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峥显然也知道这些,他将张屠夫带回大理寺审问,稍稍用刑之后张屠夫就招了。 邻居确实是他杀的,因为他欠邻居不少钱,邻居放言三日内他要是再还不上钱就拿他女儿抵债。 眼瞅着期限将至,张屠夫仍旧还不上,他又不能眼睁睁看女儿给邻居那糟老头子做媳妇,于是就去求无上太尊。 结果太尊真的显灵,于他祈求的当夜就送来猪头套,放在他的门口。 一瞬间,张屠夫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他戴上猪头套,化身为猪头屠夫,打算杀死邻居。 然而出乎意料,邻居竟也戴上猪头套准备杀他,他们二人由此展开肉搏,最终张屠夫凭借屠宰手艺了得杀死了邻居。 至于邻居有何理由杀张屠夫,乃是因为张屠夫去下京隐秘的无上太尊庙乞求时所言被跟踪他的邻居听到,于是邻居也求了太尊,欲先下手为强。 这一点从邻居的账簿中可得知,邻居喜好记账的同时写下一些对欠债者的牢骚。 原本张屠夫是想将尸体运到平衙,自称被猪头屠夫袭击,他因为运气好才反杀猪头屠夫。 这种在北秦律法中属于“受迫犯案”,可酌情降低罪名等级。可惜张屠夫因为见到大理寺的人而太过慌张,忘记原本准备的说辞,这才现编出一个漏洞百出的说法。 此案提供了一条有关于猪头套的线索,即是无上太尊庙。然云峥去调查之际,太尊庙已经人去庙空,连太尊像都未留下,俨然是太尊背后的人提前得了风声,可见无上太尊背后的情报网深不可测。 由此,周霖终于窥见无头尸案背后隐藏的杀机。 将拂烟楼无头女尸案、猪头屠夫案,以及这突然出现的无上太尊案连系看之,不单三者出现的时机很巧,就连暗藏的目的都相差不离,即是让朝廷失去民心。 无头尸案牵扯安国公,若处理不好很可能会让百姓觉得权势可以乱法。而猪头屠夫一直为百姓所惧,如果猪头屠夫被关在牢里仍可杀人,那么百姓将会认为朝廷和执法司无能,甚至为了掩饰无能而欺骗百姓,到时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将会降到谷底。 一旦这种情况成真,蓄势已久的无上太尊即可露面,成为拯救苍生的真神,并煽动百姓推翻朝廷。 至此,周霖不得不怀疑猪头屠夫案背后隐藏的黑手不一定是相党,因为相党就算再怎么胆大也绝不敢拿北秦江山来做局。很大可能,猪头屠夫案的背后藏着一个意在祸乱天下的黑手。 此黑手正期望他这大理寺卿包庇站到皇党这边的安国公,不让葛誉获罪牵连安国公,即是将四年前无头女尸案的真相掩埋,好藉机利用民愤引发雷霆海啸。 为此那幕后之人让无头尸案的一切线索轻易浮出水面,包括犯人。 恐怕那葛府假管家也是被算计在内。之所以不说假管家与幕后黑手是同伙,是因为关于金山的线索。一旦朝廷掌握金山,何须再依靠安国公,且到时除掉一个劣迹斑斑的商人又岂是什么难事? 幕后黑手可不希望朝廷舍弃安国公,是以周霖认为假管家目前处于中立,同时假管家已为此局带来难以想像的巨大变数。 只要找到秦南首富的金山,此局就可破,否则朝廷将陷于进退两难之境。 思及此,周霖看向置于云峥案簿夹槽中的玉佩,眼神渐变深邃。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32章 巳时两刻, 周霖所在书房的门被敲响,他合上案簿,手放在腰间佩剑上, 开口吐出一字:“进。” 云峥推门而入, 抱拳道:“大人,寺人小福子已于东堂作候, 其言圣上召您入宫。” “小福子, 为何不是福公公?” 一般秦帝召人入宫都是指派福公公,鲜少派旁人。毕竟这位天子猜疑之心甚重, 总是怕底下人与内侍阁勾结,进而谋反, 哪怕是对于有把柄在手的周霖也不例外。 俨然云峥替他问了,即答:“据说福公公今早闪了腰,圣上这才让福公公义子小福子来传召。” 倒是合理,福公公的年纪比之丞相小不了多少,又常年劳心劳力, 身体什么时候垮掉都不奇怪。圣上也的确不该只指着福公公一人使唤,理应多培养几个内侍阁心腹。 至于福公公这位义子,周霖接触不多, 对其印象只有“听话”和“腼腆”,忠诚或许有之, 但难以挑起大梁。也罢, 内侍阁如何不是他所能干涉。 “云峥, 去请男倌柳与袁缤到大理寺, 先关着, 待我回来再审。另外让庄朴去问问六月二十七下午当值的城门守卫, 是否有人带着昏迷不醒的人出城, 打着送去药师塔医治的幌子。以及让左锌带人到城外降龙林收尸。” “是!” 未几,周霖来到大理寺东堂。缩在椅子中的小福子一瞅见他就立马站起来,躬身,低眉顺眼。 “周大人,圣上请您与秦恒公主殿下入宫。”其音若蚊细,若非周霖身负武功耳聪目明,怕是要听不清。 “好,本官这就去接公主入宫。小福子公公若想跟随便跟随,若不想,先行回宫也无妨。” 闻言,小福子依旧未抬起头,恭顺道:“小福子还是跟随周大人吧。” 周霖微微点头,未再说什么,快步走出大理寺,骑马归家。小福子则是驾着马车不紧不慢跟在周霖身后,这车驾得倒是颇为稳当。 不多时,远远的瞧见周府,周叔正擦拭门前的两个麒麟座。 闻得马蹄声,他转目一瞧,果然是公子。只是公子气色不大好,目下泛青,看来这两日公子是一刻也未得歇息,周叔不由低叹。 自然周霖身后的马车周叔也看见了,且一眼就看出那是皇宫马车,并猜到他家公子为何此时回来。 待黑马止于跟前,周霖翩然下马,周叔上前细语:“公子,公主殿下昨夜等您许久,将至凌晨才睡下。” 周叔之意是让周霖为公主着想,利用大理寺卿的特权拒召,下午再入宫面圣,亦是省得帝后怪责他未照顾好公主。 然周霖却微微摇首,言:“不可,圣上若无要事不会传召,若无急事也不会让福公公以外的人走这一趟。” “唉,那便请公子去叫醒公主殿下罢。您记得一定要温柔些,公主殿下千金之躯,万经不起您对懒散兵崽子的那种折腾。” 周霖稍作无语,应:“我知。” 旋即毫不耽搁,周霖直奔囍房。 囍房门口依然有玲珑的身影,她见周霖来了又想行阻。周霖总觉着玲珑对他颇有敌意。 “圣上传召。” 此四字一出,玲珑微怔,怔愣之际周霖已推门入内,她刚想再阻,哪知一枚石子飞来点了她的穴.道,同时门被轻轻关上,玲珑只能干着急又怒不可遏。 第三次踏入囍房,周霖明智地没有在门口停留,他抛却旖旎之思,让自己全然置身于权谋算计之中,这样就不会为多余之情扰乱心绪。 轻步行至纱帘前,吐纳忽然不畅,周霖未在意,伸出手缓缓撩开纱帘。霎时,公主恬静美好的睡颜映入眼帘。 好在心湖并未泛起波澜,他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可当他走近,一声温软的“君泽”轻缓飘入耳,周霖身子一僵,那自以为的“浑不在意,无动于衷”眨眼间就被翻涌的复杂心绪赶跑,再不见踪影。 周霖又一次不知所错,便仅是站在床边,收起眼神中的锐利,看着她。 看着她密长微翘的眼睫轻轻眨动,看着她润泽的丹唇微微张合,看着她胸口起起伏伏,看着她……明明所见再寻常不过,寻常到近乎无趣,但周霖却乐在其中,仿佛能立于此看个一生一世。 恍然,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匆忙收回目光,皱眉。 我为女子,非是男子。她郑重提醒自己。 奈何眼睛不听使唤,偏要往榻上人面庞凝去,仿若眼睛患了相思病。 而这偷摸一瞧,撞进一汪水光潋滟——情意绵绵不绝处。 “君泽~”她柔柔唤道,目藏喜,伸出双手,满满求抱之意。 周霖已是被此举截断思绪,混乱得唯有遵从本心。他弯腰,将予以回应。 可惜“当当当”三响兀的乍起,一下子拉回周霖的理智,他僵住身体。 王□难免有几分失望。 她收回手,周霖亦直起腰,看向门口作问:“何事?” 话音未落,门即被大力推开,玲珑气冲冲闯进来。见状,周霖与王□双双蹙眉。 她是如何解开受封的穴.道,明明不会武功,周霖生疑。王□则是有所担忧,以玲珑近两日的表现,她有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驸马爷,公主殿下需要穿衣梳洗,请您移步屋外等候。”她倒是不客气,竟直接命令起周霖来。 若非她是公主的贴身婢女,怕是早已体会到周家家法的严酷。周霖冷冷凝视她两息,什么都未说,甚至未瞧王□一眼,转身便往屋外走去,很快就不见踪影。 这令王□眉心紧蹙,那好不容易缩短的距离似乎因为玲珑的莽撞又被拉长,而周霖表现出愤怒之意却未行惩戒,恐怕是想让她自己动手,也是想…试探。玲珑方才十之八.九被周霖封住穴.道,这才一会儿她便能行动自如,怎能不引起周霖怀疑。 “公主?”玲珑显然未意识到做错了事。 闻声,王□的神色恢复平淡,未瞧她,仅淡漠一语:“去自省,今日本宫自行梳妆即可。” “自省”即是自罚反省自身过错,玲珑并不意外会受罚,她真正感到难以相信和痛心的是公主在她面前自称“本宫”。这二字承载着尊卑克制与疏离,是她与公主之间的鸿沟。 自打少时得公主信任后,玲珑再未听到公主于她二人独处之时自称“本宫”,如今却是因为周霖,鸿沟再现。她心有悲愤,面上强忍着不发,忘了回应。 “本宫不想说第二次。玲珑,莫生不该存之心思,莫做自以为是之‘好事’。去罢,今日入宫你不必跟随。” 王□此言可谓丝毫不念旧情,亦念不得旧情,若不能就此点醒玲珑,她们往后将再无情谊可言。她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她的棋局,哪怕是亲信,或者姐妹。 “是……”玲珑行礼,低着头离开囍房。直到这时王□才移动目光,望向玲珑背影,悄然暗叹。 另一边,周霖藏在囍房附近的树后,细细感察一番,并未发现可疑之人的气息,少时又见玲珑似哭着跑走,他愈加觉着古怪。 前些日子的怀疑复又浮上心头。 公主,难不成同我一样别有目的?此前种种莫非皆是虚情假意…… 磨搓着手中的平安锁,周霖眼神晦暗,胸口有些发闷,胸膛内好不容易温暖些许的心复又变得冰冷无比。 未几,他自嘲一笑,心道:我到底因何相信皇室出良善单纯之人,那样的人即使有帝后虚假的宠爱,也早已被各方势力“撕烂扯碎”。她若真天真,哪里能等到十六才出嫁,怕是早已被某些腌臜手段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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