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引玉一愣,她根本不知道邬家还有个禁室。她下意识朝邬挽迎看去,只见邬挽迎也目露困惑,分明也是不知道的。 宋有稚始终保持着点儿距离,若是仔细辨认,能听出她的声音是有些颤抖的。她说:“这是其遇生前的意思。” 她趔趄了一下,抬手掩住额头的姿态,像在回避邬引玉的注视。 邬挽迎立刻走去,停在宋有稚身侧为她遮挡目光。 “禁室是做什么的?”邬引玉索性不再看向那边,“为什么吕老和封老也知道。” “那里放着五门的名谱,门钥在邬家手里。”宋有稚的嗓音越来越抖。 半小时后,吕冬青和封鹏起果然过来了,封鹏起的神色愈发颓唐,很显然,封雨燕真的消失了。 吕冬青来时不见鱼泽芝,还特地问了一句。 邬引玉好心为鱼泽芝解释:“鱼老板有事先回去了。” “那就我们吧,劳烦有稚去打开门。”吕冬青说。 宋有稚垂在身侧的手捂得有点严实,显然早备好了钥匙。 和邬引玉所想的一样,禁室果然是在神堂的地下,毕竟整座老宅,只有那里没被翻新。 所谓的暗门,便是在高高的灵案后。要进去,得把灵案推开,推开的那刻,案上所有的灵牌都摇晃不已。 后边一扇洞黑的门半敞着,往下是层层级级的阶梯,每一级俱是又窄又矮,不便下行。 到了下面,宋有稚点燃了墙上的灯,比摆放着牌位的长桌更宽大的高台被照得锃亮。 台面不算太干净,有近半撒着用来迷乱鬼眼的灶灰。其上放满供品,香炉却不是用来插香,而是用来盛放铜币。 和寻常世家一样,五门也有挂在墙上的族谱,只是五门的族谱足有一壁宽。族谱上下联和横批齐全,上面用色泽鲜明的染料画了五座楼阁,五座楼阁分属五门。 自上而下是五门每一代人的名字,用红笔书下的尚还在世,描黑的便已故去。 邬引玉看见了邬家,往下找到她这一代,果然只见得到邬挽迎的名字。 吕冬青和封鹏起也看到了,齐齐扭头,诧异地朝她看去。 作者有话说: =3=
第36章 看来, 其他四门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禁室,否则吕冬青和封鹏起怎会现在才露出惊异之色。 “如你们所见。”引玉咳了两声,手背往唇前一抵,咳得双颊飞红。 吕冬青和封鹏起没有说话, 倒是邬其醒先开了口:“难怪你没有拿家主的位置。” 邬其醒确实很在乎家主之位, 在看见家谱时, 一心还想着被横刀夺位一事。 “我不拿,并非是因为这个。”邬引玉咳停了, 歪着头轻呼一口气,慢声说:“我是邬家养女的事暂且放在一边, 这事儿虽然不合规矩, 但眼下还有要紧事不是?” 几门原是密不可分的, 光看这家谱就知道了,当年祖辈立下规矩, 五门所有绝活绝不能传给外姓, 即便是收养来的儿女。 吕冬青只是扭头朝宋有稚投去一眼,双肩下沉, 叹出一口气说:“先看家谱。” 宋有稚哪敢抬头,既然其他几门要看族谱,收养外姓的事必会暴露,她压根瞒不住。在众人移开目光后,她才摇晃着往后一倒,靠在邬挽迎身侧, 好像气息奄奄。 邬引玉看了一圈,目光落在鱼家那一侧, 没想到鱼家如今就只有两个活人了, 连旁支都没有, 底下端端正正写着“鱼泽芝”三字。 传言这份族谱和五门禄食命运相系,非五门中人,得设法瞒过冥簿,才能将名字添上去。 她的目光停顿了许久,想不通“鱼泽芝”到底用了哪些手段。 族谱上,柳家的境地更是凄惨,名字黑了大片,只余下一个灰色的字迹,非生非死的,传言是自幼失踪,至今仍是下落不明。 邬引玉看了族谱,又看向撒满灶灰的高台,一颗心狂蹦不已,好似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引她靠近。 如今人多,她自然不便前去翻看,只得装作不以为意地移开眼。 吕冬青感慨:“那时候柳家那老头子扬言,未确认生死前,不能将他孙女的名字描黑,如今他走了,这名字还是灰的。” “生死未明,尚有一线希望。”封鹏起叹气。 “看看高祖辈。”吕冬青仰头,眯起眼打量族谱。 这才是他们入禁室的目的,这次五门出事,必和列祖们关系匪浅。 吕冬青将高祖辈的名字暗暗记下,他和封鹏起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眼神自然不如年轻人,一时便忽略了边角处的蛛网。 蛛网蒙得严严实实,灰白一片,跟墙壁一个色,就好似族谱被撕去了一角。 底下一定是藏着名字的,因为邬引玉没找着“邬嫌”的名。 宋有稚心不在焉,邬挽迎为照顾她无暇管顾别的,压根没多看族谱几眼,倒是邬其醒眯眼盯着那一处说:“族谱上怎么破了一角。” “哪呢。”吕冬青往口袋里摸,发觉自己忘带眼镜了。 循着邬其醒指着的方向,封鹏起找到了那一处。他靠近墙仰面打量,实在是看不清,扭头问宋有稚:“那下面有名字吗。” 宋有稚一怔,连忙摇头说:“我不知道,这是我拿到钥匙后第二次进来,禁室里的东西,我是不敢随便碰的。” 看位置,还真是高祖辈的,也就是邬挽迎爷爷的爷爷辈。隔了好几代,要真是那一辈中的人所为,那人定还没入轮回。 “拿个扫帚过来。”封鹏起着急道。 邬挽迎连忙说:“我去拿。” 禁室里没有,得去外边找。过了一阵,邬挽迎才把扫帚拿来,他举起扫帚刮蹭了半天,也没能将那角蛛网刮下来。 “实在不行,去搬梯子。”邬引玉仰头说。 邬挽迎放下扫把,扭头去搬了梯子,等他爬到顶上,把蛛网一擦,愕然道:“真是破了一角。” 对方那惊异的神色不像演的,可邬引玉分明看到,蛛网还紧紧贴在族谱边角上。 邬其醒连忙用手机打灯,光往那处一照,说:“族谱还能有破的,故意撕掉的?” 明显,他也看不出问题。 邬引玉退了几步往墙上一靠,抱起手臂好似没精打采般垂下目光,她敢肯定,那里一定藏着邬嫌的名字。 此事不了了之,看完家谱似乎一无所获,众人只好一前一后地离开。 宋有稚扶着墙喘了许久的气,受到惊吓般两腿发软,半晌走不动路。 邬引玉留意到,走在最后的宋有稚磨磨蹭蹭,外衣下好像藏了什么东西,鼓囊囊一片。 一出禁室,宋有稚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在吕冬青和封鹏起两位老人的审视下,冷汗直冒地开口:“养女的事……” 邬引玉哪愿看宋有稚难堪,主动挑起话说:“吕老封老,别为难我母亲,邬家收养我是好意,为了让我自在,才不提养女一事。在传承一事上,邬家种种可都没有明着传给我,是我悟性高,光是看上一看就学会了,这怪不得邬家。” 约莫因为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五门立下规矩,对养子养女格外忌讳,以至于柳家就算落到如今这地步,也不能收养外姓,更不能将看家本领传出去。 作为五门之首的邬家,却率先坏了规矩,于邬挽迎而言,这不论如何都算不上是好事,毕竟他才继任家主不久。 邬引玉本来也打算要走,她想知道的是,她要是走了,那团墨气会不会跟着一块离开。 思忖片刻,她环起手臂说:“这样,就算要罚,也只能罚我,我父亲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母亲的状态,诸位也有目共睹,更别提邬挽迎,我被收养时,他才不过满岁。” 说不为难哪有可能,吕冬青很难抉择,毕竟邬家这两个小孩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尤其如今他才痛失两个孙儿,对这些小辈,更是视若珍宝。 他望向宋有稚,困惑又是心惊,问道:“可是我记得,引玉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宋有稚硬撑了许久,合起眼颤声说:“死胎。” “你是想……”吕冬青怔住,这么听来,不是不能理解宋有稚抱养别家小孩的做法,怀孕十月,自家的孩子却连魂都没有,是会痛不欲生,也会想寻些别的慰藉。 邬引玉没想到,宋有稚竟没有立刻将实情道出,只字不提女鬼“托孤”的事。 说完,宋有稚双肩一抖,两眼盈泪,比邬引玉这还发着烧的还要脆弱。 吕冬青哪好再问,又看邬引玉孤零零站在边上,再次动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说:“虽然说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容违逆,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引玉……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丫头好不好,我自然清楚。” 他一顿,看向封鹏起问:“你觉得如何。” 封鹏起也面露难色,其实祖上定下的规矩是如何来的,他们都不曾听说。他如今身心俱疲,自家孩子行踪不明,哪愿意五门其他孩子在外流离,果断说:“让引玉留下。” 在他们看来,这应当是最好的办法,想必也如了宋有稚的心,可没想到,宋有稚当即昏了过去,吓得邬挽迎连忙伸手去接。 宋有稚这一倒,邬引玉更不愿待在邬家了,她与邬挽迎对视了一眼,噙起极淡的笑说:“你扶妈去休息。” “你呢。”邬挽迎好似猜到了什么。 邬引玉模棱两可地回答:“我收拾点东西。” 邬挽迎没有出声挽留,就当她只是去收拾房屋。 既然已将高祖辈的名字记下,吕冬青和封鹏起自然得循着这些名字去查,他们相继离开邬家,只有邬其醒留了下来。 邬其醒理应是要落井下石的,于他而言,邬引玉当然是走了最好,毕竟邬挽迎在镇鬼除祟上学艺不精,要不是有邬引玉相助,他哪当得上家主,邬引玉一走,邬家的家主也该换人了。 但如今的邬家,更像是一个旋涡,他仅仅是偷觑到一角,便已是满身冷汗,总觉得这摊子不接也罢。 邬引玉看着邬挽迎把宋有稚扶进屋,在走廊上站了一会才回房收拾东西。 她要带的物件其实不多,装上几套衣服,把烟丝和抽屉里的莲纹玉佩拿上,就差不多了。 在她收拾行李的时候,门忽地被敲响,邬挽迎在外边说话:“我能进去吗。” 邬引玉跪坐在地板上,正把衣服一件件折好放进去,应声让邬挽迎进来。 门打开,邬挽迎进屋后脚步顿住,垂视着她说:“吕老和封老都说了,你不用走。” 邬引玉仰起头,眼里没有愠怒不舍,好似这只是一次平平无奇的离家,呵笑说:“是我想走。” 邬挽迎皱眉,他只是不精通除鬼,但并非什么也不知道,一针见血地说:“你还是觉得,三胜他们的消失和你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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