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妮的话说的很直白,隐隐的还带着几分调侃。 盛景郁轻抿了一口咖啡,不知道是不是腾起的热气太重,那浓密的眼睫蓦然沉了一下。 空气里安静的有些异常,陈安妮越是跟盛景郁熟悉,就越是知道这人不动声色时的可怕。 她敏锐的察觉到了盛景郁的不悦,接着便话锋一转,道:“不过他们今天这个打算是注定要落空了,这样浅显低端的手段,防起来容易多了。” 盛景郁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看了坐在一旁的陈安妮一眼,才问道:“你这样大的人物好不容易出一次场,就只准备做防守?” 陈安妮警惕:“你又在给我挖什么坑?” 盛景郁不紧不慢,比划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是我过去碰到了这样的事情,你还会不会只做到制止就算了。” 这话提示性很强。 陈安妮瞬间意识到盛景郁想要将她在自己这里所享受的待遇,一同比肩给到鹿昭。 可盛景郁是什么样的人物。 十六岁出道,首专就做到了销售破亿,一口气拿下了各大奖项的最佳新人,出道至今单是音乐版权方面就给黑胶音乐带来的上千万亿的收入。 出道十三年来,盛景郁虽然自身没有任何黑料,但来自各方面的虎视眈眈与不怀好意,陈安妮的确也替她处理了不少,甚至还有公司与公司之间的对刚。 但这些年是盛景郁应得的。 这十几年来陈安妮从普通经纪人做到顶级经纪人,再之后成为黑胶音乐的副总,她始终认为自己的殚精竭虑运筹帷幄配得上盛景郁的天后实力。 可一个出道两年一点水花都没有的爱豆,怎么能跟她的天后享受一样的待遇? 就不要说一个等级了,她们两个甚至都不能够算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可偏偏,她还是进到了这个世界。 还是被盛景郁亲自领进来的。 陈安妮看着向来与人疏远的盛景郁,眼睛里情绪复杂,甚至觉得匪夷所思:“阿郁,你过去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要紧过什么人,你向来不都是谨言慎行,少发议论的吗?” 这句话像是一句提醒,盛景郁略顿了一下。 一些事情总是局外人看的清楚,而身处其中的局内人总能给出合理客观的解释。 盛景郁比划的平淡,甚至气定神闲:“她不是别人,她是我的学生。” “只是学生?”陈安妮反问道。 她并不觉得事情有盛景郁说的那样理智简单,回忆着自己查到的关于鹿昭的资料,似是意有所指的小声碎念,“阿郁,我记得她好像是Alp……” 有飞鸟略过窗棂,在陈安妮的视线中闪过一道冷光。 盛景郁抬起几分视线,平静冷然的看了陈安妮一眼。 办公室里骤然被压下了所有声音,安静的让人心里泛凉。 陈安妮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明显过界了。 黑胶音乐是盛景郁家的,她自己说白了,也只是一个高级打工人而已,十多年的交情也不过只是模糊了这个边界而已。 如果盛景郁要自己去做什么,自己也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陈安妮抿了抿唇,心里隐隐的对她这位天后老板有些不悦。 察觉到对方的情绪,盛景郁微敛了眼神。 她略沉了一口气,接着向陈安妮解释道:“我只需要她在舞台上好好的唱歌,剩下的事情她不用担心。” 而且本来她就不应该有这些剩下的事情。 盛景郁在心里暗暗补充着这句话,眼前默然出现了鹿昭那日灿烂又破碎眸子。 心是疼的。 盛景郁的解释很是真挚,陈安妮的心情有被安抚下来。 她脑袋向来转得快,挑明了问道:“你要我保她?” 陈安妮脸上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再次向盛景郁提醒道:“阿郁,我不得不提醒你,她不是我们公司的艺人,那个给她使绊子的公司才是她的东家。” 盛景郁有盛景郁的想法,但她陈安妮也有她的责任:“我是个商人,我不做亏本的生意。” 盛景郁看着陈安妮的坚持,丝毫没有退却,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些:“所以我更需要你纡尊亲自去处理这件事了。” “你去听听她的歌,再决定也不迟。” 盛景郁目光坚定,灰银色的瞳子像是可以窥见未来一样。 这么说着,她的态度就缓缓软了下来,眉宇间透着几分难得的柔和,像是融化了的雪水:“算我三顾茅庐求你的,安妮姐。” 这些年了,陈安妮跟盛景郁意见相左的时候就没有赢过。 这次也不例外。 她看着盛景郁对自己流露出这样的态度,还是软了心答应了:“好吧,我这次就亲自走一遭。” 。 时间来到现在。 音响师听到陈安妮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心一下就揪了起来,但还是配合着点头回答:“陈副总眼力真好,这个东西一般我们调试好了就不会再动了。” 陈安妮就这样看着面前这破绽百出的人,饶有意味的点点头:“要是不小心被挪动了,就要出事故的了。” “是啊,所以得小心。”音响师附和着,紧张的刚擦赶紧手心里就立马又全都是汗了。 他就这样站在一旁,在心里默默祈祷着陈安妮跟李勤勤赶紧走。 可哪能让他如愿呢? 下方不远处的舞台骤然亮起了一束灯光,鹿昭捧着话筒蓦然开嗓。 空灵悠长的声音被放大着,穿过房间的玻璃,翩然送到了音响室。 李勤勤表情一下愣住了,不由得“哇”了一声,感慨道:“这小姑娘嗓子可以啊。”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陈安妮,接着又问道:“Annie,没听错的话,这是你们家景韵的歌吧。” 陈安妮愕然,不由得也将自己的注意力挪到了玻璃墙前。 那声音很稳,无论是粤语发音还是歌声音准都完美到了极致,几个很有难度的高音转换都被这人处理的圆润而清澈,没有丝毫难捱的感觉。 “是啊。”陈安妮顿顿,不敢相信。 她本来对鹿昭没有多大的期待,亲自来一趟也是不想驳盛景郁的面子,而且她来亲自听了这人的演唱,回去劝盛景郁也更有证据。 陈安妮一直都认为盛景郁选择捧鹿昭只是恰好碰到的心血来潮,亦或者对这个Alpha感兴趣。 这些年她带过很多新人,两年的酝酿期太久了,她还没有见过任何一个艺人能从什么都不行的石头变成炙手可热的玉石。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之前在视频里看到的那个唱歌跑调破音的人会一下唱的这么完美,甚至还点缀了自己的感情,引人入胜。 真是可怕的共情能力。 迟迟的,陈安妮才像缓过神来一样,像是在附和李勤勤一开始的那句话,又像是在肯定什么:“是我们家景韵的……” 干净的玻璃上,倒映着点点星光。 看了好多场的笑话,台下观众纷纷为鹿昭的歌声吸引了,不自觉的挥舞了节目组分发的荧光棒。 耳返中的伴奏清晰的落在鹿昭的耳中,她手握着话筒,并不知道在台后发生的一切。 那略低着头完全沉浸在音乐中,长睫落着洒下的灯光,细腻的勾勒着她精致的眉眼。 执行导演格外有眼力见,随着歌曲渐入高潮,示意给鹿昭亮起更加偏爱的灯光。 灯光骤然如金粉洒落,纷扬而璀璨,而鹿昭就站在这片璀璨中,天赋卓然的嗓子拉长了高潮处的曲调。 她锋芒灼灼,灿烂夺目。 一如这漆黑世界中在每个人眼中陡然升起的烈日。 破空而出。 众心所向。 “阿昭……”宸宸就坐在盛景郁身旁,小声喊着鹿昭的名字。她愣愣的抬着头,瞧着此刻台上这个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灿烂的人,“太好听了……” 原本略带哀怨的曲调在鹿昭的演绎下又添了一层悲怆,像是挣扎向前,却依旧求而不得。 这不是单凭味道就可以主导的气势,在她身上的那种独特的Alpha魅力随着乐声得到了很大程度的迸发,在歌声中朝台下的所有人冲去。 盛景郁也在其中。 似有海风拂面而过,凌厉却不失温柔的扬起她的长发。 盛景郁就这样目不转睛的抬头注视着站在台上的鹿昭,那耀眼的光芒深深地吸引着她的目光。 扑通、扑通…… 盛景郁也好像看到了她的太阳。
第27章 录制大厅灯光昏暗,闪烁着荧光棒的观众席像是倒放过来的夜空。 鹿昭垂首轻闭双眼,双手握着话筒,端站在这片为她亮起的星海之中。 这是鹿昭出道以来第一次在舞台上单纯安安静静的唱歌。 没有舞蹈动作,没有伴舞垫音,她就这样将嗓音裹着景韵写下的歌词,只凭借着干净的声音俘获人心。 南州的曲调带着一种入世又出世的若即若离,鹿昭念着对她来说并不十分熟悉亲切的粤语,将自己的感情悉数倾注其中。 从开嗓的那一刻开始,这就成了一场她必须要打赢的仗。 她不想失败。 似有汗液滑下鹿昭的脖颈,静静的停在了她的喉咙。 空调的风吹的水珠泛凉,一如那日盛景郁落在这里的指温,藤蔓打着卷的从土壤中钻了出来。 记忆总在最紧张的时候不合时宜的往外跳,鹿昭在紧闭双眸的黑暗中看到了盛景郁的侧脸。 日光在盛景郁的面前好像永远都是明媚的,她就那样坐在钢琴前,从容而优雅。 鹿昭不知道这个人的音乐造诣到底有多高,但自己的每一处不足她都能注意到。 她现在的歌声是这个人精雕细琢出来的。 她也想要有一天能独当一面的站在她身边。 她不想失败。 更不想让盛景郁失望。 这些年鹿昭经历过太多失败,也有太多人因此一个个的质疑她,离开她。 她不想到最后,盛景郁也是这样。 歌声呢喃,仿若思绪密密匝匝的连起的丝线,没有命名的羁绊崭新的系在鹿昭的手腕。 带着一种急迫,又带着一种穷尽力气的挣扎,鹿昭握紧了话筒。 她回忆着盛景郁曾落在她脖颈处的一点凉意,唱响了这首歌的最后一句:“我与你,此生,难逢——” 那声音像是从水中一跃而下,接着又骤然随着陡峭的瀑布升上空中,清澈而高亮。 星星落落的水花溅落在观众席,歌声回荡,久久难忘,整个录制大厅都分外安静。 扑通、扑通…… 随着歌声进入高潮,鹿昭的眼睛就没有睁眼。 她的耳边只有她因为刚才的高音而略沉的呼吸声,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而这份不安是对她不自信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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