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她声音嘶哑道。 胡荔没听出什么不对,点头应声:“入画吧。” 顾笙看她一眼,随即阖眸,掐指念咒,带着胡荔一起,化作两缕墨色烟云,落入画中。 墨色的山在眼前晕染开来,脚下几笔构成的山间小路叫人望而生畏。 胡荔看了眼淡定走上小路的顾笙,附身在地上捡了根半人高的树枝,作为登山杖。 这是座高耸入云的山,人在其间就是一个微不可察的墨点,走上一百步,墨点才在画上微微挪动了一个小拇指的距离。 胡荔想缩地成寸,带着顾笙直接上到山顶,但顾笙却说,这水墨画有灵,若用法术,恐会引来守护墨心砚的吞墨兽。 吞墨兽有千百种变化,可幻化成万物,稍有不查,就会被其蛊惑利用,最后被它吞入腹中,化为墨汁。 所以,为了避开它,二人只能徒步登山,去山顶寻墨心砚。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胡荔拄着树枝,额间、背上都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顾笙比她情况还差些,整个人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得像是随时会跌倒。 “拿着。”胡荔看不下去,将手里的树枝放进顾笙手里,叫她拄着。 顾笙接过,哑着嗓子谢胡荔一句,继续晃悠着向前。 胡荔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叹口气,从地上又捡了根树枝,拄着跟上去。 又走了许久,风声忽地沙沙响起,带着一丝凉意。 胡荔擦了擦汗,抬头看着逐渐晕开的灰云,暗道不妙。 这是要下雨的节奏。 她回眸看向又落下一段距离的顾笙,三两步走到她身侧,道:“要下雨了,我记得画上有一间竹屋,应该就在不远处,我们先去躲雨,等雨停了再赶路吧。” 顾笙闻言,看了下这不多时又昏暗了一个度的天,点点头:“好。” 竹屋在山腰处,四面篱笆围出一个小院,院子里种满了黑白两色的瓜果蔬菜,温馨又诡异。 胡荔背着半道扭伤脚的顾笙,走进院子,敲了几次竹屋的门,都无人回应。 不得已,她便推开屋门,朝里边喊:“有人吗?” 回应她的是一阵寂静。 顾笙趴在胡荔背上,睡眼惺忪睁眼,道:“画中人都住在山下,这儿是我开辟的一个院子。” 胡荔:“这样啊。” 她若有所思,背着人进屋,掩上门。 竹屋里的布置很简单,胡荔打量了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顾笙注意到胡荔在观察竹屋,想起这竹屋是按照听风崖的那间竹屋布置,便忙开口,想要转移胡荔注意力。 但就在这时,向来无人问津的竹屋,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第十五章 胡荔将顾笙放在一张桌案上,道:“这儿没蒲团,也没椅子的,你先凑活坐坐。” 说罢,她就抽出袖口里的红玉簪,手一翻转,变出一把长剑,握在手里,慢慢挪动步子,用剑尖挑开门闩,开了门。 门外是个妇人,她手里牵着个大概七岁大的孩子,看胡荔的眼里带着恐惧。 胡荔注意到这一点,眉头微皱,犹豫之下,还是收了剑。 “你们来此地作甚?”她问。 妇人将孩子护到身后,解释:“大人,我们是山下的农户,今早上山来挖笋,结果瞧着这天不对,下山又要废些时候,这才想来大人这院子躲躲雨。” 胡荔闻言,瞥了眼妇人挎在手上的竹篮,侧身:“进来吧。” 妇人“哎”了声,连连道谢,牵着孩子走进了竹屋。 “娘,我怕。”孩子注意到在桌案上坐着的顾笙,紧紧抓住妇人的衣衫,不肯放。 妇人也瞧见了顾笙,她看对方也是一身黑袍,不由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手拍拍孩子的肩,安慰:“虎子不怕,这两位大人都是好人。” 顾笙抬眸,看了眼妇人,压低兜帽,背过身去。 胡荔走过来,意识到自己没有征询顾笙的意见,就放人进来,顿时心虚道:“祈老,是我考虑不周,直接将人放了进来。” 顾笙阖眸,叹气道:“躲雨罢了,无妨。” 【打扰口口口口了,口口一定介意。】 【口口肯定生气狐狸精随便放人进来。】 【狐狸精你糊涂啊!】 【口口表示:好好的口口口口就这么没了,口真的会谢。】 【口口其实挺孤僻的,口应该不想接触除了狐狸精意外的人。】 【狐狸精,赶紧安慰你口口,不然我就上了。】 …… 又是满天口口,胡荔不知道书评这是突然抽的什么风,多了这么多和谐词。 但大概的意思,她还是领悟到了,那就是:她随便领人进门,一定把老板气着了,她得主动认罚。 “祈老。”胡荔上前,想再为自己说几句好话。 但就在这时,一旁的妇人倏地出声道:“这位大人是崴着脚了吧,正好,我身上带着红花油,给大人揉揉吧。” “红花油?你上山挖笋还带这东西?”胡荔心下生疑。 妇人笑笑,回她:“大人,这你就不懂了,山上坑坑洼洼多,难免会崴着脚,所以,我家那口子总会在我上山前,给我装个一小瓶红花油。” “原来如此”,胡荔点点头,这回学乖了,问顾笙:“祈老,您意下如何?” 顾笙手撑在桌案上,抿唇纠结了会儿,看向胡荔,道:“你给我揉。” 话落,她就别过头,把脚抬了起来。 胡荔目光在那只悬空的脚上停留一瞬,然后看向妇人,组织借红花油的措辞。 妇人见状,笑笑,从竹篮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塞进胡荔手里:“大人,您用吧。” 胡荔接住瓷瓶,忙附身作揖:“多谢大嫂。” 妇人扶起胡荔:“都是小事,是我该先谢谢二位大人肯借地方给我们母子躲雨呢。” 胡荔赧然挠挠头,又谢了声妇人,随后,迅速蹲坐到地上,将顾笙的脚架在了自己大腿上。 她将顾笙的鞋袜往下撩了点,露出对方红肿的脚腕,接着,又拔/出瓷瓶上的玉塞,将红花油倒在掌心,合掌搓了搓。 一切准备就绪,胡荔小心翼翼伸手,握住顾笙脚腕,轻轻揉搓起来。 顾笙吃痛咬牙,不让声音从自己嘴里流出,但脚微微的颤动,还是让胡荔察觉到了不对,又放轻了些手劲。 半炷香后,红肿的淤块总算是消下去不少,胡荔放开手,替顾笙重新将鞋袜撩高。 此时,顾笙靠着墙已经睡了过去,一旁的妇人抱着孩子,也都眯着眼,正打着盹。 竹屋外,墨线一般的雨不知何时开始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啪嗒啪嗒落在屋顶上,声音串成了一首安眠曲。 胡荔走出竹屋,把手伸出屋檐,让这墨雨洗去了手上黏糊的红花油。 洗去红花油,胡荔转过身,视线落在顾笙身上,脑海里蓦然蹦出一个念头:若是这时候,她去掀了祈老的兜帽,看清了她的相貌,那她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受她威胁了。 她这般想着,脚下却像是粘住了一般,走不动道。 对一个坐公交车都要坐爱心座椅的老者下手,胡荔心里到底是犹豫的。 老者,胡荔思绪在这忽地一停。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想起先前给顾笙揉脚腕时的手感,眉头微锁,心下生疑。 祈老皮肤的紧致细滑程度,似乎不像是一个老者,倒像是一个少女。 再联想先前书评的古怪处,胡荔思绪飞转,试图将那些口口填补完整,可就在这时,顾笙突然喊她,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姑娘,扶我起来,我也要看雨。”她道。 胡荔走进竹屋,将人扶起:“祈老,你这脚不利索,还是别走动了。” 顾笙执拗道:“这画里难得下场雨,每回来都遇不上,不能错过。” 她手抓着胡荔的手肘,从桌案上跳下来,拉着人往外去。 胡荔不得已,只能扶着人,走到竹屋外,陪她看雨。 “这雨好啊。”顾笙伸手,接住几滴雨,心绪不知不觉就飞到了过去。 听风崖已有十数年没下过雨,眼前这场墨色的雨,倒也是弥补了些许遗憾。 “小姑娘”,顾笙回过神,看向胡荔,“狐族可有这般的雨?” 狐族。胡荔脑海里有关这个地方的记忆本就不多,更不用说这样子一场寻常到没有记忆点的雨。 所以,她干脆实话实说道:“没见过。” 顾笙沉默了会儿,又道:“我幼时有个玩伴,叫宁宁,她可喜欢雨了,只可惜,她住的地方三年五载的,也难有一场雨落下。” 宁宁,宁宁姐姐。 胡荔想起之前那个梦,思索了一瞬,只当是个巧合。 “那她若是见了这场雨,定会很高兴吧。”胡荔随口说道。 顾笙抓胡荔的手微微收紧,半晌敛眸,失神怅然道:“或许吧。” 不是荔荔。顾笙暗道一句,又同胡荔说:“我累了,我们进去吧。” 胡荔应了声,扶人进屋。 这场墨雨来势汹汹,一直到天色彻底暗下,也没有停息的意思,反倒是越下越大,压得人喘不过气。 胡荔从竹屋的柜子里翻出几个旧得不成样子的蒲团,分给几人,勉强拿来坐。 “娘,虎子怕。”虎子缩在妇人怀里,听着屋外呼啸的狂风,紧闭着眼。 妇人轻拍着他的背,给他讲故事,试图分散他注意力。 怎料,风声太盛,夜色太重,虎子依旧是怕得抖个不停。 胡荔见此,想着有点光亮,虎子应该会好受些,便从储物袋里找出一个火折子,准备点燃。 顾笙目力好,注意到胡荔这个行为,传声提醒:“画中不可出现明火。” 胡荔燃火的手一顿,收了火折子。 夜还很漫长,虎子心底怕,但很快,妇人就把他哄睡着了。 但虎子睡熟了,屋外的风雨声却是一点不消停,到了后半夜,雷声更是“轰”的一声,划破了天空。 胡荔耳尖,被吓得从蒲团上坐起来,浑身汗淋淋的。 打雷的夜晚总是难熬的,再加上,狐族双耳灵敏,将雷声放大了无限倍。 不得已,胡荔只能捂住耳朵,将脑袋埋进大腿里,学着鸵鸟,去短暂地逃避现实。 顾笙此时也被雷声惊醒,她斜靠在墙上,沉寂的黑眸里倒映出胡荔的样子,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口口盯妻中。】 【口口弄死了口口口和洗发水,就是不动狐狸精,看来是真爱了。】 【狐狸精:雷声怕怕,口口贴贴。】 【胜利cp锁死。】 【荔口cp锁死。】 【口口是不是不行,雷雨夜,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赶紧up u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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