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时浩浩荡荡,红樱攒动,气势磅礴。 三支大军深入草原大漠,朝堂很快得到消息,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不安中,此乃楚月第一次主动出击,耗费巨资,若是败了,不只皇家颜面无存,更会大伤元气,万一番子乘胜追击,攻入都城,后果不敢想象。 众人心里忐忑,已有胆小怕事之人开始收拾金银,准备随时跑路。 “唉——陛下年轻啊!”宣政殿前刚散朝,御史大夫龚庆鸿讳莫如深地捋着胡须,不好明目张胆说丧气话,表情压得似笑非笑,“不过年轻也好,有魄力,魄力——” 旁边几个大臣会意,抿唇不言。 兵部侍郎李子衍是个不怕死的,凑到跟前接话,“有魄力是好事,只怕太冲动,万一这仗败了——” 对方脸色一凝,心里想得分毫不差,但也不能让人看出来,厉声道:“李侍郎说话小心,还没正面交锋,咱们怎么能提败字,晦气。” 李子衍拍马屁碰到蹄上,抽抽鼻子,不吭声。 左右愈发沉默。 忽听身后起了脚步声,回头瞧上官玉林笑着来到近前,拱手施礼,儒雅潇洒,“各位大人,不知在说什么新鲜事。” 她乃朝堂新贵,正在如日中天之时,别管私下里如何被人非议,状告亲生父亲才走上仕途,面上可无人敢得罪。 龚大夫也要给三分薄面,嘴角勉强抬了抬,“不过闲话,侍郎不见的感兴趣。” 上官玉林一边踱步,神态悠然,“御史大夫有所不知,我这个人——就喜欢听闲话。” 来者不善啊,吓得众臣偷偷看御史大夫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清清嗓,气势总不能败给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逆子,淡淡道:“不就是边境之事,现在也没别的能盖过打仗风头吧。” 上官玉林伸手理着绣海纹袖口,果真一副唠家常的模样,不咸不淡地回:“边境有什么可讲,圣上英明,派大将军扫荡外族,可保楚月万世安康,天大的好事一件。” “话虽没错,但万一败了——”有人小声嘀咕,她腾地驻足,目光一荡,俊雅眉眼却又十足凌厉,惹得对方好悬没摔倒。 “败了又如何,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败了,下次还会胜,打仗在乎的并非只有输赢,还有国家威严,楚月的态度,就是要告诉番子,并非只有他们才能次次挑事,我方亦可主动出击,何况本人对苏大将军极有信心,就算其他两路败了,只要苏将军能够直入王城,楚月就是全胜。” 说罢冷笑一笑,拂袖而去。 留下众人目瞪口呆,好大会儿才反应过来,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后生给教训了。 龚大夫的鼻子都要气歪,心里窝火又带着点艳羡,上官衡虽然死了,儿子到很出息,哪像自己家的小祖宗,整天就知道喝花酒。 心口堵得慌,脸上挂不住,也挥挥衣袖,去了。 上官玉林快步行走在甬道中,心里爽快,她本是个低调之人,难得与人争锋相对,实在是那帮老东西气人,一个个腐朽衰败的连信引都闻不到,还出言讥讽浴血奋战的将士。 她虽身为女子,还是个文官,也不像他们那般贪生怕死。 实在想不通楚月竟以男子乾元为尊,简直匪夷所思。 走出跃龙门,绕过玄液池,没几步来到尚书省,刚提袍子进来,忽见一众人等皱眉不展,连连叹气,她心里预感不妙,连忙至近前问。 “唉,侍郎不知啊!”宋郎中花白胡子颤悠悠,瘦长脸上的小豆眼快挤出泪来,“适才兵部接到战报,前边败了!” “败——哪支队伍败?”她急急地问。 “都败了,全军覆没啊,大将军苏涅辰也不知去向啊!没准已经——” 上官玉林呆住。 作者有话说: 苏涅辰:沉住气。 感谢在2023-06-11 12:04:11~2023-06-12 14:0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1个;
第40章 桃之夭夭(九) 十日前, 边境草原。 战鼓齐鸣,一片厮杀声响彻长空。 兵器崩裂,马蹄阵阵,只见乱箭齐发, 士卒黑压压成批倒下, 血流成河, 难分彼此。 白日到黑夜,鏖战许久, 双方都显出疲态,大仗内的伊邪王眸子血红, 一把抓住侍从裘帽, 怒吼道:“快去告诉伊秋蝉, 本王快坚持不住,再不拿下楚月的左威武将军, 王城便要给人端了!到时谁也别想活。” 活生生要吃人。 小侍从吓得面如土色, “是,是。” 还没爬出大帐, 却听外面喧哗鼎沸,有人高声欢呼,“单于,单于,好消息,苏家军退了。” 伊邪王冲出帐外,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退了, 为何!” 信使噗通跪在地上, “单于,苏家军的少将军苏涅辰被毒箭射中,肯定不行啦。” 伊邪王猛地伸手拽起对方,虎目圆睁,“你看清楚了,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信使大口喘着气,眼见脖子上勒出道道血痕,慌忙解释,“不敢欺骗单于,所有人都看见了,要么——楚月也不会退军啊!” 伊邪王腾地松手,愣住半晌,忽地大笑不止。 得来全不费功夫,经此一仗,看楚月还敢不敢再来作乱。 苏涅辰战死的消息很快传到朝廷,一时间恐怖阴影笼罩楚月上下。 百姓吓得闭户不出,朝堂阴云不散,富贵人家更是明目张胆收拾行礼要逃跑,比老皇帝驾崩还来的人心惶惶。 镇国将军没了,好比脊梁柱折断,大厦将倾,提心吊胆。 秋雨绵绵,打湿屋檐上的巨大鸱吻,到处雾茫茫一片。 宣政殿,众臣才退下,冷霜檀揉着眉心,三支军队居然全败,左武威将军不到两天便被打得落花流水,右威武将军更离谱,连人家的营地都没寻见,直接迷路被捕获,现在还成为人质。 他是懒得赎回他,干脆死在外边算了。 但苏涅辰实在太意外,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居然被一箭穿心,丢了性命,不由得寻思上次狩猎之时,对方说不善骑射,难不成是真。 他面色青白,没发现上官玉林又轻轻绕回来,恭顺地等在外边。 承欢近前,低声道:“陛下,上官侍郎求见。” 冷霜檀叹气,但见对方绕过山水九折屏,拱手施礼,言语关切,“圣上莫要过于忧虑,小心伤着身体。” 如何能不愁,现在就算临时认命新将,率军去支援也太晚,刚坐上皇位,第一场仗便打成这副鬼样子,哪个帝王不窝火。 他无奈一笑,“侍郎不用说这些安慰的话,终归惨败,还不知后面该如何处理,你来的正好,有何高见?” 素来运筹帷幄的年轻天子,被一场大战耗尽锐气,语气也变得软了几分,上官玉林心里一凜,陡然间明白了那句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的道理①。 “陛下,臣不才,确实有几句话在心中,不吐不快。” 对方接过承欢递来的白茶,示意继续讲。 上官玉林忽地沉默,半晌不吭声。 还是承欢机灵,晓得人家有顾虑,遂冲两边侍从挥手,自己也跟着走到殿外。 “你比我还小心!” 冷霜檀抿口茶,发现眼前人十分有趣,他们这几年一直打交道,人家是越来越谨小慎微,可能连自己也不信呐。 他晓得她是女子,一个拥有绝顶乾元信引的女子,可惜了,生得那般美貌,若是个坤泽——竟然心猿意马,兀自笑了笑。 “侍郎但说无妨,这里再没别人。” 上官玉林近前几步,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陛下,臣愚见,事已至此,无非三种情形,一来番子乘胜追击,攻入京都,但可能性极小,毕竟打仗双方都有损失,何况京都还留有南衙全军,朝内自有郝将军以及几位老将军坐镇,对方也不傻,接着又打一仗,谁也承受不住。再来便是由我楚月主动签约求和,割地赔物,臣认为这才是对方本意。” “割地赔款!” 天子蹙眉,手中的玄色茶杯微微颤抖。 对面人耳聪目明,连忙开口:“但臣认为还有另一种可能。”顿了顿,水粼粼的眸子闪过一丝流光,“陛下,这次苏大将军战死的消息是由谁上报到朝廷?” “好像是左威武将军写的战报。” 他不明白有何不同,反正都是前线来的信,还能有假。 “这便是了。”上官玉林噙起嘴角,“陛下想想,苏家又没全军覆没,除了段普安还有许多副将,为何他们没有战报,却要让右将军来通信。” 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冷霜檀目光一抬,“那爱卿的意思是——苏涅辰还活着!”说罢又摇头,满脸不信,“绝对不可能,右将军也不会胡说,何况就算他活着,败成这幅样子也无力回天。” “臣的意思是其中有事,到底为何,臣也不好说,只是陛下千万别着急派兵,更没必要现在签约求和,不妨再等等。” 等就等吧,他也不愿割地赔款,朝堂上总有一帮胆小如鼠之人恨不得眼下就跪倒,爬到对方面前哭天抹泪,骨头都软了,使人厌弃。 却瞧对面人言语稳重,没有丝毫慌乱,不禁刮目相看。 “就听侍郎的话,不急。” “今日的谈话,也请陛下替臣保密。” 还是不信他啊,冷霜檀笑了笑。 夜色已深,待上官玉林离开,皇帝还没来得及起身,又听外面一阵喧哗,有人不等通报就擅自闯进宣政殿,他只得坐回去。 能是谁,十七公主吧。 霜雪接到信便坐不住,若不是苏夫人压住,劝说不要冲动,等坐实消息再进宫,早就来问个明白。 她晓得夫人也伤心欲绝,但碍于武将世家的颜面,不可哀恸太过,几天下来不吃不喝,几乎一夜白头,再也等不了。 “陛下——”十七公主当即跪下,怒火烧在眸子里,连伤心都顾不得,急急地问:“最近朝中传言众多,驸马是生是死,还请给个说法!” 冷霜檀最了解亲妹妹,若直接说苏涅辰死了,只怕今晚都没法活,伸手来扶,“公主不要过于悲伤,驸马的事——只是,凶多吉少。” 霜雪身子一软,还不是同个意思,狠狠抓住对方手臂,“陛下,你,快给我备马!” “大晚上要马做什么,我已派人支援,不出几日就会有消息,别着急。” 她如何能不急,心都飞出去,眼泪忽地簌簌而下,楚楚可怜,“兄长,就算我求求你,让我去吧,如果将军真战死沙场,本公主也要为她收尸,绝不能再让那帮番子羞辱!” 十七公主金枝玉叶,哪能去边境,冷霜檀先把她扶到榻边,任对方哭得收不住,无计可施。
107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