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边缘的老臣惨叫一声:“陛下不纳齐公钱老忠言,欲将动摇国之根本,将大楚推入困境,老臣就撞死在大殿之中,望以性命唤醒陛下!” 他猛的站起,将头顶的乌纱帽一摔,满头白发散乱,望向许浮生的眼中气愤、焦急情绪交织。 旁边的人依旧跪在地,竟不丝毫阻拦。 许浮生还记得这人,是某个衰落名门之后,一心专研政法,却因家境落魄,无法实现抱负,在民间声望颇高。 许浮生请他入朝时,他还大赞陛下采取的以试纳才,乃是可流传千古的妙政,如今却也归顺于柳思文,许久未提出什么良政。 龙椅上的人面色逐渐沉了下去,缓缓阖起眼睑下,隐藏着森然杀机。 她一向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不过是为了大楚的安定,而再三忍让,如今却变成任人拿捏的无能帝王。 心里头清楚此举确实过分,虽然她清楚江辞卿不会背叛自己,但在外人眼中江辞卿与她是勉强处于一方的盟友,日后指不定会怎样分裂开,所以这封赏,于自己、于大楚都是危险至极的决策。 出言相劝,也是应当的,甚至许浮生不仅不会生气,还会觉得这人是个一心向自己的可用之才。 可劝也讲究法子,直接在大殿之上、旨意念出之时,集体跪地大喊不行,责骂她是昏君,以死相逼,这便是完全不给她面子,根本没将她这皇帝放这眼里! “请陛下三思!” “陛下!大楚刚定,经不起折腾啊!” 又有一人站起,大喊着:“臣死谏,求陛下收回成命!” 旁边那宣读的随从直接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死谏?”清朗的声音掺入边境的冰雪,在嘈杂之中分外清晰。 众人这才想起站在大殿中心的主角之一,顿时扭头转身望去。 漆黑眼眸如掀起怒涛的深潭,被风雪雕刻出的眉间竖纹深陷,从刀山血海中走出的威慑,岂是一群在繁华中浸泡的文人所能抵挡的? 话语声渐渐停歇,大殿寂静,屋外的白玉广场空无一人,有风吹走白雾,阳光刺眼。 “阿福,”江辞卿喊道,声音不曾上扬,若不是语气中的冷刺,几乎和平日毫无区别。 “在!”身后的阿福立马回应,抬手抱拳时,铁甲发出凛冽响声,铁锈的腥气越发浓重。 “这位大人想死谏,”江辞卿轻笑,垂落在眼前发丝飘动,恍惚间又见到了当年矜贵守礼的少年:“本将记得你的刀是前几日刚磨的,那就借他一用,省的撞得头破血流还苟活着碍眼!” “是!”阿福一向话少,直接提刀往那边走。 那老臣面色苍白,下意识退后一步。 阿福在他面前站定,直接横刀在前,拔出刀鞘,只听见刺啦一声,锐利刀刃印着那老者惧怕的面容。 “大人,请,”阿福递刀。 江辞卿笑道:“大人无需担忧死不掉的问题,这刀乃是出自我手,已在战场测试过,是把能斩开铁甲的好刀,就算皮肉再厚也能轻易破开。” “江辞卿你!”他眼里喷着怒火,大骂道:“你是要逼死老夫吗?!” “怎么会呢?本将这是被大人的赤胆忠心所打动,特地借宝刀一把,成全大人,怎么会想逼死大人呢?”江辞卿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好似又想起什么,她笑着宽慰:“这一条性命还是太单薄了些,死谏嘛,总要一群人才算惨烈,不知大人家中几口人?不如一起算了,日后写在青史中,一家人也好整整齐齐。” “无耻!”他破口大骂,可眼中忍不住露出几分怯弱,他不过是想以死相逼,但不代表真的要死,而且还关乎家人。 江辞卿却不理他,又扭头喊道:“长杰,” 那八尺壮汉用力踏出一步,沉声道:“在!” “那边还有个大人想死谏,咱们都借了一把了,不妨再借一次,”江辞卿摆了摆手,一副乐于助人的模样。 “是!”狄长杰登时就往前走。 那人没前头那个有骨气,脚步跟跄着退后,结果一不小心摔落在地,转身跪爬在地,高喊:“陛下!江辞卿在大殿中执刀伤人,这可是重罪!” 按律法,这等于试图弑君,该判死刑。 于是其他人抓住这个漏洞,连忙开口喊道:“陛下,江辞卿仗着功劳,竟敢公然违抗律法,执刀穿甲入朝,还试图谋害老臣!” “陛下!江辞卿恐怕已有不臣之心,若是大肆封赏,只会是助纣为虐啊!”钱千峰不忘方才的事。 江辞卿听到这些,不仅不气还一拍自己脑门,恍然道:“对哦,差点忘了,不能在大殿中拔刀。” 继而,转头看向许浮生,好似开玩笑般地开口:“陛下已封赏了那么多,不如再多赐一个能穿甲带刀上朝的特权行不行?”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这简直就是把自己的性命放在江辞卿的刀下,哪个帝王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可在龙椅上杵着脸看戏的女皇陛下,只是挑了挑眉梢,便轻易答应道:“可。” 钱千峰瞪大了眼。 柳思文身体一颤,满脸不可置信。 方盼山膝盖一软,心中产生了不可思议的猜测。 难道这许浮生被江辞卿给控制了?! 江辞卿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那趴在地上的文臣,笑道:“多谢大人提醒本将,为了报答大人恩情,我多借大人一人,帮助大人死得痛快些。” 怎么会有人想死,那人惊恐地抬起头。 江辞卿却喊道:“长杰!” 拔刀、劈砍一气呵成,寒光伴着破风声,话音才落,脖颈已出现一道裂口,血肉翻开,血水如喷泉四溅。 两边的文臣染了满身血,却不敢动,生怕这刀又落在自己身上。 而狄长杰直接收刀,手中性命何止千万条,不过是再添一个普通臣子,表情平静,掀不起半点波澜。 地上那尸体则满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血水涌出,汇聚成小河滑落。 众人一颤,这才肯定江辞卿并没有刻意吓唬谁。 江辞卿依旧笑着,好似只是一只蚊子在眼前被拍死,毫不在意地喊道:阿……” 话音还没有落下,另一边的人直接跌跪在地,连忙喊道:“江将军饶命!江将军饶命!” “大人在逗本将玩吗?”江辞卿偏头,如同不懂事的稚嫩青年。 “我不死谏了!不死谏了!”他慌张大喊。 “大人想收回之前的话?”江辞卿偏头,脑后的高马尾跟着摇晃。 那人连忙道:“收回!收回!”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敌众我寡,他大不了以后再劝谏,现在先认怂、保下性命。” “那可不行,”江辞卿眉眼舒展,开口却冰冷至极:“阿福!” 刀起刀落,血花四溅,又一条性命断送在此。 江辞卿如同做了什么大好事一般,眉眼都带着笑意,挥了挥手又道:“你们两人把他们带回各种家中,再随便成全他们一家效死输忠的气节吧。” “一家人总要整整齐齐的才好,对吧?方大人。” 江辞卿突然转头,望向另一边,扯了扯下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上那人。 作者有话说: π_π 昨儿黎小受用非常非常非常弱0的声音,颤颤巍巍表示我不能码字了,让我非常感动,居然有人高烧两天还在想码字,我立马就抄起键盘告诉她,我可以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默咆哮者 3个;小新小裤衩、开_、皕伍W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何以解忧,唯有暴富、RERKEL、凉凉墨迹、没水 10瓶;没钱也任性、皕伍WK 4瓶;37990089 2瓶;沐、成为局外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一家人总要整整齐齐的才好, 对吧?方大人。” 话音落下, 那方盼山眉头一皱,儒雅面容露出些许扭曲之色, 下意识回道:“江将军如今已离开边境,回到帝都, 就应该将战场中凶戾滥杀的那一套忘干净, 朝廷之中、陛下面前,岂能如此胡来。” 虽然没想通哪儿得罪过江辞卿, 但张口就是斥责,语气避免不了的嫌恶。 文官与武臣向来对立,一个嫌对方是文绉绉的伪君子, 一个厌对方粗蛮无力, 只懂打打杀杀。 不说之前的利益分配, 只说江辞卿属于武官那一方, 便能惹得他们的敌对,更何况现在。 “战场那一套?”江辞卿笑了笑,比起少年时表面的清冷,如今的她时常笑起, 但却更令人生寒。 方盼山没接话, 眼皮一塌,之前以为江辞卿在大殿中杀人是气他们故意阻拦,故意找几个官职低的人来杀鸡儆猴, 来警告他们, 结果没想到,她突然冲着自己这个相对话少的领头来? 故意往铁板上踢。 是刻意为之的震慑, 还是曾经无意结过的旧怨? 他仔细回想了下, 他没受陛下提拔前, 只是一普通文官,因家世卑微的缘故,被贵族世家所打压,满身才华不得展现,本以为要碌碌无为过一生,没想到得此机会。 也因此,他可以肯定之前与江辞卿毫无交际,更别说结仇。 郁郁不得志的小官和天之骄子摆在一块,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没有。 方盼山微微松了口气,确定江辞卿只是随意挑上自己,自己倒霉,变成了她敲打其他人的工具人。 想清其中关节后,他便沉稳下去,毫不退让地回应道:“江将军莫不是在蛮夷那边待久了,忘记世家恪守的礼仪。” 旁边人见终于有人扳回一局,连忙接道:“当年江家守礼之名,传便帝星,人人称赞,如今江将军此举岂不是有违了江家祖训?” 不愧是靠着一张嘴就可以颠倒黑白的文人,几句话又给江辞卿扣了口黑锅。 龙椅上的女人眉头微皱,眉眼间的威仪越浓,担忧江辞卿说不过别人,红唇碾磨。 江辞卿却突然大笑起,眸光冷寒,直接连着大跨几步,同时拔刀丢鞘,抬手提刀,如玉刀身划开虚空,冷厉剑芒凝于刀尖,刀刀直指方盼山脖颈! 即便保持着距离,那锋利刀尖依旧刺破脖颈薄皮,一滴血珠从伤口中挤出,继而顺流往下。 大殿静谧,要说刚才的安静是众人暂时被江辞卿吓到,所以短暂停歇一瞬的话,此刻便是彻彻底底的胆怯。 原本想着江辞卿不会真正在大殿上动手,又想着江辞卿只是杀两个出头鸟,杀鸡儆猴罢了,直到现在刀指三公之一,且随时可以夺了他的性命,他们这些官职稍次的人才真切感到死亡的威胁。 方盼山结巴开口:“江、江辞卿……” “方大人终于知道害怕了?”江辞卿笑起来,清冽眉眼如春风吹过,一如当年温和矜贵的世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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