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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罗安走到舱室的圆盘上，她刚站上去，最前方的那个圆盘就自动向上抬高十几公分。圆盘表面有两把转向一侧的人体工学椅，椅子周围缠绕粗细长短不一的电缆和金属接驳口。她抬脚绕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然后招手让洛衍过来。 座位前方有办公桌，上面是一台入嵌式的光脑，她在键盘上敲击几下，一个长方形的任务框就在半空中跳出来。 食指虚点其中的某行，亚罗安继续说道：“形态选择，联邦号不仅可以作为小型的潜水艇使用,还可以作为一个小型的陆地可移动生活基地。当你想转变它形态的时候,只要来这里调出这个窗口进行选择，或者可以直接和联邦小小小说，它会帮你操作。” 洛衍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任务栏，她感觉自己接触的东西实在太高端，旁的也说不出什么，只能感叹性说了句：“还是水陆双栖式的。” 亚罗安嗯了一声，她与洛衍的心境不一样,这次过来的原因本就没这么简单,想到之后要发生的事,她就感到一阵烦闷,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先做好眼前的事，手下继续打开联邦号的外部投影功能，潺潺流动的水下牧场又出现在两人眼前。 ——水中的草屑打着旋地从联邦号的两侧擦过，光线氤氲，斑斓的金色随着水流的变化不断被打碎重组…… “联邦号有独特的隐身设计，日常操作也可以由联邦小小小全权代理，所以如果你不方便带着它，就可以让它在附近呆着，等需要的时候再召唤它。”亚罗安的蓝眸在舱室的灯光下折射出水波一般的光，说话极认真，身上不自觉显出一股压迫感。 联邦号的前方又游来一只大水獭，它身长接近2米，肌肉发达，蜿蜒的身体上覆满黑色毛发，头部短而宽，一双米粒大小的眼睛锐利精明。它此时正在慢悠悠的游动，粗壮的四肢向四周摊开，皮蹼前后拍水，快速穿梭水面。 过了一会儿，一条闪烁着青色光芒的龙鱼悠悠游过。突然，这条大水獭摆动身躯往旁边一倾，尖锐的四颗大门牙在嘴巴张开的瞬间尽数没入龙鱼的脖颈内，大片血花从咬合处蜿蜒向上。大水獭的前爪抓住龙鱼不断抽动的身体，身后尾巴迅速摆动几下，身体快速上浮。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几秒之后就看不见大水獭的身影了。联邦号艇身照出的两束强光撕开刚刚被它们弄出来的细密气泡，只见里面有几百只巴掌大小的布达林正汇聚在一起往大水獭消失的地方追去…… 洛衍看着眼前的场景不自觉挺直了背，亚罗安盯着布达林幼鱼离去的方向，声音幽幽：“大水獭原先是这片海域的绝对王者，直到——”那双幽邃的蓝眸对上洛衍的双眼，红唇上下开合，“布达林的出现。” “数万平方公里的亚马逊盆地在布达林出现的那一天，即刻易主，无论是雨季还是旱季，这片雨林的新主人都变成了布达林。”亚罗安视线拉长，那目光好像穿透了水面，看见那只大水獭被布达林撕碎的样子，“这就宛如人一样，在人类主宰了地球几千年之后，仅一夕之间，虫族就变成了凌驾一切物种之上的王者。都说人类怎么怎么怎么，呵，人不过是最弱小的生物，蟑螂能绵延亿年不灭，可人呢？看似强大，但种族灭绝也就一瞬间的事……最好笑的是，这种灭绝还是人类自己造成的……” 洛衍心下一紧，一时间被她这副严肃的样子骇到了，好像亚罗安是在通过这件事代指什么一样，不过她情绪调整很快，马上又故作轻松地说：“不过是风水轮流转嘛，物种的诞生与消亡，这本来就是编写在DNA里面的，这就好像所有东西都有新生与老死一样，任何物种都逃不开这个过程，就算虫族现在是食物链顶层，但那又怎么了？它们迟早会遇见更厉害的东西……不过......你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没事么，联邦可不能接受这种论调，咱们需要时刻保持政治正确——人类永生。” 洛衍说着，眼角化开柔和的笑意，她学着格林当初的语气，装模作样道：“亚罗安·斐罗斯，女，22岁，现联邦主席德烈安德·斐罗斯的女儿，曾有兄长，但在三年前的虫潮战役中牺牲。试图隐瞒洛衍提出的智慧化虫族假设！” “以上，军部最高执法部将对所有人进行审判。” “以上，军部最高执法部认为所有人都犯有反人类罪。” “以上，军部司令部将所有人的资料升级为特密级，期限五十年。” “你看啊，联邦甚至不能接受这种假设。他们在害怕阿，害怕永生的人类终于要迎来终结了，嘻，智慧化虫族……这与行走的核武器有什么区别？” 亚罗安被洛衍这段绘声绘色的表演逗乐了，心中沉郁的情绪也散去不少，她摇头低声笑起来，道：“你也真是，这都什么时候了......” 洛衍见她心情变好了，便也跟着笑道：“什么什么时候？就只是在进行探查布达林分布任务的时候呀，好了，别担心了。” 亚罗安听出洛衍是看出她心思重在开导她，心里的某一角往下坍塌，一股暖流在心间缓缓流淌，“联邦号能够隔绝一切信号，所以超级计算机不可能知道我们在说什么的，你以后如果想安排什么，也可以在这里面安排。” 洛衍听着她似交代什么的话，莫名觉得心下惶恐，干笑几声，她试图掩饰心中的不安，忙道：“那你呢，你以后可是要做领袖的人，这种好地方还是你自己用吧。” 亚罗安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没应她的话，转而叮嘱起其他事情，“联邦号可以直接连线近轨—超人b0120号军用卫星，这比雷达好用多了，也精确多了。” 洛衍看她这副样子只觉得心里发慌，连忙打断她的话，说道：“我以后做什么事都会事先跟你说的，不会再这么鲁莽了。而且这次的任务真的没什么的，格丽雷特也告诉我危险性不大。” 亚罗安闻言眸色渐深，之前她的眼睛澄澈见底，洛衍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亚罗安的眼底有了隔阂，这层隔阂把洛衍隔绝在外。洛衍有一瞬间觉得她在生气，但是这个念头很快又被打消了。 亚罗安与以往无数天那样，温柔地笑，甚至伸手安慰性抚摸她的脸。 从脸上传来的触感令洛衍心下稍安，但她的第六感依旧在拉响警报，全身汗毛直立只感觉马上要发生不好的事情。 “你怎么了，突然这么紧张？” 洛衍小心地观察她的神情，随后摇摇头道：“没什么...” 亚罗安收回手，继续柔声说：“好啦，我们接下来讲讲你的探索任务。”她在键盘上敲了一下，一张亚马逊流域的地图被投影出来。 “我刚刚说过，太空电梯的锚定点在赤道附近的海域上，也就是我们现在前进的路线到底，就能抵达目的地。因为那个地方的主要建设目的是进行科学研究，所以这个区域归联邦研究所管辖。” 洛衍仔细听着，边点点头。 亚罗安看着她继续说：“格蕾和格丽雷特都是联邦研究所的研究员。因为两个人的天赋很高，所以实际上，她们是新一代中最有希望得到研究所所长这个职位的人。你知道现在联邦采取的任制吗？” 洛衍道：“知道啊，联邦主席的4年连任制被废除，相当于无限期，其他位置上的连任制被延长到10年，最多连任2期，即20年。” 亚罗安：“格蕾是我父亲德烈安德的人，格丽雷特则是素人，她们两个的研究领域一个是可控核聚变，一个是争对虫族的基因编辑。可以说，不管是谁先获得成功，那她就可以彻底改变人类的生活。从我父亲的角度来说，他希望格蕾能走上那个位置，这样的话，现在主席、联邦研究所、国会和联邦军部四足鼎立的局面就会被打破。但是站在联邦研究所的角度上来讲，它们希望格丽雷特坐上那个位置，因为她是素人，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势力，能最大程度确保研究所的独立性。” 洛衍听着亚罗安分析局面，她知道这种分析在外面是绝对听不见的，所以听得格外专心。但这种涉及政治的东西离她太远了，即便她本人再敏感，一些大局观的东西还是无法想到。 就好比现在，她只听懂了格蕾和格丽雷特两人之间存在竞争关系，再深入的就想不到了。 亚罗安：“我父亲全力支持格蕾的研究，这个太空电梯也是在他的支持下建造起来的。它的主要作用是运输从月球上开采出来的氦3。” 洛衍的左手碰了碰右手手背，喃喃道：“氦3……是为了作为可控核聚变的原料？” 亚罗安点点头，神情凝重道：“在聚变反应中，最麻烦的是中子会跟反应装置的墙壁发生核反应，所以每隔几十年，墙壁就要进行更换，且它很可能具有放射性变成核废料。所以氘氚反应只能作为第一代核聚变，它们的原料虽然便宜，但会产生中子。” “你知道的，中子这个东西很容易接触原子核，从而致使人体内分子断裂，中子弹就是这个原理。” 洛衍想了想，明白过来：“所以用氦3与氦3进行聚变反应，不会产生中子？” 亚罗安：“是的，从理论上来说，以氦3作为原材料的聚变被称为终极聚变，也被称为第三代聚变，它可以直接放在宇宙飞船上了。所以如果格蕾的实验成功，星际移民将成为可能，我们人类可以直接进入星际大移民时代……这也算变相解决了虫族的威胁。” 洛衍：“这……”她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端端从地球直接跳跃到星际…她觉得自己需要消化一下。但亚罗安显然不打算给她这个时间，她直视她，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但是你必须要继续听下去……去宇宙没那么难，但也没那么简单，现在格蕾的实验已经有了重大突破……而格丽雷特在你的身上显然也看见了另一种可能性，所以你现在的位置很危险。” 洛衍抬手打断她的话，示意她等等再说，“你等等啊……让我先缓一缓…” 亚罗安把手放在她的手上用力按了按，希望能给她力量，“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这次进行探索任务最多持续一天。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告诉你。” 洛衍反手握住亚罗安的手腕，她沉默几秒，后叹了口气道：“你继续吧。” 亚罗安把另一只手也放在洛衍的手上，“太空电梯的一级管理权限在格蕾手上，而格丽雷特只有二级管理权限。你现在与格丽雷特捆绑在一起，所以……” 洛衍捏着亚罗安手腕的手一紧，无缝接上她的话，“所以我现在是格蕾那一派的绊脚石？” 亚罗安看着她，洛衍此时看上去有些难过，她听见洛衍问她：“我和格蕾算是朋友吧？她真的会……” 亚罗安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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