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依佩在这个梦里坠得越来越深,在海底深处。她看见一个人,在午夜一点。穿着一个很幼稚的围巾,依然在给她煮饭。 蒸汽很浓,把那个人的笑脸都蒙上了。
楼上的人家忽然掉了什么东西,把戴依佩猛然砸醒。蒸汽猛地消失了,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厨房。 戴依佩仍旧有些失神,愣愣地站在客厅处。 自己真的该睡了。她只是回到了自己正常的、应有的生活。
她从来都在期盼这种生活。不是吗。 安静,孤独,密不透风的。 那两年只是自己漫漫人生中。一场荒诞至极的梦。
卧室的窗户透过来一丝风,配合着月光的霜华。把桌角上的商业报纸吹得翘起来,安静地描绘着头版处程氏股票走向曲线。 床上的人睡得不太安稳。眉头若有若无地蹙起来,手中抓着的被角被捏出褶皱。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有个人正睡不着。 黑暗的墙角,几板药片和胶囊凌乱地散落在实木地板上。 长发女孩紧紧地缩在角落,身下无数抱枕簇拥着她。被捏扁的啤酒罐和被开封的玻璃酒瓶滚落在地。胃部暗暗抽痛。程落阳蜷缩着,额头上遍布着细细密密的汗。 看不见了。看不见了。再也看不见了。 怎么会看不到。从什么时候看不到的呢。 为什么。
...... “依佩姐。”桃稚自从那次和程落阳谈完话后就变得有些拘谨,“起床了。今天要做采访。” “嗯?”戴依佩睡得迷迷糊糊的,正被人拽起来。“等下......别碰我。我脑袋疼。” “哦哦哦。”桃稚赶忙松开手。“是昨晚喝多了吗?你们那个聚会......喝酒了?” “没。”戴依佩半直起身子靠在床头处缓了缓神,“只有张导喝了。” 程落阳.....应该没喝吧?她胃痛,也不会作死。
“可能是吹风了吧,我昨晚开着窗户呢。”戴依佩揉揉太阳穴。 "怎么突然想起来开窗户啊!”桃稚顿时着急起来,快步把窗户关上,“夏末不能贪凉。这时候吹风会吹出毛病的!” “也没什么啊。”戴依佩讪笑,“昨晚蝉鸣挺好听的。没忍住多听了一会儿。忘记关上了。” “你一个人呆在家里是有点太安静了。”桃稚帮忙收拾了下桌子,视线在那张被吹乱的报纸上顿了顿,“没想过养个小动物什么的吗。” 戴依佩愣了下,忽然笑出来:“之前养过。” 桃稚这倒是没听说过,惊讶道:“真假,我怎么不知道。” “真的啊,中华田园犬。栗色的。还挺好看的。” “那现在呢?"桃稚没当回事,”怎么不接过来养?“
“现在?”戴依佩恍神,“养在......朋友家了。” ----
第四十九章
“姐,怎么突然想起来把Lily接过来了。”
栗色的小狗蔫嗒嗒地偎在张星弘怀里,任由着他的动作晃悠。薄大的耳朵忽闪又落下。只有一双眼睛没什么波澜地看着自己的前主人。
程落阳微微弯腰,盯着小狗圆溜溜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无故地说出一句:“是不是瘦了。”
“没有啊。”张星弘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软乎乎的,“我还感觉我胖了呢。”
“我说狗。”程落阳直起身子,“你也想当狗?”
“......”张星弘懒得跟她计较这个,“Lily一直放在老房子被阿姨照顾着,肯定没有依佩姐贴身养着的时候胖乎啊。”
张星弘掂量着小狗:“爱能养狗啊。爱使人肥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程落阳移开了目光。
这两年以来,她一直不敢把Lily接回来。就一直放在老别墅。
说来也很好笑,高考那年。自己离不开那个老别墅。觉得那里好像还能看见戴依佩。破壁残垣里好像也能瞥见戴依佩走过那里的每一个步子。几乎在那个破碎的家里要生根发芽了。
而一年前,也忘了是哪一天。喝醉了迷迷糊糊地条件反射地回到别墅之后,看着迷蒙的灯光。心脏忽然就是一阵抽痛。老别墅的每一砖一瓦都像在叫嚣。
从此以后,那座老房子程落阳再也不敢回去了。连想到都会感到浑身刺痛。
老别墅里住着Lily,程落阳也没有勇气抱了。于是请了家政阿姨负责照顾,除了定时定点的喂食,Lily几乎又重新开始了先前的流浪模式。只是知道晚上回家。
“姐,不说这个,电影的事情想好了吗。”张星弘凑着跑过去,“我昨天晚上想了想,你演这个......影响确实是不好。虽然很希望你能参演,但是你拒绝也是合理的。”
程落阳沉默着。
“星弘。”程落阳背靠着料理台,“我这两年。把公司打理的怎么样啊。”
程落阳很少这么正经地叫他的名字。张星弘不禁直了直背,认真道:“很好,程叔叔没看错你,初升哥也没看错你。我也没看错你。”
“说实话,挺累的。”程落阳叹出一口气。
她喜欢舞台。从小就是。
“星弘,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以为,自己做个程二小姐就好了。”程落阳笑了笑,“我哥挑大梁,集团一直都是他的。他十八岁摔合同,说不干就不干。程私诺上位,这集团也没轮着我。”
“我爸死了,集团出事儿了。他们才想起来这家里还有个二小姐。”程落阳低头轻嗤,“我当时。已经站上舞台了。”
张星弘僵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所以说。钱啊,权啊,利啊。这种东西就是好。一个电话就能把一个人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全都打碎。”
“姐.....”张星弘深深地看着这个自己一直敬佩的女人,“你喜欢什么。”
程落阳深吸一口气:“我还是喜欢聚光灯。”
“有聚光灯。”张星弘说:”只要你想,全世界的聚光灯都在你身上。“
程落阳低头,又抬起来:“......你知道,人是有责任的。”
“我吃着这口镶金的饭,就必须得失去点什么。”
张星弘沉默许久,说:“那我们落幕吧。”
程落阳偏头看向他。
张星弘那双亮亮的眼睛里露着坚定:“姐。来演我的电影吧。我答应你,会给你一个最完美的谢幕。”
程落阳看着他,笑了。伸手去打他的头:“臭小子,想骗我去演就直说。”
张星弘笑嘻嘻地捂着头,说:“那你答不答应嘛。”
程落阳弯眸,细细碎碎的瞳孔又折射出无数光束:“答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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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orn。”
很少有人叫戴依佩的英文名,除了汪盈。
汪盈挑眉,缓缓地将墨镜移下,幽深含情的眸子与戴依佩对视片刻。又轻蔑一笑,戴了回去。
“找我有事?”戴依佩皱眉。
她不太喜欢汪盈身上强烈的胭脂味道,香气冲天。人也和那味道一样张扬无畏。
可不少人都喜欢汪盈的媚骨天成,婀娜多姿。
这和戴依佩的纯洁青涩差别太大了,可她们偏偏年纪相仿,火的时间又相近,莫名其妙地就成了被拿来比较的对家。
戴依佩倒是不在乎比不比的问题,不过自从两人成为对家之后,她就感受到,汪盈找她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就比如现在。
“来看看老朋友嘛。”汪盈偏头笑笑,“怕我图谋不轨?”
戴依佩不语。
汪盈就像三年前频繁喜欢挑事儿的李思嘉,不过脑子聪明很多。换做三年前的戴依佩,大概已经直接怼了。
大浪淘沙,戴依佩面对这种情况不愿意分散精力了。
“那你看吧。”戴依佩收起张星弘给她的大纲,“我先走了。”
汪盈笑而不语,藏匿在墨镜下的细长眸子微狭。
汪盈来录制综艺,她已经是这个节目的常驻了。参演了三季有余,而戴依佩是最近才新加入进来的。短短两期就抢占了风头。
汪盈有意识地接近她,戴依佩老是给脸不要脸。也不知道在清高什么。
“李思嘉呢。”戴依佩蹲在地上吃盖饭。
杜滇手里拎着一份寿司,靠着墙翻了个白眼:“闹脾气呢,绝食。”
戴依佩闻言默默扒了两口饭。
“那怎么办。”戴依佩随口问道。她最近其实也吃不下去饭,天气太热了,闻见饭味儿险些想吐。
车里空调开得大,虽然凉快但也不爽快。戴依佩看着外边的大太阳,蹙了蹙眉:“她下午戏份多,不能不吃。”
“说的就是。”杜滇打开那份寿司,把口袋里的糖在车里的小桌板上敲碎。粉红色的糖渣洒落在蘸满酱汁的寿司上显得有些好看,还有点违和。
戴依佩额角抽了抽:“这是什么吃法。”
“不知道。”杜滇语气中有些无奈,“她就爱这么吃。”
戴依佩心中默默鄙夷这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情侣。
“依佩姐,你跟我一块去吗。”
“去什么。”戴依佩抬眸。
杜滇摇了摇手中的袋子:“去送饭。”
戴依佩理所当然地拒绝道:“我去什么,当电灯泡?”
杜滇被戴依佩的直白呛了一呛:“......不是。”
“我去我去,好了吧。”戴依佩磨磨唧唧地从真皮座椅上蹭下来:“你真当高中生谈恋爱啊?这里没有教导主任,我们公司也不抓早恋。”
杜滇否认三连:“没有。”
李思嘉这两年走向不错,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脾气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人设吃香,前两年的绯闻丑事没了声音,众人便不约而同地认为是李思嘉的小脾气害了她。于是身上的污点被洗得愈来愈干净了。
不过李思嘉确实也实实在在的沉淀了不少,最明显的进步就是再也不去会所了。洁身自好的一把手,也不知道要不要归功于身旁这个男人。
戴依佩偏头看了杜滇一眼。
男孩逐渐变得挺拔,眉眼偏淡,可还是很好看。鼻梁挺立,唇色浅红。眉间墨色规矩。
察觉到戴依佩的视线,杜滇也转过头来,对视上她,好像在问:怎么了?
戴依佩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嗯,特别稳重。
爱情可能就是这么奇妙的一个东西?李思嘉曾被自己划分成“死性不改”的那一类人,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实的。
李思嘉慢悠悠地从片场走过来,杜滇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晃悠晃悠。不用想戴依佩也知道那是什么,李思嘉的眼睛瞬间一亮,飞奔过来对着杜滇就是一个熊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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