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眼见两人争执不下,苏涅辰笑了笑,亲人之间哪来的真火,无非相互关心罢了,揶揄着:“夫人说得有道,这死可不那么容易,在下死了那么久,辛苦得很呐。” 迫在眉睫之时,也只有镇国将军才笑得出来。 不过经她这么一说,气氛却有了缓和。 苏大将军满脸神态自若,踱步来到上官玉林身边,劝道:“侍郎静下心想想,天子要你的命,又不是林夫人,咱们这招乃缓兵之计,你聪慧过人,怎会不明白。” “话虽如此,在下也不能麻烦将军。”对方依态度依旧坚决,没半点退让,“无论如何,此举不妥。” 这人平时机灵,关键时刻竟犯糊涂,苏涅辰不明所以,还想再劝,被身后的霜雪拉住,冲她摇摇头,示意不好再说。 “侍郎——”十七公主兀自向前,低低附耳:“我有几句贴己话,乃前一段进宫,十姐姐托我告诉你,侍郎想不想听——” 上官玉林忽地心口跳,不久就要与十公主大婚,这段日子都避嫌不见,加上那夜突然标记的狂乱一直萦绕心头,仍在忐忑,垂下眸子。 十七公主自然晓得对方情意,怕就怕心里焦急,面上还要端着,这会儿情况紧迫,只能搬出乐姚一用。 对方果然上钩,随她来到碧纱橱内,反正是胡编,霜雪一不做二不休,拿出帕子点泪,“侍郎自己不想活了,对不对,可你要死啦,我姐姐该如何?姐姐还让我告诉你,正全心全意准备大婚呐。” 一句话说到上官玉林心里,大婚——她又怎能配得上,当初稀里糊涂标记乐姚,本就无颜面苟活于世,只为给十七公主传话,才坚持到现在,如今大将军已从边境回来,没理由还赖着,至于与乐姚的婚事,更不能趁人之危,十公主心善,逆来顺受,才有了洗清秋那场贪欢,难不成由于自己,竟把一辈子搭上。 何况人家心里之人也不是她,再加上自己的身世一团乱,正好死了,对方可以洗掉信引,万事大吉。 霜雪并不明白其中道理,兀自胡猜,既然两人相互有情,没理由遇点事就寻死,看对方眸子乌云密布,似有千言万语,试探道:“侍郎,你也清楚,十姐姐上次婚事乃皇家联姻,幸而没成,我曾对她说,无论如何,千万别再一次勉强自己,没想到这次与你,她却一口答应,可见心里十分满意,你也是青春年华正好,何必想不开呐,不如依我的话先躲两日,咱们再从长计议。” 乐姚愿意——恐怕也是由于被自己强行标记了吧! 十七公主不了解,她又讲不出,只能苦笑,“殿下,就算我愿意,也不能留在苏府,大将军诈死,再加上个我——” “你别想那么多,同意就好。”霜雪松口气,真怕对面死心眼,书读得太多,难免犯傻,“你可以不躲在这里嘛,我有个好地方——寒月宫。” 遂嘴角噙起笑容,不信对方不想去。 她三言两语解决上官玉林,大家达成一致,正准备各自行事,又听廊下响起急促脚步声,暖莺的声音,压得极低,“公主,寒艳来了,说有事,奴把她安置在东厢房。” 天色已晚,适逢佳节,对方应当与姚谦素赏月才对,如何跑到栖凤阁来,霜雪递个眼色给苏涅辰,对方会意,稳住屋内人,放她独自出去。 脚还没迈进厢房的门,寒艳便迎出来,不停拿团扇打着秋虫,翻来翻去,看着就像热锅的蚂蚁,闹腾得很。 瞧她穿着洒青色绣金羽纱襦裙,灵蛇髻戴着金簪子光灿灿,一对璎珞耳珠子晃在夜色中,流光溢彩,已是通身的富贵了,想来日子不错,十七公主拉对方的手,“三天不见,刮目相看,亏你有心,总算能想起我。” “殿下别开玩笑,奴算什么东西。”说着赶紧施礼,眼睛瞟了瞟,谨慎异常,“公主,奴婢这里有大事,不敢耽误。” “慢慢说,我听着呐。” 两人坐到厢房的罗汉榻边,嘱咐暖莺在外守好,寒艳方才叹口气,茶也来不及喝,便竹筒子倒豆,一股脑子讲出来。 “公主,其实奴不知该怎么说,时间也紧,就怕姚大人从外面回来,奴就知无不言啦,先是今早,姚大人被宣进宫,回来脸色便难看,我旁敲侧击地问,又温酒给他暖胃,许是那酒不错,方听到些话,原来陛下要杀了上官侍郎,由于什么春陵。” “春陵——八竿子打不着。”霜雪兀自抿口茶,不动声色,虽说涅辰早已猜到,但不想声张,何况人心隔肚皮,纵使是寒艳,她也不能先开口。 “殿下有所不知,这还不算惊心动魄呐。”小丫头慌得很,俯身过来,声音不自觉放更低,不仔细简直听不到,“公主,奴可知道些春陵——地牢的事,说是以前锁着不少绝顶女子乾元,起因乃楚月开国之时,打下疆土的有两位大将军,一个为男子乾元,一个为女子乾元,当初约定好,谁先攻入京都谁称王,另一个则封成镇国大将军,公主猜猜,哪个赢了。” 霜雪淡淡一笑,明白对方讲的冷家先祖之事,不假思索地回:“自然是男子乾元赢啦,而后建立楚月国,但不知那位女子乾元成为镇国将军没有,我竟没听过。” “根本不是这样——唉,奴就知道殿下不清楚。”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向娇媚的眸子也起了风云诡谲之色,“据说那夜也是中秋,圆月皎洁,京都破城,先攻入的乃那位女将军,却被另一边偷袭,两边竟打起来,公主想想,谁会防着自家人,所以女将军就战死了。” 原来如此,冷家居然有这一层龌龊,十七公主禁不住面色凝重,抿口茶,接话道:“我明白了,正因如此,才借故将那一脉的女子乾元关起来,对外说天下没有强大的女子乾元,以男子为尊,对不对?” 寒艳点头,“正如公主所说,不过后面还有一件事,牵扯到太上皇与隋贵妃,此乃圆陵令何在兴亲口所说,太上皇喜欢贵妃,明知她乃女将军那一脉,仍执迷不悟带回宫,而贵妃投桃报李,服用秘药,将腺体从乾元转回坤泽,留在宫中。” “也就有了梵龙王爷,怨不得王爷信引那么强!” “殿下,可没如此简单!”小丫头轻笑一下,继续讳莫如深地:“据说隋贵妃遇见太上皇之前,已怀有身孕,梵龙王爷乃名副其实的女将军血脉,没有任何别家血统。” 竟有这种事!十七公主傻了眼,“那太上皇,他——” “太上皇极宠爱贵妃,将这件事活生生压下来,还起了拨乱反正,把王位还回去的心思。” 霜雪哦了声,前尘旧梦一场,方才恍然大悟。 “这件事除了天子,圆陵令与姚大人,还有谁知道?” “肯定没啦,奴婢也是才清楚。” 霜雪放下心,反复寻思,有一点始终想不通,又问:“那依你看,陛下是才知道还是——” “天子刚明白,全听何大人所说——”小丫头回答得倒干脆,“本来姚大人是到近前恭贺佳节,圆陵令突然来访,天子为彰显恩宠,并未让他避开,若晓得有关楚月国运,肯定不会。” 怨不得到现在才动杀心,上官玉林只怕小命难保。 若拉上对方一起遁逃,势必还要带上十姐姐,四个人——难于登天。 往事已去,再震撼也只能作罢,倒是活着的人受到牵连,心有不甘。 夜已三更,寒艳不便久留,急忙忙赶回家,十七公主重新来到屋内,如今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没必要隐瞒,将前后都讲了遍。 左右也没个法子,琢磨一阵,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上官玉林暂时待在东厢房,明日跟十七公主偷偷入宫。 忙活到大半夜,霜雪拖个身子,疲惫不已,苏涅辰心疼,赶紧扶到榻里躺下,遣散丫鬟,正想剪灯,耳外又起了敲门声。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所有的谜团会解开,然后就是夺权~ 番外准备中,甜蜜蜜的番外!
第94章 枕边人(十二) 烛火影影绰绰, 照亮苏涅辰眸子,漂亮的桃花眼微弯,自是非常不耐烦,“今晚没完没了, 我看咱们别开门, 又如何?” 霜雪翻个身, 伸手勾对方的腰,贴上去嗫喏:“大将军和个孩子似地, 快去吧,肯定有事。” “能有什么, 天下最大的事已然知晓啦。”她满脸不在乎, 真就抬脚上榻, 搂对方入怀,“如今对我而言, 最重要的是夫人休息。” 话语未落, 廊下便响起熟悉声音,伴着秋风打转, 略显苍凉,“雪儿,是我。” 两人愣住,竟乃苏夫人。 苏涅辰顿时换了副神色,趿鞋下榻,一溜烟跑到前面开门, 惹得霜雪忍不住乐,见到母亲和只小老鼠似地, 别看在外面猖狂, 实则孝顺得很。 她也起来, 准备穿衣,却见苏夫人两步走到近前,嘴里不停念叨:“雪儿身子重,千万别动,我简单说句话便走。” 走了又回,还专门避着人,一看就简单不了,苏涅辰先扶母亲到春凳上,又给霜雪放好长枕,三人坐定,看对方张口又合,欲言又止。 “母亲有话直说,”苏涅辰温柔至极,一边递给霜雪手炉,“是不是担心上官玉林,别操心,这种事交给孩儿们办便好。” “不,我倒不担心她,只——操心你。”泪水已在眼眶打转,掏帕子擦了下,三更半夜都来了,也不能干瞪眼,做个深呼吸,娓娓道来。 “我本来不想讲,一辈子烂到肚子里才好,可如今发生这么多事,俗话讲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要知己知彼才能做打算。涅辰,雪儿,你们仔细听着,梵龙王爷的孩儿并非只有玉林一个,正儿八经的嫡长女,王妃如假包换的亲女儿,可是你啊,涅辰!” 烛火炸个响,惊得火光落到地上,蔟蔟冒着跳,鬼影似地吓人。 屋内安静如夜,月光洒下来,步步锦窗楞上银白一片。 苏涅辰一时以为自己听错,莫非母亲被吓得胡言乱语,她怎能与梵龙王爷扯上关系,哭笑不得,“母亲,这从何说起啊,我——” “涅辰,你,千真万确乃王爷骨血,绝对没有假。”怕自己哭腔太重,对方听不清楚,两三下抹干净脸颊,郑重其事又讲一遍,“你是王爷与王妃唯一的女儿。” 苏涅辰彻底呆住,半晌没吭声,还是霜雪机灵,记得苏夫人曾说过与王妃有交情,试探地:“孩儿想起来啦,梵龙王妃自小长在母亲家,当初由于涅辰舅舅打断贺探花郎的腿,求王妃通融,对方没同意才生疏,对不对?难道这里另有乾坤。” 苏夫人点头,眸子里生出一丝赞许,“雪儿倒底机灵,一下便看出来,这件事说来话长,本来就是算计好的。当初太上皇想传位于王爷,先皇已经不乐意,王爷深知自己女儿身,闹出来怕不可收拾,加上性情不争不抢,只想避祸,便与王妃商议,隐藏楚虬怀孕之事,将她送到南边,后来生下孩儿,直接就过给我,至于涅辰舅舅打伤贺探花,也是故意为之,为的是明面上与王府划清界限,才不惹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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