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梧不撞南墙不回头,而她撞了南墙,还要看看南墙后面是什么,不合适又怎么样,她偏就要在一起,看看不合适能把她们怎么样。 彭莉被赵悦这种近乎偏执的死犟惊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坐了会儿起身去忙别的,再回来时,赵悦已经走了。 桌上的茶没喝,彻底凉透。 寒冬腊月天,地里麦苗冒出头,绿油油的一片,放眼望去心中莫名舒心,豁然开朗。 赵悦把车停在红色大门外面,没有着急下车,而是盯着车正前方不到五米处的棕色土狗,它趴卧在地上,黑黝黝的眼睛望着车里的人,神情有点呆。 对视片刻,赵悦拉开车门,土狗倏地站起来,害怕的往自家院子里跑。 赵悦确定这不是那天晚上朝她狂吠的那条狗,心稍稍落定,下车去敲门,没有人应声,推开红色的大门,院里空无一人,偶尔有几声咕咕的鸡叫。 杨金凤坐在低矮的瓦房门口,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并且不止一件,衬得脑袋很小,和身体有些不匹配,她眼睛浑浊,定定地盯着院子的一角,像是睡着了一样,再走近些才发现,老人的眼角有泪水涌出,而老人自己像是没发现,任由泪水在脸颊上干涸,风一吹,冷飕飕的。 半晌后,又有新的泪水涌出,眼睛红了一圈。 赵悦被眼前这幕骇到,脚步很轻的走过去,怕惊扰到杨金凤,连说话声也很轻,“奶奶。” “......”杨金凤抬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下,脸上皱巴巴的皮肤舒展开,诧异又欣喜,“是小赵?” 然后下意识地往赵悦身后看,并没有人。 “是我,奶奶。”赵悦蹲下身子,询问:“怎么哭了?” 杨金凤笑了笑,低下头用帕子擦掉眼泪,连说:“没事,没事。” 赵悦半信半疑,往屋里扫了眼,寂静的可怕,根本不像有第二个人在,心猛然沉到谷底,江秋梧没回家。 “小赵,你怎么来了?”杨金凤扶着椅子的把手站起来,给赵悦搬凳子。 赵悦收回目光,“哦,我来——” 这时,目光突然被老式组合柜右侧立着的黑白照吸引去,她见过江波,而黑白照上的男人正是他。 江波死了?赵悦脸上有点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杨金凤察觉到赵悦眼神不对,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同样盯着照片,看了会儿才低下头叹气,“儿子享福去了,丢下我这老东西。”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赵悦问。 杨金凤记得特别清楚,脱口而出,“上个月,二十一号。” 上个月,二十一号,赵悦记起来了。 原来,她在医院陪宋玉婉的时候,江秋梧在家处理江波的后事。 怪不得那几天的联系骤然减少,双方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都有不想说的事情,在各自忙碌。 回程路上,天渐渐暗下来,赵悦目视前方,卡在支架里的手机坚持不懈地在给同个号码打电话,机械的女声播报完毕,没有人接听,通话中断。 赵悦像是极有耐心,伸手点了下,再次拨过去,这个动作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后,手机彻底没电,自动关机。 车内终于消停下来,赵悦猛踩油门,又回到韶华巷。 关了好几天的店里终于亮起灯,远远看着温暖极了,从未像此刻这般期待过,像是口渴十天半个月后终于在荒芜的沙漠里寻到水源,尽管一再克制,最后还是没控制住,赵悦小跑闯入店里。 正在打扫卫生的女人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一跳,往后退了步,手里举着鸡毛掸子,“你,你干什么?” 然后朝里屋喊:“老公,快出来。” 很快一个彪形大汉掀开帘子出来,身上套着围裙,因为腰围过大,后面的绳子没绑,围裙就那么松松垮垮挂在胸前,他手里拿着清洁球,问赵悦:“剪头?” 赵悦望着眼前的陌生男人和陌生女人:“你们是谁?”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哦对了,这是我们租的店面,今天刚搬过来,你是......”男人迟疑道:“找以前的老板?” 屋内布局没变,但摆设的物件全部被换掉,看起来陌生极了,还有隔着帘子的卧室,赵悦不敢去看,眼皮微微垂下,转身离开了。 韶华巷经二次整修后,每家店铺外侧安装了复古的壁灯,古巷的味道愈发浓,吸引来很多旅客打卡拍照。 晚上七点多钟,正是热闹的时候,小吃店门前排起长队,冰糖葫芦,烤红薯,糖炒板栗......薄烟徐徐升起,带着香气,给这个寒冷的冬天增添了一丝暖意。 赵悦望着那些游客,明明能看见他们脸上的笑容,却切身感觉不到快乐,整个人像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不知不觉走到便利店门前,她掀开帘子进去。 收银台上放着银色的锅炉,在卖关东煮,老板娘叫赵悦,“来点吗?味道可好了,大冷天的吃点这个还暖和。” 汤上面浮着层红红的油花,赵悦看了眼,胃里顿时翻江倒海泛起恶心,她猛地弯下腰,手扶在收银台侧,摇摇头,“不了。” 老板娘见状,有点担忧:“这是怎么了?小赵,身体不舒服?” 赵悦摆摆手,直起腰说:“拿瓶水,要冰的。”胸腔里像有团火在熊熊燃烧,烧的她整个人难受极了,急需要冰的东西降温。 老板娘手一顿,“这啥天啊,哪有冰水,常温的要不要?” 赵悦点头。 “小赵,你老板都把她那店租出来了,要我说,你也别在这耗了,去找点别的事干吧。”老板娘边拿水边冲赵悦说:“你看起来这么年轻,找其他活肯定不难。” 赵悦愣住,“你说什么?” 老板娘看了赵悦一眼,叹口气,重复:“我说你去找个别的——” “你知道她把店租出去了?”赵悦问得莫名其妙。 老板脸上一怔,“啊......对啊,这街坊邻居谁不知道啊。” 她不知道。 就她不知道。 一时间,赵悦感觉自己特像个局外人,关于江秋梧的事情,她一概不知,简直蠢到极致。 夜市,巷子里那几家小吃店的生意格外好,面馆基本没什么人,彭莉站在门口,望着本该是卖包子的店铺,晚上却在卖臭豆腐,人还挺多,心里不禁琢磨起来,要不她晚上也卖点什么小吃。 至于卖什么小吃,还没想清楚,就瞥见一道瘦弱的身影晃晃悠悠走到店前,仰起头,声音嘶哑问:“彭莉姐,她躲哪儿了?” 彭莉叹了口气,“小赵,姐下午跟你说那么多,你怎么就没不听明白呢。” 赵悦摇头,吐字时呼出来的气体灼人,“....jsg..让我见她一面。” 彭莉眉心微微皱起,感觉不太对劲,走近一摸才发现赵悦身子烫的吓人,“小赵!你发烧了,你都不知道吗,走走,赶紧去诊所看看。” 赵悦没动,拉住彭莉胳膊,眼眶猩红,有气无力地问:“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儿?” “......”彭莉瞥她一眼,心疼又无奈,“我真是服了你了!这么会折腾人。” 小区禁止外来车辆入内,赵悦把车停在路边,跟着前面推孩子玩耍回来的母亲一同进去,里面绿化率挺高,道路两旁全是树,有的已经枯黄飘零,有的却绿意盎然,叫人分不清季节。 赵悦站七栋楼下的花坛旁,仰起头,从一楼开始往上数,一,二,三......直至数到十一,屋里没亮灯。 拐直单元楼的小路上却传来欢笑声,“哎,都这么晚了,早知道我们就在外面吃点算了。” “没关系,我来做,很快的。”她耐心安抚。 女人笑声轻快,带点俏皮:“那我还给你洗菜,打下手。” “不用,你不是还有点工作没弄完,你先忙工作。” 女人长叹一口气,语气却在炫耀:“姐姐,有你我真是太幸福了。” 这对话听起来就叫人以为是对热情中的小情侣,然后不知怎么的,她们突然都不说话了,连带脚步声也消失。 在干什么? 赵悦太好奇了,但没有勇气,她低下头舔了舔嘴唇,手握成拳让指甲陷入皮肉,痛意刺激下终于挪动几步,狐疑地探头望去。 “别动。” 路灯灯罩已经斑驳,投下的光线昏黄,又莫名营造出一种氛围感,穿黑色冲锋衣的女人伸手按住对面女人的肩膀,踮起脚,紧接着身子微微前倾,脸凑了上去。 地上的影子交缠在一起,暧昧至极。 在接吻? 赵悦瞬间脊背发冷,整个人如同雕塑立在原地,距离江秋梧说分手,才过去几天,这速度未免太快,为什么自己还在因为这段感情食不下咽寝难安时,她能那么快有新人。 猛地一个大喘气后,嗓子终于能发出声音,每挤一个字赵悦都感觉心脏在抽搐,夹杂冷意,恨意,不甘,还有委屈。 “江秋梧,你……是不是太快了点?” 59 没想到赵悦会找到这儿来, 顾不得眼睛里迷进沙子,江秋梧下意识推开许林溪,往后退了步, 睁睁眼又眨了几下,酸疼不已,让她忍不住上手去揉,一边又扭头去看赵悦。 “别揉。”许林溪抬手阻止, 抓住江秋梧手臂, “走,上楼用水冲一下。” “没事,已经好多了。”江秋梧抗拒地侧了下身体,回绝许林溪的好意, 说:“许老师,你先上去吧。” 许林溪没动,转头看站在路口的人, “你怕她误会?” “不是......” 江秋梧还想说什么, 赵悦已经走过来, 生病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眼皮微微垂着,像在努力压抑什么。 “回去吧。”江秋梧朝她说。 又是这句话。 赵悦突然想笑, 恹恹抬眼:“你能换点别的——” 尾音还没发出, 突兀的断掉。 借着路灯光线, 赵悦看清楚站在江秋梧身旁的女人的长相,她见过,那天在书店, 江秋梧和她加了微信,记得自己当时酸的要死, 江秋梧安慰说等销售绩效考核过了,她就删掉。 可现在,本该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站在楼下接吻。 不知为何,脸上突然热腾腾的,人似被扔进大蒸笼里,心肝脾肺被高温灼得疼起来,呼吸一下都疼,可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对面,愤怒又委屈。 “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江秋梧皱眉,没理会赵悦胡言乱语,扭头朝许林溪说:“许老师,你先上去吧。” “许老师?”赵悦冷笑了声,转头质问许林溪,“你不是销售吗?惦记别人女朋友,好玩吗?” “赵悦!”江秋梧听不下去,挪动了下身子挡在赵悦面前,这个姿势很明显,要护着后面的人。 赵悦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下巴稍抬,不敢相信地问:“你还护着她?”
98 首页 上一页 57 58 59 60 61 6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