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十分钟。”她说。 她决定坦白一切。
第74章 【074】 十分钟后,夏芷言把私藏已久的许多电子文档整理好交给了江南溪。 “你先看。”她有些无措地说,“有什么就问我。” 虽说是下定决心坦白,但要夏芷言当着江南溪的面把关于自己的一切从头到尾讲一遍,她会觉得羞赧。 于是夏芷言选择了这种方式。 “密码是你的生日,我先去倒杯水。”把存放着完整文件的IPAD交给江南溪以后,夏芷言站了起来,如是说。 江南溪没有拦她。 她心知肚明夏芷言所言只是借口,她需要一个逃避的契机。江南溪完全可以理解。就连她自己对姐姐坦白过去之事的时候,也是借着邮件作为媒介传达自己的心意。 手里的ipad明明是按照规格生产的,不到500g,但握在江南溪的掌心,沉沉的像一块巨石。 加剧这设备重量的不是外壳,而是其中包含着的属于夏芷言的真心。 江南溪很珍惜。 输入生日后,屏幕解锁,就连锁屏界面都是她的照片。不是单独拍摄的一张,而是那种拼接出来的壁纸,壁纸中有着江南溪从小到大的瞬间。 江南溪知道粉丝也喜欢给自己做类似的壁纸,但眼前夏芷言所拥有的这张,应当是独一无二的,她自己制作的。因而里面好些照片都是未公开的。 江南溪滑进文件,夏芷言已经专门建好了一个文件夹,名为《TO南南》。 指尖轻点进去。 唰地一下,高刷新率的屏幕上瞬时出现了上百份文件。每份文件都已经按照时间日期的顺序排列好。 江南溪没点开。 她其实已经知道这些文件代表着什么。 关于她和谢梦鱼的对话,她留了一小段,没有讲给夏芷言听。 在谢梦鱼说完一长串堪称胡编乱造的发言以后,她的语气认真了些,问:“你这样跟夏芷言异地恋没问题吗?” 江南溪:“什么意思?” 谢梦鱼说:“夏芷言她——你不知道对吗?那我还是不要说了。” “这是她的隐私。”谢梦鱼叹了口气,“虽然我也是意外得知的,她根本不知道我已经了解这情况。” 谢梦鱼讲,她和夏芷言分手后,她不死心,偷偷跟踪过夏芷言。那段时间她总是每周定时缺席,谢梦鱼误会她有出轨。 听到这,江南溪语气嘲讽:“你居然会这样想。” “她不是那样的人。”江南溪说。 谢梦鱼:“你就不会误会?” 江南溪:“不会。” 在成为恋人之前,她和夏芷言是家人。她了解夏芷言,明白夏芷言,她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如果真的不喜欢了,她会处理和交代好一切,摊牌说明白以后,再抽身离开。 活该谢梦鱼变成前任。 江南溪想。 也得谢谢她变成了前任。 谢梦鱼轻笑一声:“总之,你可以问问她,别说是我讲的就行。” 江南溪:“分手了还怕你做过的事被她知道?” 谢梦鱼:“人嘛,得要脸。”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 江南溪:“我年轻,也没不懂事。” 谢梦鱼:“......” 这小孩嘴挺能怼啊。 江南溪没跟她废话,确认谢梦鱼没话讲以后,挂了电话。挂断电话速度之快,让谢梦鱼最关键的一句话都没时间说出口。 瞧她这样脑子。 打给江南溪分明是想问问她要不要演戏,怎么尽说些无关紧要的八卦了? 谢梦鱼捻起茶杯,凑到唇边品了一口。 过了这么多年,她对夏芷言早就没了感情。但两人总算是一同经历过一些时光。那些她没做好的事情,她希望江南溪比她做得更好。 毕竟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要幸福,不是吗? 她希望夏芷言能幸福。 不是那种冠冕堂皇,分手时为了面子,一时赌气说出口的话。而是真心诚意地,出于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祝福。 夏芷言如果幸福的话,她的遗憾也会少一些吧? 谢梦鱼没当着面给江南溪说破夏芷言隐瞒的事情,但言下之意,大概是什么难言之隐。江南溪猜到会是某种病症,打开文件以后才确切地明白究竟是什么。 第一次与医生的会诊,是十一年前。 一开始夏芷言只是去做心理辅导,记录里写,她在表演中容易有难以出戏的情况出现。 再往后,是她对自己是否拥有维系亲密关系能力产生了质疑。记录中提到了谢梦鱼,提到了她的父母,也提到了江南溪。 在夏芷言所有担心惧怕的关系里,江南溪是那个例外。 “那孩子很喜欢我。”记录中,夏芷言这样说,“她在的话,我也会觉得心安许多。” 医生很犀利:“为什么觉得心安呢?为何又觉得与她的关系和其他人完全不同?按道理来说,父母才是通过血缘和你联结的人。许多人会认为,不论做什么,这份联结都不会停止。而你正好相反。” 一个与她本毫无关系的小孩,成为了她最信赖最安心的存在。 “唔。”夏芷言思索良久,回答,“或许因为这是我主动选择而来的家人吧。” 医生问:“那你的恋爱对象呢?” 夏芷言沉默了。 “恋爱不一样。”她说。 至于为何不一样,记录里没有再写一字。 再往后看,夏芷言看医生的频率降低了,可能与她工作繁忙的程度有关。又过几年,她入戏出戏的毛病减少,却被确认了另外一种病症。 肌肤饥渴症。 这个病症的名字一出现,躲藏在生活细节里的那些微妙瞬间和感慨就一并在江南溪的脑海里出现。 原来如此。 她想:原来如此。 早年给夏芷言问诊的医生退休了,新来的医生姓徐,成为了夏芷言的新任医生。 他们保持着每月一次会诊的频率。 夏芷言的症状起起伏伏,但都不算太麻烦。 直到不久之前。 过度的渴望带来的痛苦将夏芷言裹挟。 “出什么事了?”徐医生问。 夏芷言说:“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 徐医生:“方便的话能告诉我是谁吗?” 夏芷言:“你知道的。” 她讲:“我家小孩。” 徐医生回:“听你用‘爱上’来描述这段关系,但在这之前,你不也爱她吗?” “不一样。”夏芷言说,“跟以前不一样。” 徐医生:“哪里不一样呢?” 夏芷言:“......以前是家人。” 她说:“现在是恋爱。” 徐医生:“但她还是那个人呢。” “改变的或许只是你看待她和这段关系的方式,以及你自己在这段关系里对自己的评价与看法。” 夏芷言很没有信心。 徐医生是这样说的,江南溪也看得出来。 她对‘恋爱’这个词汇,对‘爱情’这种东西,天然抱有恐惧。江南溪虽然没有什么心理咨询的经验,但她猜,这和夏芷言童年时目睹母亲与父亲的爱情关系有关。 人对某种事物的认知都是被建立起来的,而不是天然存在。 不管这种认知是经由自我建立的,还是被他人无意识灌输的。 就像是江南溪—— 她虽然长久以来,由于未被夏芷言领养之前的经验,总觉得自己该做个乖孩子,懂事的孩子,才能得到想要的。 但夏芷言用长久的包容与关爱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她存在,就值得被爱。 不需要理由和条件。 尽管内心里偶尔依旧有恐惧的乌云飘过,但江南溪总会叫自己的思绪停下来,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她不能怀疑,怀疑就代表着伤害了夏芷言的真心。 江南溪是在夏芷言的爱里长大的。 现在,她想,该她陪夏芷言长大了。 夏芷言端着水杯进来的时候,江南溪正合上ipad。她没往里走,站在酒店卧室与客厅的隔断之处,半边身子倚靠着墙壁,捧着水杯,指腹在杯面上轻轻摩挲。 “看完了?”她轻声问。 江南溪点了点头。 夏芷言觉得有些紧张。 她很多年都没有这种感受了。 就像是第一次去参加电影试镜一样,江南溪的那双眼就像是能把她看透的镜头,赤·裸·裸明晃晃地照着她,将她看得一览无余。 她低眸避开直视的目光。 “有什么想问的吗?” 江南溪颔首:“有。” 终于来了。夏芷言说:“你问。” 问什么,该答什么,她刚刚已经偷偷做好了准备。 如果南南因此而担心怀疑她表现出来的行为,确定关系的原因是因为病症。夏芷言也认为这情有可原。毕竟这事不管换到谁身上都会迷糊。谁知道眼前的人是因为爱而拥抱自己,还是因为病而拥抱自己呢? 如果吵架的话,她会哄的。 虽然想过很多分手的事情,但这一刻,当这种可能性真的来到夏芷言面前的时候,她突然又变得不舍和害怕。 她捧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指尖都在泛白。 江南溪叹息一声。 就在夏芷言心高高悬起的时候,她走过来,轻轻拿走夏芷言手里的水杯,温柔地和她十指相扣。 “累吗?”江南溪心疼地说,“很辛苦吧?” “抱歉呀姐姐,我到今天才知道这件事。” “现在要抱抱吗?”江南溪扬起灿烂的笑容,“不知道你想不想,但这一刻,我很想紧紧拥抱你。” 夏芷言眼睫微颤。 “你不担心吗——” 江南溪抱着她,拍着她的背,耐心地问:“担心什么?” “噢,担心你不是真的喜欢我?” 心思被说中,夏芷言身子一僵。 江南溪笑起来:“不担心啊。”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反倒觉得也没关系。也很不错。” “靠近我是因为病症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我就是你的解药呢?” “姐姐,爱我也好,利用我也罢。我都心甘情愿。” “更何况——” 江南溪亲了亲她的发顶。 “我不傻。”她说,“我知道爱是什么。” 喜欢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爱不一样。 爱是冲动之后仍旧愿意选择,爱是坚守,是责任,是拼尽全力后仍觉亏欠。 若是夏芷言对她不算爱。 那江南溪想,在这世界上,她找不到第二个爱她的人了。 “早知道以前就不假装了。”江南溪嘀咕一声,“那个时候就该粘你的。那样的话,姐姐就算嘴上说烦,身体也会很开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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