫去,却觉得那执事话说得有些重了,至少有七成是真货。 那些个散修见到了气机饱满的修士,便料定是初来的,也不需要说什么,宛如蝗虫一般蜂拥而上,声音大若雷霆轰鸣。如此热情吓退了不少走到此处的修士。他们也不气馁,眼珠子转动着,最后落在了骑着毛驴的卫云疏身上。 “这位道友——” 卫云疏摆了摆拂尘,在他们开口前,就温声道:“我买个消息。”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有一种莫名的韵律,轻而易举地压住了嘈杂的嗡鸣声。场中静默了一瞬,一个瘦小的修士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捋着胡须笑问道:“道友要什么消息?”他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两撇胡须也随着抖起,看起来颇为滑稽。 卫云疏淡笑道:“太一。” “这事儿都不用打听,就在落日坟丘,那姓周的邪修手里。”一壮汉赶在矮个子前大大咧咧地开口。 卫云疏摇了摇头,面上笑容不减:“我是问消息的来 处。” 小个子笑嘻嘻道:“那当然是有人瞧见了周玉霄使用太一剑了。” 卫云疏轻声道:“说谎。”那小个子闻言神色一僵,眼神变动间那属于金丹巅峰境界的威压就流泻了出来,俨然是要卫云疏不再追问了。只是被逼迫的卫云疏神色如常,只是抬起了左手摸了摸阿芒以示安抚。 “尊驾真想知道?”小个子修士的语调冷了下来。 卫云疏笑着颔首。 小个子修士连道了几声“好”后,森森道:“那就请道友随我来。”他领着卫云疏在街巷里穿梭,最后入了一条幽深不见尽头的窄巷子,走到了一看似简陋的小院子前。 卫云疏抬眼,瞧见了门上题着“知不言”三个已经掉墨的大字。 “道友要什么消息都能在‘知不言’问出来,但是意味着旁人也能拿你问消息的事情告诉事主。要是没点本事的,就算有消息也没有命拿,道友觉得自己有几成的把握能够活下来?”小个子睨着卫云疏,又好心道,“道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有的事情发生了,可它是不该问的。人想要活得久,就要学会闭上自己的眼睛。” “我却是学不会闭眼。”卫云疏平静道,手中的拂尘上掠出了一道白芒,打在了兽首门环上。紧闭着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一个幽邃暗沉的世界。卫云疏将阿芒收起,摸黑往前,一直下了近百台阶,眼前才倏然亮堂了起来,却是那冰冷的墙壁上镶嵌着无数闪烁着光亮的明珠。在这个破陋的院落下,竟豪奢如此。 卫云疏在宛如星海的廊道上行走,目不斜视地路过一些摆放着丹药、法器、符箓的铺子,直到一间只露着一个碗大洞口的奇怪铺子前停步。她抿了抿唇,抬起手敲了敲洞口,片刻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中传出:“买还是卖?” 卫云疏抬手取了一张符纸,以灵气在符纸上落字,之后朝着洞口递了进去。 没有等太久,一枚玉简从口中飞了出来,卫云疏瞧也不瞧,就将准备好的丹玉扔了过去。 这是一个秘密肆意扩散的地方,她从这里买秘密,但也无心久留。 卫云疏从中走出去的时候天仍旧大亮,只是这陋巷里刮来了一阵阴惨的风,浓云霎时间遮掩了日芒,只留下了满目的惨淡之色。卫云疏 面色如常,她并未关注那变化的气机,而是泰然自若地往前走,直到一蓬湛然灿烂的银光在眼前暴散开。她左手掐着决,右手拿起拂尘一扫,便将那片银光拍散。 注视着前方拦道的黑衣修士,卫云疏轻笑了一声。 她买秘密,而有人买她的命。 暗红色的火光从那黑衣修士的衣摆蔓延,他默不作声地抬起右手,伸手一握,掌中就出现了一柄燃烧着火焰的长戟,至于先前掷出的只是一蓬试探之用的银针。他冷冰冰地望着前方的卫云疏,眉眼冷厉而又锋锐。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亡命之徒,得用别人的性命铺成自己的长生道。长戟的光华倏然间绽放,无数火焰飘堕而下,气流卷动间发出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啸音。 “阁下应该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问。”黑衣修士嗓子低哑。打探太一剑的人极多,诸如卫云疏这般的也有几个,可没有一个人能将那秘密带出去的。 卫云疏持着拂尘,神色淡然沉静,不染尘垢。赤色的火焰堕下,可不及近身就被她的护体灵光震散。她轻轻地挥动着拂尘,只听得咔擦一声响,便见那凝聚的巨大灵气长戟铿然一声破碎。 这黑衣修士只当卫云疏是哪来的闲散道人,没将她放在心上,但是被拂尘上打出的光芒一拍,立马察觉到一股莫大的宛如泰山压顶的磅礴之力,他心中暗暗叫苦,只拼命地催动着金丹,激发出更多的灵力。可就算如此,也被一拂尘打得倒飞了数丈。 要不是那边给出的消息是确切的金丹,他都要以为是元婴真人动手。 一道冷嗤声忽地传出。 “薄道友还真是一片慈悲心肠,磨蹭什么,直接打死就是。” 紧接着传来的是哗啦啦的水潮声,氤氲的水雾悬空,从中踏出的是一个身形纤巧婀娜的白发女修,她戴着半边银面具,只露出一双清冷的、浮动着杀机的眼。 洛泠风。 卫云疏心头立马跳出了这个名字。 她怎么会来这里?!
第二十一章 铺天盖地的氤氲水汽中藏着显而易见的杀机。 那黑衣修士心中当即警铃大作,见势不对,准备退去。那边给的消息是一个没有势力和靠山的闲散修士,怎么会跟元婴修士扯上联系?他虽然几度在危境中与人搏命,可面对着毫无悬念的结局,他只会去寻找生机和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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