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才多大,二十岁,还是她看着长大的。 她二十岁那会儿在跟沈梨谈恋爱,可当时的重心一直在学习上,两个人都单纯得很,在学校里连牵手都少有,大部分时候都在看书什么的。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容易被感情左右,分辨不清,就像周云巧的小表妹,都很难有定性。 沈棠的那些行径,元若都不应该接受的,不论从哪一方面而已,年龄,或者与沈梨的关系。 元若又翻了个身,把被子拢在胸口捂着,天气太闷,她胸口和背后都热乎乎的,有点难受。过了一会儿,她把被子蹬开,又静静地仰躺着,听着外面的声响。 沈棠没有回房间,收拾完还在做什么。关了门瞧不见,元若只能听着,不时瞧向门口。 客厅的光从门缝里照了进来,不亮,但看久了还是不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灯光终于熄灭,房子陷入了黑暗之中。听到隔壁的房间门被打开又关上,元若这才平静了些,再躺了十几分钟,她摁亮灯,去浴室洗个了澡。 她特地把水温调低些,任由温热的水冲在身上,对着花洒站了会儿,抹了把脸,洗得差不多了又光脚走两步,沉默地站在镜子前。 擦了擦镜面,她又在里面看见了自己。 最近总是这样做,似乎都养成习惯了。 镜子里映衬出她的样子,扎起的头发已经散乱,发尾被打湿了,颈间和锁骨这些地方都满是水,她的唇色红润,眼眸里藏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意味。 元若不由自主地摸向镜子里自己的脖颈,可惜摸不到,只能碰到冷冰冰的镜面。 指尖是水润的,没有留指甲,白皙又干净。 那天回房间以后,沈棠留了有一会儿……收回手,不自在地摸摸敏感的脖颈左侧,她轻轻咬了咬下唇,隐约还记得那种感觉。 浴室的灯亮了大半个小时才关,元若围着浴巾出来,兀自收拾了十几分钟才躺下。 由于心里有事,她很晚才睡,又睡得不够好。 翌日是阴天,还算凉爽,一出门就能感受到风吹。 店里的生意一如既往,新活动的推出并没有取得太大的成效,也就那样。 元若把心思都放在店里,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一整天下来,除了必要的接电话都不会看手机,连微信都没点进去。 沈棠没来这边,今天只有一节课,还是下午第一节,但她就是没过来。 店里的客人进进出出,赵简破天荒没有打游戏,而是在认真地干活,只有偶尔才聊聊微信。 元若出来了一趟,瞧见他正在打字,而手机屏幕上的聊天对象的头像十分眼熟。 是沈棠。 她只瞥了下,很快又别开视线。 赵简浑然未觉,只在她走过来时不着痕迹地锁上屏幕,不让看到聊天内容,故意藏着掖着。 元若没有拆穿,当做没发生过。 今天照往常的时间离店,回去,家里没人。 四下看了看,沈棠不在。 元若摸出手机查看消息,早在下午四点多对方就发来微信,告知要晚点回家。 她迟疑半晌,还是没有多问。 一天忙累下来十分疲惫,元若盖着毯子躺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她中途醒了一回,家里冷清得很,都没半点声响。 把电视打开,合上眼继续睡。 沈棠将近十一点才回来,开门以后见她侧躺在沙发上睡觉,过去坐下,轻拍她的肩膀推了推。 元若睡得浅,其实在这人开门时就醒了,只是没动而已。她睁开眼,半撑起身子,轻声说:“回来了。” 沈棠嗯声,伸手给她理理头发和衣服。 元若一把抵开这人,定定瞧着对方。 “瞒了几天了,不跟我谈谈?”
第二十六章 这人最近有些奇怪,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元若早就察觉到了问题,只不过一直没问,想着她能妥善解决,然而这次从S市回来,沈棠就更加不对劲了,元若思来想去,还是问了。 四年多以来,沈棠一直都是个自律且独立的人,从未这样过,像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 然而沈棠不肯告知,搪塞道:“一点私事,不要紧。” 元若与之对视:“去S市做了什么?” “见了一个人。”她倒是坦诚。 “谁?”元若问。 沈棠却不说。 元若坐了起来:“姜云前两天去了S市,在云河那边见到你了。” 对于这人要去S市参加比赛,元若没有过多询问,直至姜云无意说起在云河见到了沈棠,她才后知后觉不对劲。云河是郊区,住的大多都是有钱人,沈棠去那里肯定不是为了比赛,铁定是为了别的事。 有些话不能直说,元若对此也不了解,只能尽量跟沈棠沟通。 沈棠薄唇轻抿,似是在犹豫,过了半晌还是如实说:“江听白。” 元若愣住,随即想到之前在次卧桌上看到的那封信,寄件人姓江,想来就是了。可是她跟江听白还是合作了一个多月了,对方从未提过这些。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沈棠继续解释:“我姐生前最后一个项目就是跟她一起做的,她是合伙人,最后项目也归她所有了。” “她找你去的S市?”元若问。 沈棠不言语。 多半就是了。 姜云在电话里说看到沈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应当就是江听白,元若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还有点缓不过劲儿来。 江听白曾经与沈梨合作,那她早就知道沈棠的存在,可能也清楚沈棠和谁住在一起,应该也对元若了解一二,但她绝口不提,而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边与元若合作,一边联系沈棠。 想到这儿,元若心头一紧,想不通江听白这是什么意思。 沈梨死了,江听白把项目拿走,这些年里也没找过沈棠,帮衬或者补偿都没有,而今又找回来,还把沈棠带去S市,怎么看都不正常。 “是什么项目?”元若又问。 “互联网方面的,”沈棠说,“我姐做的策划,主要是江听白投的钱。” “那找你干嘛?” “项目做成了,要把我姐的那份给我。” 当年的沈梨没有足够的资金,空有想法却找不到投资,几经周折才找到了江听白,而在出事的前一阵子,项目就还没正式启动,而且互联网这一块太烧钱,没个三五年起不来,前期的投入巨大,远非一般人能承受。 现在项目算是起来了,江听白这才找到沈棠,把该分的都分给她。 听完解释,元若一时无言,她再看了沈棠一眼,嗫嚅片刻。 “你信她?” 沈棠没有正面回答,说:“只是过去看看。” 元若没好气地说:“以前不找你,现在才找,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给的分红。” 分红,其实就是利润分享,稳赚不赔,只拿钱不干活,跟分股权不同。 江听白考虑得还挺周到,既为沈棠打算,也为自己着想。 然而元若还是不放心:“别被卖了还替人数钱。她真要是想补偿,四年前怎么不找,为什么现在才来?” 这种事搁谁身上都一样,哪那么容易就天降横财,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棠却不怎么在意,反过来宽慰:“别担心,没事。” “谁管你。”元若说。 “我知道该怎么做。”沈棠说。 没指望这人会听自己的,元若再次挡着不让碰,起来,转身进了厨房,懒得再多说。 她是关心沈棠的,只是拿着这些也没办法,毕竟沈棠都这么大了,做什么决定自己心里都有数,绝对不会乱来。她有点乱,但没有表现得太过,尽量冷静下来,想着该怎么解决才是。 沈棠跟着进厨房,帮忙做饭。 夜里,躺在床上,元若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可能是平静的生活里突然出现了变故,让她不太适应,总是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她不了解江听白,对这个人的印象也不怎么样,尤其是得知对方在私下联系过沈棠,她就感到不安,觉得哪哪儿都透着古怪。 只是转念一想,江听白要真是想对沈棠做什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还给分红。 其实归根到底,还是江听白这人太深沉了,明明早就清楚一切,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接近元若和沈棠,要不是姜云那通电话,元若至今还蒙在鼓里。 元若不大喜欢江听白,潜意识就防备着,直觉哪里有问题。 不过之后的一阵子过得顺遂,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所有事情都顺遂。 沈棠全身心都投入了备考当中,回来以后再也没去见过江听白,而江听白也很长时间没出现过。 元若跟闻姐旁敲侧击,这才得知江听白出国了,估计得过两个月才会回来。 “好像是那边有业务还是怎么,反正她一年到头都忙,整天都跑来跑去,说是到这边定居,一年能有四五个月待在这里都不错了。”闻姐说。 “这样,”元若点点头,故作掩饰,“难怪我之前去北街没看到她。” 闻姐笑了笑:“你别管她,她就那样,你每个月负责分钱就是了。” 元若又问了些别的,拐弯抹角地打探有关江听白的事。闻姐压根没注意到这其中的不同寻常,以为她只是想了解一下合作方,便将自己知道的都悉数告知。 闻姐跟江听白的关系不如跟元若的那么好,也就生意上认识而已,说是朋友,实际上没有深交,顶多平时一块儿吃饭喝酒,有合作就见一面。据闻姐所知,江听白近些年在互联网这一块赚得盆满钵满,而且还是四年前才起来的,以前都不怎么样。 不用问元若都能猜到,应该是靠的沈梨生前的那个项目。 难怪这人现在才来找沈棠,若是沈梨刚出事那会儿就找,给沈棠的可不止分红这么简单,不得不说江听白挺会算计,合作伙伴出事,她直接把项目吞了,等到一切都成了定局才“补偿”沈棠,不过就是出点钱罢了。 商人重利,江听白勉强还有一分良知,但她只给了沈棠两个点。元若得知这个后,又生气又膈应,转念一想,这也确实是江听白能做出来的事。 虽然仍有很多地方让人想不通,可随后的日子都太平,元若气了一阵过后也不再纠结了,毕竟没法儿改变现实,胳膊拧不过大腿。 况且对于沈棠而言,能分点钱还是不错了,至少有个保障。江听白真是没良心的话,大可一分钱不给,当年既没签合同也没正式敲定投资计划,她完全可以把项目据为己有,一个子儿不出。 九月下旬,C城的天气逐渐转凉,元若和沈棠去了趟墓园,到那边给沈梨扫墓。 墓碑上的遗照是二十五岁的沈梨,她永远停留在了那个鲜活的年纪,长眠于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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