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苗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她扭头想要在南塘的眼中看出开玩笑的影子,然而很遗憾,南塘很认真地看着她,短短几个字说出口,那双凝视着她的眼睛代替了更多不敢说出口的真心。 一阵无与伦比的心悸袭来,以至于让桑苗只能够仓皇地挪开目光,变成一只只知道躲避的鸵鸟。 似乎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所有规定的秩序,井然有序往前走的人生,在这一刻变得充满了奇妙的倒错感,在桑苗前二十年的人生里,南塘是邻居姐姐,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友情里的第一顺位,但...... 但怎么会,怎么能是她的爱人。 这是桑苗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地方,一切似乎与那个荒诞不已的梦有了缓慢的重叠,以至于让桑苗怀疑,现在也是在梦中吗? 南塘的告白是梦境的开端,接下来呢? 寝室里其他人的目光十分强烈地告诉她,这不是梦,接下来南塘也无法和她接吻。 这是现实,在现实里说她爱她,是一件无比荒谬,又充满阻碍的事情。 一床之隔外传来于果和王霏霏担忧的声音,南塘没有出声,但桑苗感受得到她的存在。 她是她后退一步永远都在的靠山,她有依偎起来很舒服的肩膀,在自己难过的时候,会擦干她的眼泪。 从小到大,她的目光永远只追随着她的身影忽高忽低,忽远忽近,从来没有断过牵连。 在泥泞时南塘永远会对她伸出援助的手,在无数个充满荣光的时刻,她也总陪在她身边。 来到s市上大学,是对桑苗最好的选择,但对于南塘而言,她的天地本来可以更广阔,她也许早在冰冷的实验仪器中忙碌,也许在研究生物学的领域大放异彩,也许桑苗再看到她,是在财经新闻的报纸,她做什么都会做的很好,当她选择了另一条路,她们的人生轨迹将不会再交叉。 或许在多年后的同学聚会,再次见面,还能问候一声好,这是她们最好的结局了。 大概好朋友总要在一个人生节点分离,从此再见也生疏无比,可她好傻。 她一厢情愿地,自顾自执拗地延续着她们相交的轨道,能陪她再久一点,再久一点,也好。 缠绕了十几年的目光,总是习惯地放在她身上,注意着她的一点一滴,在乎她每一点微小的情绪,她以为仍旧是友情,可好友都各自有路走,南塘又怎么会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她分明早已对她感情不同寻常,可她仍旧后知后觉。 恍然间又回到那个炎热的暑假,窗外枝叶繁茂,南塘知道她高考分数的那一瞬间,很久没有说话。 她当时在想什么? 在所有的抉择中,她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她。 桑苗突然有些想哭,她猛地掀开被子,低着头,在王霏霏和于果的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慰中,在南塘沉默的目光中跑了出去,她无比迷茫,以至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从小到大的教育中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同性是可以去爱的,她一直以为,同性只是她很好的朋友。 但是王霏霏说的对,她怎么不谈恋爱呢?她为什么不谈恋爱? 明明已经上了大学,从前身边的朋友或多或少都有过了感情经历,而只有自己还是一张白纸,她甚至,连想要去谈恋爱的心思都没有。 桑苗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 可她分明已经很清楚,因为谁都比不过南塘。
第10章 聊聊 桑苗失魂落魄地在路上走着,身后的脚步追来,她深吸一口气,甚至不敢回头。 南塘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抓住了她的手臂,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似乎有千言无语要说。 “我刚才是胡说的,你不要信。” 她几乎是艰难地讲出这样的话,但不这样讲不行,她没有料想到那样几个字竟然对她有着那样大的威力,大到让南塘觉得自己要失去她了。 她不想失去她。 桑苗就像是一场握不住的风,南塘试着去抓,可总是落空。 她以为经过了那些她并没有太抵触的触碰,慢慢来,用掩饰过的言语盖住汹涌的心思,玩笑混着真心说出口,时间长了,她总会接受她的。现实却给了她沉重的一击,她将一切都想得太简单,她不拒绝只是习惯了她的触碰,只是她做的梦里有一个她,她只是分不清虚拟和现实。 王霏霏告诉她,桑苗的梦中人是自己的时候,南塘心中涌起一阵不合时宜的狂喜,紧接着尾随而来的酸涩却很快又将她淹没。 明明她不是对她完全没有感觉,明明她大概也有一点喜欢她。可等到她真正醒过神来,南塘绝望地发现,桑苗仍旧是那个无比抵触这件事的桑苗,她走得还是太快,快的以至于适得其反,遭受反噬。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会再这样说。 桑苗默默看了她好几秒,心中无比的挣扎犹豫,一方面还是心疼,另一方面,冷冰冰的现实和不可置信又将她淹没,她只能勉强笑了笑,“我知道,我没有当真。” “回去吗?”南塘抿了抿唇,“你要不要再去洗个澡。” 她这样提醒,桑苗才记起来这档子事。她现在心里乱的很,提起这件事就如同雪上加霜,更何况还是南塘说的,她更尴尬了,低着头小声说,“没事,你别管了,我想吹吹风,在外面走走,你别跟着我。” 说完等不及南塘反应转身就跑,她很胆小,跑了好远才停下来,经过拐角才敢偷偷往后瞄一眼。 南塘还站在那个地方,已经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望见她依旧直直地站着,她身后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而她看起来有些孤单。 —— 桑苗坐上出租车,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司机问她的时候,她想了想,说,“淡色。” 来酒吧就该点酒,这是桑苗一贯的观点。可是这一次她独自一个人坐在吧台,看着五花八门的酒水单,身边没有人再管着她不许喝这喝那,她甚至可以点一份超级冰的威士忌,可是她开口,只要了一杯牛奶。 下午的淡色没有多少人,酒吧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让她紧张到有些痉挛的心情逐渐放松了下来。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桑苗闻言抬起头来,酒吧的调酒师已经换了一个,下午没什么人,只有零星的散客,她将牛奶推给她,“热的,也许能让你开心一点。” “谢谢。” 调酒师托着腮看着她,“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你。” 桑苗道,“对,我才来这里。” 调酒师笑了,“同?” 一个简单的字,桑苗却如触电般快速摇了头,“我不是。” 调酒师发觉了她的抵触,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多嘴了。” “没关系。”桑苗沉默了一下,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你......知不知道喜欢同性是什么感觉?”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吞吞吐吐,很费劲,很拧巴地,问出了这个问题,然后又像迫不及待要知道答案一般,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调酒师,仿佛一定要她在她破釜沉舟的问题中给出一个令她不再疑惑不安的答案。 调酒师了然,“但凡是喜欢,都是一个感觉。你触碰到她很开心,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跳得很快,看见她和别人走的过近很吃醋......都是喜欢。” 桑苗追问,“如果对方是我的朋友呢?我怎么知道我对她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还是......” 她吭哧吭哧,最终还是没勇气把最后的话说完。 “很简单啊。”调酒师举例,“你看你和其他女生在一起会不会有吃醋的感觉,还是只对某一个人有?你和其他女生会有想要亲密接触的欲望吗?还是只和她有?很好判断。” 桑苗脸色都白了,她猛灌一口热牛奶来平复自己波涛汹涌的心境,目光虚浮,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调酒师看她的模样就懂了,她开解道,“这种事急不来的嘛,自己想清楚就好。” 桑苗顿了顿,又小声说,“我只把她当姐姐,可我想和她牵手。” 调酒师扬了扬眉毛,“妹妹,你是没有搞清楚两种关系的界限,有冲动就是喜欢啦,如果是朋友,友情和爱情都少不了灵魂合拍,步调一致,那怎么分清嘛,就看你对人家有没有冲动啰。” “琳琳,一杯长岛冰茶。”一个女人突然趴到了柜台上,看样子和调酒师很熟,她看了一眼桑苗,“在干嘛?” 调酒师一边动作麻利地调酒一边道,“没事干,和小妹妹随便聊聊。” 那个女人转过身,打量了桑苗几下,笑眯眯,“妹妹喝不喝酒?姐姐请你。” 调酒师警告,“你别瞎搞啊,她有姐。” 她冲女人使了个眼色,也不好说是人家的心上人,用这个词来悄然暗示一下。 女人果然了然地点了头,目光落到桑苗脸上,她随手抽了张纸递给她,然后用手指了指唇边,“妹妹,擦擦。” 桑苗接过纸,“谢谢。” 调酒师调好了酒,将杯子推到女人面前,桑苗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上面,才停顿没有几秒,就被人精一样的女人察觉。 “没有喝过吗,妹妹?”她笑道,“要不要尝尝。” 调酒师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这酒对她来说太烈了。” “就一口,没事的。”她看向桑苗,“要吗?” 桑苗犹豫了一下,只是一口而已,如果能够微微醉,醉到忘记烦恼,也好。 她将牛奶喝光,杯子递过去,“那就一小口。” 那个女人直接将酒递过去,“我把不好量,你自己喝吧,我不介意。” 她真的无所谓的模样,酒已经到了跟前,桑苗低头,犹豫了一下,盛情难却,只好轻轻低头抿了一口。 没什么感觉。 女人笑着问她怎么样,她还能无比正常地回复,“好喝,酸酸甜甜的。” 女人问她还要不要,她刚想点头,后领脖子就被拎起来了。 桑苗懵懵地抬头,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南塘!?” 桑苗这下以为自己是真喝醉喝出幻觉来了,她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南塘?她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无数的疑问缠绕在心头,桑苗在三秒后反应过来,她努力地扭扭挣脱南塘的手,幸好她也没有拎的多用力,她很轻易就挣脱了。 挣脱后第一件事,桑苗就转过身,猛地站起来叉着腰,趾高气昂地责问她,“我不是让你不要跟过来吗!?你为什么又不听我的话!你从来都没有尊重过我!” 南塘抿着唇,沉默地看着她,眼中有淡淡的哀伤。 桑苗发现自己甚至要仰着头看南塘,无论语气怎么凶,看起来都很没有气势,于是她四处看了看,目光凝滞在自己的凳子上,她摇摇晃晃改变姿势想要跪去上面,动作幅度大到让人胆战心惊,还险些山体滑坡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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