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水心忽然伸出手来。
古冉恬不禁愣了愣,“啊?”
岳水心道:“拉钩。”
古冉恬颇有点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认真并没什么玩笑的意味,这才也伸出手来,心里却还是有点迷糊,这是她多小的时候阿爹拿来哄她的,现在再做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大侠客。
岳水心却依然是很认真,甚至把那“一百年不许变”的口诀都一字不落地讲了一遍,然后才放开她的手,“好啦,说定啦。”
倒好像真许定了什么了不得的承诺似的,古冉恬一时间只觉得所谓指天发誓、歃血为盟也不过如此,她竟有些反常的不好意思起来,“嗯,说定了……那咱们去收拾东西吧。”
她匆忙站起身来,岳水心看着她往屋里走,原本想应好,可想起来她们已经是朋友,便禁不住有点迟疑地提议:“要不咱们先吃饭吧?”
古冉恬猛地站定脚步,一拍脑袋,“对对,吃饭,先吃饭,我帮你一起。”
岳水心先是摇了摇头,忽然又想起她们是朋友,便再点了点头,“好。”
两个人便一起到厨房里去,岳水心指点着古冉恬加水洗菜,她其实也不怎么会烧饭,但比起古冉恬和余念,却就绰绰有余。
一锅菜炖出来虽然清汤寡水,可许是自己动手,古冉恬竟也吃得有滋有味。边吃边时不时要抬头看看岳水心,见她额头上吃出亮晶晶的汗珠儿,只觉得奇妙。这一趟来得真值当,非但阴差阳错地进了内院,还认得了这么一个朋友。
这么一个、一个跟她从前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朋友,虽然她也说不好那不一样究竟是什么,或许是太实诚了么?好像也不全是。其实好像还有些笨拙似的,会叫人觉得冒傻气,却又觉得很可爱。但她又绝对不傻,之前街上为人看病的时候,分明很有决断。
说不清,说不清。古冉恬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反正还有时间。
岳水心却很满足,像师父说的,她真的交到了一个朋友,可以相互帮助,相互麻烦。只是她心肠这么好,又懂的那么多,真的会要她帮忙的时候么?想到这里,她忽然又有些苦恼。
两个人都在想事情,倒就把一餐饭吃得分外沉默。
余念等她们快吃完的时候方才回来,晓得锅里剩的有饭,便笑着道了声谢,却说是在外头吃过了。听说她们还是决定要到谢家院子里去,也没有分毫意外,只是笑了笑,叫她苟富贵勿相忘。
古冉恬瞧着他尖尖的小虎牙,忽然觉得他其实也很不一样。
总是笑呵呵的好像很没脾气,讲话的语气时而老气横秋,相貌虽是平平,胜在端正,给人以憨厚踏实之感,唯独是眼角上挑,带着那么一点邪气的可爱。因此有时她也会好奇,会顺着话本里常有的情节多想一想,会不会最貌不惊人的,最后反而是一鸣惊人那个?
但若真是如此,那其实也不稀奇,江湖就是这样的,谁身上都有那么一段故事。
不过不晓得他有没有把她当成朋友,哪怕是一点呢,到底是相识一场,还一同经历了这千年难遇的封庄。
还有齐西厢。古冉恬回头看了一眼那依然紧闭的房门,这下倒也不用去跟他说上锁的事情了。不知怎地,她竟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或许这就是临别时总有的伤感吧,虽然她也只在这小院子里住了七八天,可这还是她头一回离家这般久,头一回独自照顾自己,余念就不说了,齐西厢虽然面冷,但也肯出手助人,那天若不是他,她们就要吃眼前亏的。
走之前还是也同他道个别吧。
古冉恬这么做了决定,喝完了最后一点汤,便叫着岳水心分别回房收拾东西。
其实她没带什么出来,最多的也就是才买的衣裳,等临走的时候才好丢掉,现在都团起来塞在一处,却也整出了四五个包袱。再去看岳水心,仍然是清清爽爽的一个豆腐块似的小包袱,叫她颇有些自愧不如。
时间过得也快,差不多未时过半,谢璧果然又亲自来了。
听说她们要去,也显得很高兴。
看她大包小包地拎出来,也很自觉地上手帮忙。
古冉恬客气两句,也就都丢给他,走出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忙请他等上一等,却见他神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
谢璧摇了摇头,“没事,姑娘请便吧。”
古冉恬就不好多问,只说就道个别用不着多久,转过身来,却见齐西厢不知几时竟已打开了门,仍是冷冰冰地站在阶上。她吓了一跳,“齐少侠,吵到你了么?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就走了。”
齐西厢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不知是什么意思,忽然又伸手把门关上。
古冉恬只得又哑了口。
岳水心忽然却三两步地跑上台阶去,抬手敲响了门。
古冉恬吃惊更甚,然则拦阻不及,眼睁睁看齐西厢又拉开了门,面无表情地盯住了岳水心,眼神中分明写着“有话快说无事滚蛋”。
岳水心却像毫无所察,兀自递过去一张折起的纸,“那天谢谢你。”
“什么意思?”齐西厢没有接,眼神落在纸上,片刻后又抬起来打量她。
岳水心道:“是个小药方,宁神安眠,谁都能用。”
齐西厢又瞧了她一眼,终于伸手拿过,“谢谢。”
“客气了。”岳水心便后退一步,看着他又关起了门,这才跑下台阶来,“咱们走吧。”
古冉恬如梦初醒地点点头,跟着走出两步,才想起来去看余念。
余念面上含着笑,“我就不送了。”
古冉恬便点点头,“后会有期。”
余念也点点头,“后会有期。”他起身送她们到门口,等古冉恬走出去十多步再回头,却见他倚着墙站在巷子里,见她看来便挥挥手。
古冉恬只觉心中一热,大概她在余念心里也有一点地位。
但或许也不是因着这个,巷里几乎所有门都开着,这一路走来,她只觉身上灼灼,炙手可热。
岳水心更是踌躇,要紧紧拽住她衣袖。
谢璧却很是从容,大抵早已见惯,边走边与她们闲话家常。
“两位姑娘几时来的?”
“吃的住的可还习惯么?”
“两位姑娘是哪里人?”
“啊,扶化,那里我也去过,靠近长安是不是?地方虽然小,可其实很漂亮,而且粉汤羊血也是一绝,还有那个biangbiang面。”谢璧笑,“写起来可难是不是?记得有个口诀,是了,是这个了。一点撩上天,黄河两道湾,八字大张口,言字里面走,你一扭,我一扭;你一长,我一长;当中夹个马大王,心字底月字旁,留个钩挂麻花糖,推个车车逛咸阳。”
得了,他记性是真个好,甚至还隐隐的带上了点关中腔调。只是古冉恬也说不上来他背的对不对,她自己都写不来那个字。
岳水心却是听得睁大了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古冉恬只怕她下一刻就要问出“真的吗”来,鬼使神差地上手捂住了她的嘴。 ---- 哎呀最近就是很颓废,玩无聊小游戏也不想码字。 唉:-( 然鹅确实,没得更新就更没得评论。 给自己打个气,慢慢的写起来! 然后最近发现凤凰传奇好宝藏,海底单曲循环也叫人有点down,但山河图什么的就很燃~B站小影片也好好哦!是前段日子少有的快乐啦~
第10章 第十回
*
古冉恬但觉她在手心里低低地叫了一声,热气直呵得她发痒,心上亦为之一颤,忙不迭地撒了开手,笑着向谢璧道:“谢少侠真的见多识广,不怕你笑话,其实我自己都记不得,那个字老难写……”
就在此时,她忽然瞥见谢璧脸色一变,还当是哪句话说得不对,正自忐忑回顾时,忽闻得一声巨响。
那可谓是她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大响动,好似是从脚底下炸起一道闷雷,随之只觉一阵热浪扑面掀来,激得她整个人仿似断线风筝般离地而去。
古冉恬刹那间满脑空白,只还下意识要去抓住岳水心的手,可也只来得及瞥见她惊慌失措的表情,便就眼前一黑,再不知人事。
*
不知过去多久,古冉恬再度睁开眼睛,只觉浑身上下都好似在油锅里滚过一遍,热辣辣得发疼,耳边更是嗡嗡直响,眼前只看得见一座拦腰斩断的石像,她认得是清秀园里鹊桥边的织女,如今却只孤零零地躺在不远处,与她四目相对。
啊,清秀园。清秀园……
此前的一幕幕渐次浮现在脑海中,方才他们正是转过回廊,才要绕过湖边走上鹊桥,然后便……便是地动山摇。
那是什么呀?真个地动了么?不,还有火一般烫的热风,是……是火雷罢?
古冉恬猛地打了个哆嗦,一时间但觉心底冰凉,万念俱灰。
是什么人敢在清平山庄搞出这么大阵仗?
又是什么人能在清平山庄搞出这样大阵仗?
闹得这样大,清平大会还能如期举行吗?
这么疼这么疼,好像全身的骨头都散掉了,她是不是就快要死了?
明明就在后天,明明她都混进谢家院子里了,明明……明明只差那么一点……
想见的人,是不是再没机会见到了?
还有岳水心。她费力地想抬起头来,想瞧瞧她现在是什么模样,可最后也还是徒劳无功。
她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人呀,早知道就不拉她进来了,早知道……早知道……
忽然眼前闯进来一双穿白缎子绣鞋的脚,鞋头那朵莲花惟妙惟肖分外袅袅,紧接着似乎有只手在她头上抚了抚。
这是白无常来接人了么?
她不想走,她不甘心,她费力地想要抬手挥赶,无奈手臂皆有千钧之重,喉口也干哑得发不出呼救,她急得快要掉下泪来,可也仍只能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盯着织女黯淡无光的双眼和削薄的嘴唇。
耳边的嗡嗡声忽地淡去,尖叫声,咒骂声,流水声,便在那一瞬纷纷攘攘地压过来堆过来。
还有清脆又甜润的声音带着惊喜,就在她头顶响起,“英秀姐姐,这里还有一个!”
古冉恬心里的惊和喜更多,再度想要撑起身来瞧一瞧此英秀可是彼英秀。可不知怎地,眼前忽地又是一黑,等她再度睁开眼时,天地已然又换了模样。
天色还不昏沉,大抵没过去许久,因此她能清楚地看见那做了清漆的木架子床和花纹富丽得有些俗气的床帏,身上倒还是带着疼的,撑着床却也勉强能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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