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她低下头,手放在身体两侧,掌心向下贴着床单,双腿轻轻荡起,眼睛注视着地面,“阿翊想留下来照顾姐姐!” “不行!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她要是赖在这儿不走,误会很可能会更深的。 “姐姐怎么生气了?是不是阿翊揉得不舒服啊?”她抬起头一脸委屈地望着我,“还是说......姐姐根本不喜欢阿翊照顾?” 我那个时候还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话说得有些重了——而且是谁最开始先“耍赖”的呢? “姐姐不需要!姐姐已经是成年人了,姐姐可以照顾好自己!阿翊不需要再操心了!” “那这样啊!”她站起来抖抖袖子,走到门外,“阿翊还以为,姐姐也会很需要阿翊呢!” 说罢她不言不语地关上了门。 我迅速将裤子重新穿好,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听她离去的脚步声愈来愈远。 我瘫倒在床上——今天不想再去找她们了,一大早就发生这样的事,简直糟蹋了人一天的心情。 “老鹤,系统定期要进行检修,从明天开始,我大概要离开你三五天......” “知道了!” 对于刚才的事情,想必鹤小鱼也觉得难以开口,所以事后她才只字未提。 窗帘在书桌前低垂着,我把房间里的灯关了,衣柜、书架黑压压的一片。有太多压在我心底的琐事和杂乱的念想,在这无人打扰的时刻,又一股脑全涌了上来,将我的心窝堵塞住。 心里沉重的担子却压得我十分疲倦,不一会儿睡意攀上大脑——于是这便是我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在没有鹤小鱼鼻息的环绕下熟睡了。 睡梦中闪过无数张脸孔——鹤小鱼,方予钦,还有江以弦,甚至席韵。 睡梦中掠过无数个画面,无数张剪影。 席韵和方予钦秋日里的告白,她们俩在落日中的拥吻,还有下雨天在同一把撑开的伞下牵手的场景——这些都是原书中出现过的。 可是我感觉不对劲——是不是还少了些什么? 是谁在铺满落叶的草地上独自一人寂寞地远眺?是谁在余晖映照不到的老墙边偷偷流泪?又是谁在那个阴冷的雨天将潮湿糜烂的伞丢弃在屋角? “鹤小姐!鹤小姐!”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与局促不安的呼喊声割碎了我的梦中臆想。 我匆匆起身打开门。 “拉拉?”她怎么主动来找我,难道是因为先前的那件事? “鹤小姐!这都快过午了,您怎么还没来啊?”她一脸焦急。 “嗯?”我匆忙地低头看表,“怎么十二点三刻了?” “是啊!我们都还在下面等着您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终于醒过神来,“你们都还没开始做饭?” “当然!我们家小姐一定等急了!”她急得直跳脚,“这下我们全完了!” “没事,先冷静!”我下意识地望向了那个房间,也顾不得再考虑“请假”这件事了,“让我先去跟她解释一下!” 我不假思索地向那边冲去。等站在那个房间门口,望见我昨夜留下的那张还没被撕去的便利贴,我才如梦初醒——此时此刻房间里面的那个人,今早刚刚被我...... 于是我咬咬牙,又猛地回转身去,跑回到拉拉跟前。 “鹤小姐,您怎么又......”她无奈地用手捂住脸,“您和她不是......您一定可以和她解释清楚的,只有您了,可是您又折回来做什么?” “我和她......怎么了?”听到她这句话,我心里全然丢了底。 “不是吗?我今天才看见您们......”她欲言又止。 “不是,我知道你误会了......”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我和她之间,真的没什么......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露出将信将疑的眼神。 “总之,你要相信我——我只是有点特殊情况,刚好她在,我实在感觉不舒服,我就告诉了她,本来没想让她做什么,可她执意要拉着我,给我揉腰、揉肚子......” “好吧,我相信您!”她露出十分歉疚、自责的神情,“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您那么卖力帮忙,是不是就是为了吸引小姐......然后......我早该相信您不是那种人,对不起!还好我还没有告诉大家!” “没事!”我故作轻松地笑笑,“可是我当时已经感觉好很多了,我想必须让她把手收回去,然后再让她离开了,结果我正准备拿开她的手时,就被你误会了......” “对不起!” “我当时就想从她身上下来,后来我让她走,结果她硬想留下来,我着急,一不小心就凶了她,现在她......” “您是说她现在正在怄气?” “对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垂下头,“这一点都不能怪她,毕竟她只是好心关心我......” ----
第15章 014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可能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所见的秋翊,又将重新变得喜怒无常,甚至她还可能会完全冷落我,对我视而不见。 “您没事吧?”拉拉凑近我,问。 “没事......”我强撑着微笑,“大家都等急了吧,要不然我先下楼去?” “可是小姐她......怎么办?”她忽然满面愁云。 也对,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早晚要面对吧?事已至此,现在不做决策,谈何以后? “要不然......我还是先去看看她吧?”我仍在踌躇,“你就下去让大家先做准备吧。” “是!”她说完火速冲下楼去。 我诚惶诚恐地挪动沉重的步伐,又回到那扇锁闭着一个神秘世界的门前。 “阿翊?是姐姐......”我半倚在门边,贴着门轻声说。 屋里没声。那张迟迟没被揭下的便利贴随我声音振动的起伏,微微颤瑟着。 “阿翊,饿了吧?该吃饭了......” 没人应答。 “你有在听姐姐说话吗?”我顺手轻轻敲了敲门,“阿翊,回答姐姐呀......” 没人应答。 “那你现在一定在生姐姐的气,对不对?” 没有回应。 “姐姐知道,是姐姐说错话了!姐姐对不起你,姐姐向你道歉好不好?” 没有回应。 好吧,看来我今早所说的每一句蠢话,都已经被她深深地印刻在自己心里了——当然包括其中的每一个字!看样子,要我现在给她发消息也无济于事了:因为我打开手机一瞧,她使用的所有聊天软件,上面的信息栏无一例外全都显示“离线”! 很好,这下我彻底无路可走了:她不原谅我,我也没办法进去跟她谈,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条“小胡同”——就在这儿守着,哪儿也不去,就等她自己出来,反正房间里没有食物,也没有卫生间,她总不可能一直闷在里面吧? 于是我索性直接坐在门边,侧着身子,头靠在门框边的墙上,双腿微曲摆在门前:这样既能让我随时观察到门的“动静”,又不会让我在门动时被误伤。 其实,我现在心里确实感觉蛮不好受的。 秋翊她无非只是,想表达她对我的关心而已。 不难看出,她为了让我不再难受,是有多么认真,多么努力! 她纯粹地只想照顾我、关心我,可我却对她说出那种话! 无论怎么看,我都应该感谢她,可我却一心只想着如何解开那个荒谬的误会! 我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我早该明白她们都是十分勤劳淳朴的劳动者,难道以我们之间建立起的这种真挚而牢固的信任,还不能抵御这样一个无伤大雅的误会吗? 这想必是我今年来犯下的最大,也是最可笑的错误了——为了一个最没有必要的担忧,伤害了一个最不应该伤害的人! 像是一座耗费数年才竣工的高塔,推倒它仅需一瞬;而呕心沥血创造出的美好结果,往往寥寥数语便能令其化为乌有。 我无言,可惜这一笔早已匆匆挥落;我曾从她身上得到的,哪怕仅仅一个眼神,都在喑哑地吟唱,吟唱我“近一月”来所走过的点点滴滴。 一个你特别需要的人不在乎你的关心,是一种怎样的无奈与凄楚——就像原书中的秋翊,最终没能和方予钦走到一起一样。也不知道,她独自一人究竟默默经历了多少次心痛后,才郁郁而终。 如此看来,我不就跟方予钦一样了吗?只不过对于秋翊的爱,方予钦丝毫不觉,因此那并不能说是她的错;而我却是为了给自己找了一个掩饰难堪的滑稽借口,好借此将自己这无聊的尴尬迁移到无辜的人头上! 我瞬间感觉自己像个罪人,又像个小丑。 她一定不会再宽恕我了,只因我以“拯救”之名,却行了伤害之实。我想她现在,也许正坐在窗边静静地流泪,抑或是窝在被子里低声地抽泣,但是无论怎样,她此时一定双眼红肿,满面泪痕,双颊血色全无吧...... 猛然回想起来,其实我之前所谓对她的种种“关心”,仔细想来,也不过是一种源自基本同理心的脆弱可怜的虚张声势的施舍罢了——而她却对这种看似美好,实则卑微麻木的“挽救”感激涕零,这又是为了什么!我又恍然忆起,在这个故事里,我似乎已经是唯一和她逝去的至亲曾有过密切关联的人了! 这个世界给她的爱实在是少得可怜,少到令她足以在我“施舍”的这点单薄苍白的“爱”里深深沉溺,少到令她曾为很久以前给予过她一丝希望的,却本不属于她的温暖献出生命! 是她错了吗?不!是这人世太过薄凉——她明明不是她的光,只是因为她在无意中照亮了她哭泣的脸庞;而她最终还是没能遇见那个正确的人,没能寻觅到那个真正可供她依偎的怀抱。 没有任何人,周遭寂然无声,让我有理由那样放任思潮翻涌——好像就在刚才,我才恍然间明白了:既然方予钦不是她的救赎,那我又何必要一直卖力地在她俩之间撮合呢? 想必是我把江以弦和鹤小鱼她俩口中所说的“拯救”的意味理解错了——如果真的促成秋翊和方予钦她们,那也就相当于拆散了“方席”这一对,到时候也就还剩下一个席韵,这又让谁来搞定呢? 再说,任务一开始也没说让应付席韵啊,怎么?欸——等一下,既然这样,那按姓江那位的意思,我岂不是应该...... 那要我猜,真相只有一个——秋翊本人才是我唯一的任务目标! 来来来,姓江的别藏了!出来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说啊,这下又难处理了! 姓江的一定是在故意坑我! 呼,还是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嘛! 我立刻冷静了下来。眼下最重要的事,仍是“静候”秋翊出来。 我开始决定认真对待她了,是发自内心地认真对待!不能让她再继续越陷越深了,既然我已然站在她高筑起的心墙外,就终要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将其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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