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八年前的自己,身量高挑纤细,一头长发留过了臀部。 只因为祖母说:“虽然是个alpha,但是女孩子还是留长发/漂亮。” 于是她从小学时候就再也没剪过头发,镜中凌乱的发丝里,少女脸色惨然,她挤出个笑,盯着镜子里笑容僵硬的稚嫩面孔。 洛明悦缓缓收起了这个笑。 她诡异而刻薄的如同评价另一个人:笑的可真难看。 母亲在她两岁时重回陆家后,生活并没有回到曾经陆三小姐该有的荣光。 私奔前的陆三小姐是上京名媛,有着大好前程与大把的优质alpha任她挑选,追求者能从陆家排到世贸购物中心。 带着孩子归来的陆三小姐,就只能相亲离异带娃alpha,最后连家世尚可的beta都成为了难得优质的对象。 结果连beta都嫌弃陆三小姐有个拖油瓶。 陆三小姐每逢相亲受气,归来就要揪着洛明悦一顿发作,人前还算说话举止得体的大小姐,这会儿就要发疯咒骂。 即使对象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 其中陆三小姐最讨厌的便是:“你哭什么?你凭什么哭!我还没有哭呢!洛明悦,不要让我看到你流眼泪,你就算心里再难过,你要也给我笑出来!” 洛明悦心里害怕极了,她关于哭泣和微笑的最深刻的记忆,就来源于幼童时期。 这在她心中落下了恐怖的影子,使她害怕落泪哭泣这件事。 也让她下意识地无论遇到什么事,永远都本能的露出讨好的笑容。 因为她从母亲那里接受到的“教育”就是不可以哭,这会带来更严重的咒骂。 她必须保持笑容,讨好的,温和的,亦或无害的。总归洛明悦这个人,她没有哭的权利,她从此之后成了个带着微笑面具活着的假人。 也不怪上辈子有人背后说她是典型的渣A,就像有人认为她脾气好过了头,这是懦弱。 同样也有人认为:“洛明悦此人见谁都是温和笑意,多少omega被她这笑容蛊惑,都以为她是深情如许,眼中只你一人。其实这家伙分明是万点花丛中走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我要是有omega兄弟姐妹,头一件事就是让他们小心洛明悦这人。” 往事浮上心头,镜中的少女面无表情,她静立良久,抬脚走到书桌前,拿出剪刀再次站在了落地镜前,没有几秒钟,漆黑的长发就落在了少女的脚边。 - 陆嘉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不知情的境况中悄然改变,比如洛明悦对她的态度。 寄人篱下十八载,她心思异常敏感,这样带来的好处是善于察言观色和讨巧卖乖。 同样带来的副作用是嫉妒多疑,陆嘉想终有一日,等她拥有了很多的钱和足够的地位,那么那时候她也能做个真正的大小姐。 无忧无虑,纯真烂漫,像是玻璃花房中那些不堪风霜严寒的名贵花朵。 她虽然瞧不起且从心底蔑视这些娇养的家花,不知人心险恶,以为身边即世界,所有人对他们都是友善可亲。 但是陆嘉也无不想到,如果她足够有钱,那么她也可以变成纯真善良的模样。 带着怀疑敲了门,却没人理会。 陆嘉嘴上带着小心语气问道:“明悦姐姐,你好些了吗?我实在不放心你,就让我看看你吧。” 手上动作不停,推开门她直接放轻脚步进去。 料想中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洛明悦,正站在房间的落地镜前,她如同根本没听到陆嘉的声音,也像是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陆嘉目光落在她拿着剪刀的手,已经是最后一缕长发,随着“咔嚓”的声音落地。 她捂着嘴,那身量高挑的少女赤着的脚下已经垒了层厚厚的长发,黑发如云,她仍然记得洛明悦的长发在校园中亦是道总被议论的风景。 洛明悦转过身,冷漠地瞥过去一眼,走回书桌前放下剪刀。陆嘉下意识后退一步,敏感多疑的少女冒出个念头。 她怀疑洛明悦刚才拿着剪刀想对她做什么。总之不会是做什么友善的举动。 如果洛明悦有读心术,也要称赞声在直觉这块,陆嘉还真有点玄学。 她在心中警告自己无数遍,不要沉浸于无谓的悲哀里。但看到少女陆嘉出现在面前,心痛竟然一丝都没有,她只有莫大的恨意。 恨意滔天如洪水,几乎要将洛明悦淹没灭顶。 有那么一刻,她很想面前的少女也体验下孤零零的躺在停尸间,等待着并不会到来的亲人那样的心情。 人生如长夜,没有阳光似乎是她终身的宿命。 她与陆嘉同年出生,年长半岁,陆家有陆嘉,这让洛明悦认为自己不再是孤独的个体。 她将这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依赖着她,怯生生喊她姐姐的omega看做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所以她希望陆嘉这辈子,能够拥有洛明悦不曾拥有的亲情和自由。十八岁高中毕业这年,她亲自去庙里求了平安福,写下长乐永安四个字缝进去。 洛明悦支棱着只剩下及肩的参差头发,笑容近乎诡谲的轻声问道:“我给你求的平安符还带着么?” 陆嘉生理上紧张,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液,点点头露出个格外乖巧懂事的笑:“明悦姐姐,我一直都带着。” “给我。”洛明悦伸出手。 语气不容置喙,也冷冰冰的没有感情。 陆嘉将脖子上红绳挂着的平安符取下,递过去要放进少女的掌心那刻,她心中生出了陌生的感情—— 她似乎就要失去什么。 某种她曾理所当然的拥有着,但这理应如此就是她的某种东西,便要就此永远失去。 手蜷缩了下,在惶恐中收回去的刹那,洛明悦的动作更快,她直接拽过平安符,当着陆嘉的面用剪刀剪碎,里面塞着的洒金背景信笺同样被剪成碎片落地。 陆嘉低头看着碎纸片,才知道里面原来别有洞天,洛明悦从小就学书法,因为祖母让她静心。 让她每天长时间练字,好静思己过。 因而洛明悦如今不过十八岁,已经写得一手卓绝优异的毛笔字。 陆嘉有些害怕的退后,是真的担忧这吃错药了一样的洛明悦会伤害她。 只是还是忍不住问:“你在平安符里写了什么?” 洛明悦抬脚踩上去,她像是践踏了什么让她倍感憎恶的东西,露出个有些畅快的笑。 继而抬头直直看着陆嘉,有着漂亮面孔的少女声音轻而诡异:“我什么都没有写。” 陆嘉不信,想要把那碎片拼凑,只是被洛明悦踩在脚下,她只好捂着心口难过说道:“明悦姐姐,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这是生我气了吗?你告诉我,我都会改正。” 洛明悦只说:“陆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陆嘉咬着下唇,眼中带着难过:“姐姐,你说。” 洛明悦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她说是问题,却是平铺直叙的阐述:“你这么憎恨厌恶我,心中开怀吗。” 陆嘉几乎以为自己现在的经历是在白日做梦,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洛明悦:“你为什么这样说?” 然后便摇摇欲坠的后退,洛明悦的话好像某种致命打击,使她如遭重创。 本就小家碧玉,娇弱惹人怜爱的omega,眼中含着泪痛苦的摇头:“无论是谁和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该这样想我。” 声音到最后,哽咽的哀恸欲绝,换成谁都应该反思自己是不是听信了小人谗言。 洛明悦也大感惊异,冷眼旁观的想到:看来也怪不得前生她被陆嘉玩的团团转。 毕竟这样精彩绝伦的演技,陆嘉没有进入娱乐圈演戏,可真是广大观众们的遗憾了。
第九章 沿海的夏日吹来的风中都带着潮湿气息,窗前挂着的木笼子里,养着的黄嘴鹩哥儿都蔫了。 有气无力的耷拉着翅膀和尾巴,偶尔哑着嗓子叫两声。 封家子嗣不丰,到了如今第三代只有两个孩子,长女封白茗,今年已经二十一岁,性格在上京这圈小姐少爷中,都是能拿得出手的稳重淡然。 衬得次女封少洋这个十九岁的alpha,倒是性格未免过于跳脱了。 于是两个女孩的父母并没有下定决心,家中未来接班人是谁仍在摇摆之中。 毕竟alpha次女是能做出不打招呼,高中毕业那年暑假背着书包,就跑去非洲做志愿者的莽人。 少年人的青春热血冲动,成年人该是一笑而过,只是换成继承人就很让人怀疑会不会惹出祸端。 更何况是封家这样的情况,更是不能走错一步。 只是封白茗除了是个omega,自小身体也有些羸弱,略微受凉就要低烧感冒、小病不断。去了医院大小检查做了一遍,中医说是先天不足,脾虚胃弱。西医说是免疫力底下,需要多运动多吃新鲜果蔬。 总之封白茗没有什么致命的大病,就是身体素质天生不好。 就连入夏后,空调都不亦开久,因为封小姐会觉得空气不畅通,且吹得她骨头缝里发冷。 封少洋知道姐姐惯常要午睡,但算算时间差不多是该出发的时候了。 她敲门声音不重,左等右等,没等来房间主人请她进去。 便只好拧开门把手,没有反锁她就推门而入,就见姐姐支着脑袋倚在窗前,身旁是写了一半的英语论文。 夏日昼长夜短,封家外间种了许多高大林树,林荫中日光洒落,掠过窗前进入屋中。 女孩睫毛颤动,斑驳光影中勉强醒来,只是很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封少洋刚走到姐姐身边,犹豫着要把她推醒,手都快要碰到肩膀,见到姐姐醒来,看她面色竟是有些疲倦…… 便关心问道:“阿姐,怎么不在床上睡觉?这样坐着睡,你是不是头晕了?” 封白茗摇头,她只是做了个梦。 梦中人声嘈杂缭乱,像是某种盗版的、画质糟糕的黑白电影,带着年岁老去的繁冗漫长。 直到哀乐响起,周围人安静下来,她才恍然发现原来这是一场葬礼。 谁的葬礼? 封白茗执着一把漆黑的伞,吵闹的人声落下,她听到淅沥雨声,穿过人群,她在墓碑前抬起黑色的伞沿,弯腰将手中白色的花束放下。 她仍在惊疑,这人是谁? 漫天的细雨中,墓碑上黑白的照片映入眼帘。在细看的那一刻,锥心的悲意将她笼罩。 封白茗从灵魂中感到了莫大的哀伤。 鹩哥儿呱呱地又叫了两下,看到封少洋走到窗前扑了扑翅膀。 “叫的比ha/蟆还难听。”封少洋点评这只黑鸟,“要不是阿姐心善,把你捡回来养着,你早就在外面饿死了。” 说来外人都评价封白茗,她不仅面冷心也冷,封少洋却想你们这群人懂什么。 她阿姐可是对小动物非常有爱心,猫猫狗狗救助过好多,钱没少花,这只鹩哥儿都是阿姐捡到,一点点把这蠢物翅膀上的伤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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