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来,她是真的放下金燕西了。 这对她倒不是坏事,雁回真心实意地道,“那就提前恭喜你了,什么时候要走,也给我们下个帖子,去送一送你。” “这是自然。”秀珠爽快地答应了。 倒是金燕西颇不高兴,忍不住问道,“难道Miss金和Miss冷也赞同她出国的举措吗?” “为何不赞成?”清秋惊讶反问。 燕西道,“我以为,女士读书虽然是必要的,却也不必读得太多。何况这个年纪,该考虑成家立业的事了。就是真的想深造,国内也有许多的学校可以选择,不必非要去国外。” 这话说得显然很没有水平,在场的女士皆怒目而视,尤其是去国外留学过的那几位。 燕西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惹了众怒,连忙告饶。只是之后的话题,免不了绕到这上面去。在场许多女子,有人已经去国外留学回来了,有人正想去,也有上了国内高校的,也有正准备考试的……不管怎么说,能出现在金家的宴会上的年轻女孩,出身都不会太差,在这方面倒是颇有共识。 也有人问起雁回和清秋两人,清秋便顺口道,“我们也是想上大学深造的,这不是怕考不上,请了老师在家里补课么?”又对梅丽说,“真不是哄你,就是在忙这个呢。” 梅丽也是差不多的年纪,有着差不多的烦恼,闻言便问,“你们想考哪一所学校?说不定以后咱们还能在一处上课呢。” 清秋抿唇笑了笑,没有细说,倒是雁回一口应道,“北大。” 听到这两个字,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第18章 可惜 莫说旁人,就是冷清秋都吓了一跳。 以她的想法来说,这种事,没有一定的把握,是不会往外说的。万一说了,后来却没做成,岂不给人看了笑话? 可是她转过头去,看到雁回面上一派理所当然的神色,好像自己说的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之言,又觉得理应如此。 雁回本就是这样一个人。 宁定从容、坦然自若,对她来说,大约世间之事,无不可对人言。 或许是因为雁回的态度过于坦然,周围的人在短暂的惊异之后,反而不好把吃惊表现在面上。尤其是雁回还故意问,“怎么,很奇怪吗?” “当然不奇怪。既然是学校,就是给人考的。”这一回出声声援的却是燕西的二嫂慧厂。她是个最支持女性独立的,平时也在做一些女性慈善,对于雁回和清秋的志气,自然十分赞赏。 “是啊,只是没想到你们想考北大,我怕是没机会与你们做同学了。”梅丽有些失望地说。 清秋笑道,“那有什么要紧?下了学,大家还是可以在一处。” 众人便顺着这话纷纷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不管各人心里怎么想,至少雁回敢把这话说出口,在这时的风气之中,是很值得人钦佩的。 在这样的热闹之中,燕西就显得过于沉默了。 旁人或者是没有注意,或者是知道他曾经于清秋有一点那样的意思,自然不会故意去戳他的痛处。 ——任是谁都知道,金家固然煊赫,但燕西本人是没什么成就的,说是读书,其实不过都是在混日子。如果说以往清秋与他相交算是高攀,那么等她真的上了北大,反而是燕西够不上她了。 独有一人,不但深知燕西的心思,更不会在这时候为他遮掩,偏要开口问,“miss金和miss冷志存高远,来日一定是国家栋梁,怎么七爷不为她们高兴吗?” 这自然就是白秀珠了。 她虽然已经想开了,不再将与燕西的婚姻看作一切,却也深恨燕西曾经对自己戏弄一般的隐瞒。在她以为两人的婚事已经十拿九稳的时候,他却早已将视线转向了其他人。如果冷清秋跟金燕西在一起她会嫉妒疯狂,但现在,眼看冷清秋根本无意于他,她就只剩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 这话一出口,立刻就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燕西身上。 谁都看得出来,他脸上的表情绝称不上高兴。 以往燕西在这样的场合,总是很伶俐的,反应也快,哪里热闹哪里就有他。但今日,他身上全然没有那样的精气神,显得过于沉默了。 直到被这么多人看着,他才有些迟钝地回过神来,勉强笑了一下,“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们有好前程,我当然只有高兴的。” 这个你们,不仅是在说冷清秋,更是在说白秀珠。 金燕西在感情上其实还是个不成熟的孩子。他喜欢大家高高兴兴地聚在一起,热热闹闹,所以结交的女孩子,也是他真心欣赏的。因为他待人诚恳体贴,这些女孩往往也很容易被打动。 在某种程度上说,他确实就像是个现代贾宝玉。 可惜就连宝玉,最后也不得不接受“各人有各人的眼泪”,并不能让天下间的好女孩都生在自己家里。何况金燕西生活在要独立要自由,最重要的是要一夫一妻的现代。 他随心而为,并没有考虑过该如何在几个女孩子之间去做取舍。甚至因为稍微亲近了其中的某一个,再见到另一个的时候,就不免会生出一种微妙的愧疚,从而想要补偿对方。 所以在原著里,他娶了冷清秋,表面上看她是那个最幸运的人,但事实上,就连金燕西本人,也理直气壮地觉得她都已经跟自己结婚了,就应该满足,不该要求更多,于是肆无忌惮地在外面与人交际,完全没有考虑过要承担起家庭责任。 现在,因为雁回这只蝴蝶扇起的风暴,一切都已经跟原著不同,唯独金燕西本人的心性,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今天他不高兴,这是显而易见的。明明一样是金家的宴会,他却不再是众人的中心,无论是白秀珠可能跟着安德鲁出国,还是冷清秋要考北大的消息,都仿佛一记重锤砸在他的神经上。 他确实为每个人有各自的前程而高兴,但又不能不感受到一种仿佛被抛弃的委屈。 他感觉到自己跟白秀珠和冷清秋的关系无可避免地越来越远,却至今仍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于是只能自己不高兴地赌气。 这一种心思,当然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所以他也只能将种种念头都压下去,故意笑道,“我刚才只是在想,这样的喜事,很值得开一瓶香槟庆祝,偏偏今天又没有。” “那又是什么大事?”秀珠有意跟他作对,笑嘻嘻道,“打电话叫人送来,也不费什么事。” “还是别忙了吧。”清秋闻言,连忙出声阻止,“还没考上呢,今天这样大张旗鼓地庆祝了,万一落榜那我也没脸见这些人了。” “对对对,考上了再庆祝不迟。”雁回说。 不过她的语气不像是清秋那样审慎,因为在她的计划里,这件事是绝不可能有意外的。 她请了那么多家教,拿出了高三备考的作息时间表,可没有想过落榜。 在这个时代,改变命运的机会寥寥无几,必须要紧紧抓住。 虽然没有开香槟,但宴席上的酒不少。 也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今晚来跟雁回和清秋敬酒的人格外多。雁回怕清秋喝醉,帮她挡了不少,却忘了,她现在这具身体已经不是久经职场考验的原装货,酒量并没有比清秋好多少。 于是等到宴会结束,她已经醉得开不了车,只能由金家的司机开车送她们。 车子先送清秋回落花胡同,雁回下车跟冷太太说了几句话,结果冷太太看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说什么都不放心她这样回去,再三邀请她留在冷家过夜,雁回推脱不过,只得答应了。 …… 直到两人洗漱完毕,回了房间,清秋才意识到,雁回留在这里过夜的意思是,今晚两人会一起睡。 说来很怪,她跟雁回的关系越来越好,像这种在彼此家中留宿的事,当然早不是第一次,但是这一回,清秋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坐在床上对着自己笑的人,心下不知怎么忽然一跳。 脚步忽然踯躅了起来。 直到听雁回问,“站在那里做什么?”清秋才猛地回过神来。而后,在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耳根便自己烧了起来。 懵懂之中,她感觉自己好像领悟了什么,但又并不真切。 但本能地,她掩饰住了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清秋找回自己的脚,走到雁回面前,假装伸手去整理床上的衣物,一边没话找话,“今天才发现,金家那几位嫂子,真是各有千秋。” 她之前去金家,因为自己未婚的身份,天然会更加注意年轻的姑娘们,对于金家的三个儿媳妇,只限于知道的程度,并未深入了解过。反倒是今天,因为提起学校的事,各人说起上学时的旧事,她才发现,这三位也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对许多事颇有见地。 她想了想,又说,“特别是那位二嫂子,以前竟没有深交过,可惜了。” “是很可惜。”雁回双手支在床沿上,不无感慨地说,“女人结了婚,就不是自己了。” “嗯?”清秋手上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看她,“我怎么听你这话里,还有别的意思?” 雁回笑了一下,“依你看来,这三对夫妻感情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清秋毫不犹豫地道,“可见金家的家风。” 虽然她自己,已经了断了与燕西的关系,但并不妨碍清秋觉得金家人都很和善。要是……想来也能相处融洽。 她说完了,又微微一顿,反问雁回,“怎么,你不赞同?” “你是客,自然看什么都是好的。”雁回说,“古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 “什么意思?莫非你知道什么内情?”清秋好奇。 雁回就笑,这世上除了当事人以外,应该没有比她更深知内情的了。 她实在是喝得多了些,也就不像平时那样保守秘密,压低了声音道,“金家大爷在外面置了一房外室,倒像是正经过起了日子。二爷有一位红颜知己,是交际场中极有名的摩登女郎。至于三爷,因为极爱听戏,所以也捧了一位名角的场。” 说到这里,雁回微微一顿,又小声咕哝,“算算时间,金燕西现在也该开始捧那位白莲花小姐了。” 她说得很小声,但房间里太安静,两人离得又不远,清秋听得十分清晰,不由微微一怔。 她虽然年轻,对于这些交际场上的事不甚了了,却也知道雁回这番话所代表的意思。 “怎么会这样呢?”她有些失神地问。也不知道是问燕西,还是问金家这一派和美之下藏着的一片狼藉。 好像很吃惊,可是认真思量起来,又不是那么惊讶。 因为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所以啊……”肩上突然被人一拍,清秋回过神来,便听雁回道,“我们一定要考上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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