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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她来看看房子。”钟妈把我介绍给了老板娘。 我对她微笑着：“老板你好。” “你好啊妹妹。”，她站了起来，带我们打开了南侧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钢架搭成的上下铺床，和上高中时宿舍里面的床大差不差。这间屋子看上去不到十个平米，墙上贴着几个明星的海报，大多数是四个男人的合照，不过王姣一个都不认识。靠西侧的上铺已经把被褥都拿掉了，这应该就是钟妈女儿原先睡的床。东边下铺的床上鼓鼓囊囊的，看样子正睡着一个人。地上凌乱的摆放了几双塑料拖鞋，正对南侧安置着一口矮矮的柜子，上面放着一个大脑袋电视。 “怎么样？要不要住。”老板娘靠在门边问我。 我把钟妈的手提桶放在地上，走进去仔细打量了一下墙壁，觉得应该不会漏水。 “我想住这里，谢谢你了老板。”我回答她。 “那把你身份证拿出来。”她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我便摘下背包，从夹层里取出了身份证，交给了她。 “王姣，1987年。你还没18。”她把我的身份证翻来覆去检查着，似乎在验证真伪。走到电视柜那边，抽出一张白纸抄下我的身份证号，便又还给了我。 “每天早上出门前，我会问你要五块钱房租，明天先收你三块。”她指了指北边的屋子，“那边是厕所，可以洗澡，洗衣机不能随便用。你下午先去买个被子吧。” “好，谢谢。”住处解决了，我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一半。 她随后便拿着张纸扬长而去了。钟妈告诉我，老板娘姓张，抄下租客的身份号码是防止有逃犯之类的坏人住进来。床上正在睡觉的人叫江苗苗，比我大三岁，以前和她女儿钟巧在美发店一起上班，江苗苗头顶那张床是刚刚碰见的在麻花店打工的崔阿姨的。 “要买被子，往北走出胡同口坐8路公交车，到海湾广场下，那边有一个小商品市场。”，我谢过钟妈，把背包里的钱都小心地藏在了两个裤袋里，在大巴车上我听到别人说广城的小偷很多。 坐在公交站台的椅子上等车，看见宽阔的柏油马路两侧都栽了树，也许是因为还尚是冬天，叶子并不茂密。广城与家乡太不一样，我没有见过这样气派的道路，哪怕是中心镇上也只是一条泥巴路铺铺石头，就成了马路（我们那边并没有几辆汽车）。我最怕下雨天的时候去学校，我得花费平时两倍多的时间穿着爸爸摸鱼的雨鞋踩过炸弹似的泥坑。 8路车来了，我像其他人一样上车，学着他们的样子把一个一毛硬币放进一个透明盒里，找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坐下。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启动了。 ,,, 在市场里，我一共花了10块买了床被子、暖水瓶和盆，路上路过小卖店，又安置了一些洗漱用品。傍晚时我终于艰难地把他们拖回了宿舍。东下铺床上坐了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化妆，她应该就是江苗苗。见我回来，钟妈给我们简单地做了介绍。我冲她笑了笑，她并不热络地对我点了点头。 我便开始布置我的床，用湿毛巾稍微擦了下床架。钟妈的女儿把被褥留了下来，我在上面又铺了一层我新买的褥子，按了按，觉得软软的，很舒服。今天没有时间晒被子了，明天中午可以给新被子晒个太阳，让棉花松软一些。拍了拍厚厚的枕头，我感觉很满意。又把我的牙刷和盆通通收到柜子里，我不知道租客的牙刷能不能摆在厕所，因为在那我只看见了两个牙刷。 “吃饭啦，小王，快出来吧。”钟妈敲了敲门框。 “好，我这就出来。”其实我有点惊讶，不知道原来老板娘还管饭。 我走了出去，院子中央搭了一个和钟妈卖早点一样的小方桌，四边摆了长条板凳。桌子上一个番茄炒蛋、芹菜烧肉、土豆丝，还有一大碗白菜汤，每个碗里都放了一只包子。崔阿姨也回来了，正和钟妈坐在一起。 “小王，快过来吃。”老板娘招呼着我。 我便也找个位置坐下：“老板娘，你手真巧，心也好。” “叫什么老板娘，叫张姐，不就添个筷子的事，我自己一个人吃也吃不掉这些菜。”，张姐推了推我。 我从善如流地回答：“张姐是大好人。” 我咬了口包子，是豆沙馅的，一边吃着晚饭，耳朵里听着张姐、崔阿姨和钟妈的闲聊，感觉很有意思。 “吃完了啊，走啦。”江苗苗对我们摆了摆手，挎着一个小包出门了。 我吃的饱饱的，仍有些意犹未尽。 吃完饭后，大家一起把碗洗完了，坐在一起看电视。崔阿姨弄了些药酒过来给钟妈按了按腰，我也跟着学了两招给钟妈按，钟妈觉得自己没什么事了，明天可以继续摆摊。她们欢笑着，一点都不像是方才聊天里那么苦命的女人。我的意识渐渐飘远……不知道爸爸现在在做什么？我想等找到工作了给他打个电话报平安。 张姐告诉我，如果想打工可以坐公交去人才市场看看，那边会招小姑娘去纺织厂，比其他打小工轻松。像销售员之类的好工作，我没有资历，应该很难被录用。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晚上，我用盆接了水在厕所擦了擦身体，洗漱了一下，便早早上了床，从书包里拿了一本单词书背英语。 江苗苗一直没回来，钟妈泡了点明天要用的大米，和崔阿姨看了两集电视连续剧后关了电视也睡了。屋子黑黑的，夜静静的，我张着两只眼，感觉有点难以入睡。我在想高考的事情……村长不会就这样放过我，我走了，他也不好为难我爸。等过了这几个月风头，学校开学了以后……我得记得先联系下班主任……我想着想着，慢慢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
第二章 钢架床发出几道粗哑的声响，我的身子也随着床板的律动慢慢清醒了一些，是钟妈起床了。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不知道是几点。悉悉索索了一会，钟妈出门了。过了一会，崔阿姨也起床了。 瞪着眼睛躺了一会，天有些蒙蒙亮。从背包里拿出来我带的毛线衣穿上，扯掉几个衣服上的球球。又在棉毛裤上套了条昨天的牛仔裤，还好广城的冬天不太冷，不然我又要多了一份买衣服的开支。下床拿着盆具去厕所洗漱，照了会张姐的镜子，表扬自己的样子很精神。 张姐招呼我去堂屋吃早饭，我挑了一个菜包，就着一碗白米粥吃饱了。然后从背包里拿了三块给张姐，家当还剩下17块。 我把昨天崔阿姨给我的麻花好好放在背包里，又用杯子从热水瓶里倒了点水，做我的中饭。然后背着书包向张姐道别。 走在巷子里，迎面碰见了江苗苗，她看起来很累，妆也已经卸了，我向她打招呼，她依然是冷冷的点了点头。 按着公交牌上的指示，我乘坐36路到了人才市场，也许是因为才刚过完年，招聘市场的人并没有我想象得多，几个中介也只是懒懒的打着哈欠。我在市场里面转了一圈，走到一家制衣厂的招聘台前，上面写了普通工包吃住，一月五百。我倒吸一口气，怪不得大家都愿意来广城打工：“你好，请问招女工吗？” “可以。你做普通工？看你年纪也不像高学历的样子。”招聘经理上下打量着我。 “是的，我只上一个月的班，可以吗？过后我要上学了。”我问。 他忽地哂笑了一下，对我说：“妹妹，我们这里进去都要签三年合同的。我们厂子不缺人，不要寒假工。” 我面上有些发红，忙对他说：“实在对不起，打扰您了！”，随即非常不好意思地走开了。 我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几家厂，要不要寒假工，均被拒绝了。在招聘市场漫无目的的晃悠了一下，找到了一面公告栏，上面记着几个工厂招工信息，不过对应的铺子那还没人，应该是还没上班，工资也不像我先前问的那几个厂那样阔气，有的还打上了“面议”的字样。我掏出笔记本将它们全部记录了下来。 门口看门的大爷看见我沮丧地出来，对我说：“小妹妹，现在才初六，工厂还没开工呢，你等到初八来，人就多了。” “谢谢你，爷爷。”我努力牵了下嘴角，“但是工厂都不要寒假工，我不能做太久，我还要回家上学。” “怎么不要，学生仔过来多的是，他们大厂看不上，小厂还是可以的。过两天你来看看就知道了。”大爷和蔼地摆摆手。 我非常感动，狠狠地向大爷表示了感谢。 太阳渐渐爬上了正空，我知道是时候该找个地方吃饭了。我沿着街一直走，看到一片闪着金光的湖，湖边有几位打扮摩登的靓女在游玩，看着如此美景！我蹲在地上背对着他们吃了点麻花。 ，，， 回到宿舍应该是下午三点了。张姐不在家，苗苗已经起来了，趴在床上按手机。我也是昨天在海湾广场才认识手机这种东西的，一个居然要一千多块，虽然很方便，但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买的。苗苗真人不露相，原来她是个大大的有钱人。 见我回来，她随口招呼了我一下：“回来了啊？听张姐说你找工作去了。” “嗯，还没有找到，过几天再看看去。”苗苗突然开口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从手机上抬起眼看着我，我被盯得有点发毛，抿起嘴对她笑了下，她便不再看我了，继续摆弄她的手机。过了会，她随意地问了我句：“你多大了？” “快18了。”我回答她。 “噢，我二十。你在找工作？想干什么。”她继续问我。 我想了想说：“其实我只能干这一个寒假，过一个月我就回家去了。” 她点点头，又不经意的对我说了句：“哎。你知道我是美发店的不？其实我们店在招人。” “我知道，你和钟巧姐一起的。不过我不像你们这么厉害，我一点都不会美发。”我有些忐忑。 苗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谁和她一起啊，她现在可和我不一样。”又翻了个身，继续按着她的手机，“也是。看你打扮的这么土，肯定干不来这活。” 突然被苗苗羞辱了一下，只觉得这人真是心直口快，应该不难相处，我便放下心来。 我去接了壶热水，回来的时候苗苗已经坐在床上化妆了，看来她应该上的是晚班，没想到广城的理发店也要二十四小时营业。 “算了，我帮你一把。虽然你长得比我差点，但也算个清秀吧，你待会跟我去试试，钟巧走了我都没个照应的人。”苗苗突然用施舍似的语气跟我说。 “噢……行吧。”其实我觉得去了也是白去，但也不好意思拒绝苗苗的好意，因为我只给狗剪过头。 ，，， 我跟着苗苗穿过几条巷子，又过了一座小桥。远远的就看见传说中的美发店，因为实在是太打眼了，大门两侧的彩带筒旋转着发出了绚丽的色彩，整个屋子打着紫红色的灯光，分外醒目。灯都是紫色的，我很奇怪师傅该怎么剃头。玻璃门前贴着“歡迎光臨”四个鲜鲜红的大字。走近看才发现，店门口还蹲着几个抽烟的人，远看我误以为是小孩在结伴上厕所还不好意思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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