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沉明明近在咫尺,在看着她,时星予却半个字都问不出口。
她眼里无端地涌上泪,一颗一颗砸下来,砸进那些泛黄的记忆里。
向晚沉以为是自己把人逼狠了,一时手忙脚乱,又是哄又是抱,眼泪擦了又擦,“不公开了!你不想公开,我们就不公开!时星予你别哭,别哭了……好不好?”
最后索性曲着指节,抵在时星予的卧蚕上,颇有点强行止住不让哭的意思。
“阿予……阿予……”她委委屈屈地喊。
若是她知道时星予会哭得这般凶,她怎么也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逼迫她。
“我错了……错了……”
时星予不想哭的,可她忍不住。
若要形容她现在的感受,就好似她原本是个被判了终身□□的人,忽然沉冤得雪,重见天日。
围城骤然坍塌,阳光洒进来,在满城的废墟与尘埃中,向晚沉对着她笑。
比太阳更热烈的笑意。那一瞬间的自由与轻松,是她此生从未感受过的畅快。
所以她也跟着笑,在满眼的泪水中,跟着笑。
“傻不傻……”向晚沉与她额头相抵,无奈地说,“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拇指摩挲着时星予略微发烫的脸颊,野蔷薇的香气慢慢化成一场绵柔的雨,将她们包裹其中。
“什么时候知道的?”时星予问她。
“那天回来。”
时星予怔怔,原来她那么早就知道了?“所以,你后来都是在演戏!”
“没办法,怕你跑了。”语气里尽是无奈,好似很迁就时星予的胆小。
“怎么、知道的?”
“那天有人追债上门,房东没找到你,打去了NewPoint。”向晚沉说到这里,垂下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略显心虚地掸着鼻尖,“我就顺便让人查了查……”
时星予抿了抿唇,她略带落寞的表情看得向晚沉心慌,一把将她抱紧了,把头往她的颈项一埋,耍无赖道:“可以骂我,但不准再跟我提分手……”
“六年前,我吃够了爱情的苦了。阿予,别再扔下我了。”
前半句是玩笑话,后半句却说得人哽咽。
六年,真的太长太苦了,她是,她也是。
背上传来时星予手臂的温度,那人安抚地拍着她的背脊,“嗯……不分手了。还有,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送星安出国治疗。”
“……”
“谢谢你给我提供住的地方,替我治疗腺体。”
“……”越听向晚沉越觉得时星予这个语气不对劲,“等等等等……阿予,你这不是在跟我说什么离别感言吧?”她紧贴着时星予,“不行,刚说好不分手的,我录下来了!”
时星予任由她抱着,继续说道:“还有谢谢你,给我一份工作。”
“这个我没有!!”向晚沉不顾形象地大声否定,“工作的事我没有帮……真的,我对天发誓,我没有!”
时星予“噗嗤”一声笑出来。
向晚沉却笑不出来,她苦哈哈地圈住时星予,“不分手……不可以分手……”她都有点应激了。
“嗯,答应了你不分。”
向晚沉半信半疑,“你接受了?”
“嗯……”
向晚沉从将信将疑变成了难以置信,既然这么简单就能解决……“那六年前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这爱情的苦是非尝不可吗,时星予!”说着,她吻过去,咬了时星予的唇。
时星予不喊痛,等她闹够了松开,才说:“阿花,从始至终,我对自己都没有自信。哪怕是现在,我都还是惴惴不安,怕自己配不上你,怕自己的人生成为累赘。我知道,你可以帮我解决一切的困境,可六年前我们都太年轻了。”
“我设想过,如果我没有选择分手这一条路,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我想不出来。”
“我知道你要强、孤高,不会向你父亲低头。当时的你要接手集团,如果身边是这样一个我的话,路会很难走的……”
“在上层社会的游戏规则里,我会成为你的污点与弱点。”
“时星予……这些,根本不用你管……”向晚沉撞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不相信我能处理好?”
“我相信。”时星予捧着她的脸认真地说,“我相信的。只是需要时间。但我不想将你的时间拉长。我希望我爱的人永远走在光明的坦途之上,不要吃苦,不要生病。”
“我还希望……还希望她在易感期不会痛苦,不用为我压制信息素……”
“我更不想……不想让你被我的生活……”
后面的话,时星予来不及说,便被向晚沉用吻封住了唇。
滚烫的眼泪滑落下来,沿着唇缝洇入,让两人尝到了满嘴苦涩。
她们脸上的眼泪已经擦不干净了,过去空白的六年,或许就是要用这些眼泪来填满。
那是年少轻狂,也是年少时对命运的苍白回答。
“那现在呢?”向晚沉问,“那现在呢……”
“现在……”时星予淡淡一笑,吸了吸鼻子,“认清了。”她说,“我知道自己根本放不下你。”
向晚沉满意地捏了一下她哭花的脸,“还以为你刚才一顿谢我,是又要跟我划界限呢。”
说到这里,时星予忽然表情认真地看向她,点头道:“确实要还的。”
“……”
向晚沉沉默了数秒,对时星予道:“阿予,我是向家人。”
“嗯?”
“向家人不缺钱……”
“……”
“你如果一定要还的话,”向晚沉覆到时星予的耳边,带着潮热的气息低声说,“不如把我们没有完成的事……做完?”
时星予立马捂住后颈,没有说不,而是犹豫着问:“……可、可不可以不要现在?”
“我、我才刚上班没多久……如果怀孕的话,不、不太好。”
“阿予,你都想到这么以后了啊~”向晚沉弯起眉眼,“我很满意。”
时星予知道自己上当了,当即想要溜回房,却最终被向晚沉锁在了床上。
“标记……不是刚种过……”她无力地挣扎。
“味道淡了,得重新种。”
这是什么歪理?然而时星予哪里是向晚沉的对手,“别……别……别这么深!阿花!……同事、同事会、会闻到的……”
“唔……”
-
周一,时星予没有去公司。
倒不是因为满身的花香和吻痕,而是她到了接受第二次治疗的时间,为期一周。
这次的治疗比之前顺利得多,一来不用演戏,不用针锋相对。没了心结,时星予的情绪也好了很多,二来有向晚沉的信息素作为辅助治疗,时星予的腺体浓度基本恢复到了平均水平线。
“检查下来均已达标,明天可以出院了。”叶成拿着时星予的检查报告说。
“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时小姐客气了。”
“对了,叶医生……”时星予喊住叶成,抬着一双明眸问,“之前晚沉说要带我来洗标记,其实……是骗我的吧?”
叶成温和一笑。
“那天,她就在门外是吗?”
“是。”叶成答道,“她怕你不接受她的信息素。”
“抽了……很多吗?”
“几乎抽空了她的腺体。”
时星予听得心脏发紧。她只怪自己迟钝,时至今日才全然明白过来,向晚沉为她做得远比她以为的要多得多。
她突然很想她,一种从骨头里滋生出的无可遏制的想念。
她拿起手机想打给向晚沉,却被林澜的一通电话打断。
“时星予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有精神病,派人来看着我是吗?”
林澜依旧那般歇斯底里,不管不顾地将一切归咎在时星予身上。
“我告诉你,就算我是疯子,也是你逼出来的!”
“你让他们滚!!我不需要接受任何的治疗!我很健康我很好!我可以照顾星安,你们谁都别想用这样的理由,将星安带离我身边!”
“你们滚开!!!”
林澜痛苦的哭喊引起了一阵兵荒马乱,几分钟后,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时小姐,你好,我是魏微小姐聘用的心理医生。我很抱歉,没有处理好您母亲的问题。”
“她现在的情况有些糟糕,刚才医生给她打了镇静剂。”
“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想和您见面聊一下。您看您是否能过来一趟?”
时星予应允下来,答应现在赶过去见面。
离时星安出国治疗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如果林澜的精神状况稳定不下来,那便无法作为时星安的看护。
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她打了车,然而坐上车没多久,便隐约觉得不对劲,司机一直在通电话,并且看向她的频率很高。
她立马喊了停车。
“不好意思时小姐,”司机道,“我的老板想要见您,所以还请您稍安勿躁,我们很快能到。”
说着,他将耳机摘下,将通话转为免提后,示意时星予接听。
“时小姐,要找你可真是难呐。”娇滴滴的女声从听筒传来,“向晚沉把你看得太牢了。”
时星予并不认识这个声音,然而那人的身份却很好猜,能这样“邀请”她见面的,无非是那个曾经用信息素警告过她的——
“程小姐。”
“聪明。”程潇雅不走心地夸赞道,“我猜你现在想给向晚沉打电话对不对?但我劝你还是不要那么做比较好,毕竟你的父亲还等着见你。”
时星予心脏重重一跳,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我知道了,我不会打给晚沉的。”时星予深深地一闭眼,“我会去见你的。”
与此同时,还在开会的向晚沉中断会议,匆匆走出会议室。
“怎么回事?”
管家回道:“工地有人故意闹事,混乱间时登越不见了。”
“林澜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发现了心理医生的存在,闹了一场。”
向晚沉脸色沉得可怕,“那时星予呢?”
“在去见林澜的路上。”
向晚沉立马给时星予打电话,一连打了十几通都无人接听。
管家那边也接了个电话,对方短短的几句,让他的脸色褪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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