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十年未见了。他还是那么瘦,几乎是骨头架子一般。可那张脸真是怎么瘦都瘦不脱相。桃花眼依旧情蕴尤存,他眼里装的东西太多、太复杂。那双原本顾盼生情的眸子再也无法那样轻灵地动起来了。 可那双眼睛变成了一汪桃花潭,涟漪悠悠,风动而起。
两个人沉默良久,戴渡狠吸了两口,率先打破沉默:“我把阿戴带回去吧。” 叶祈望直接道:“不行。” “给你点脸了是吧。”戴渡的眉毛皱起来,“这是老子闺女。你说不行就不行啊?” “没。”叶祈望不疾不徐地说,“你家就一室。”
戴渡感觉自己有被侮辱到:“妈的,你以为我就那一套房?” 叶祈望抬眸,回答:“哦。”他站起身,整了整腰带:“无所谓,反正我不放人。” “我操。”戴渡一拍桌子,“叶祈望你能不能要点脸啊?”戴渡几乎快要跳起来:“你他妈谁啊?你他妈谁啊?”
叶祈望面无表情,一份证件整整齐齐地摊在戴渡脸上:“我是人民警察。” 戴渡看着那份警官证,只觉得自己的牙龈都被气得发抖。 叶祈望看着他的样子,难得地笑了笑。他语气放缓了些:“你歇会吧,我去做饭。” “做做做,烧死你丫的。”戴渡不爽地咒骂了一句。被骂的人不仅不生气,反而轻笑。
戴渡瘫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根已经燃尽的烟头。脑子依旧是混混沌沌的。 一想到戴依佩,他又闭了闭眼。抓着头发敲她的房门。 他那些在部队学的那些用来审问的心理学知识可真是在戴依佩身上用尽浑身解数了。他当年当刑警的时候,理论知识就跟叶祈望差了一大截。虽说算不上差吧,但也就止步于中规中矩了。要不然说为什么当年叶祈望能把自己从队长的位置上挤下去呢?
戴依佩在黑暗中睁开双眼,愣愣地瞧了一会门的方向。却是怎么都没有力气再下床了。 喉咙也好干,不想张嘴,更不想说话。 脑子想东西也好累。她就想这么呆着,最好待到在床上生根发芽,然后腐烂。
于是她就这么无声地在床上躺着,无视门外等待的戴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戴渡在门外说:“阿戴,吃饭了。”
戴依佩在心里默默地摇头。不,爸爸,我不想吃饭。
空气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戴渡又叫了一声,这一次的嗓子有些哑:“阿戴,吃饭了。” 戴依佩连在心里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戴渡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他又说:“阿戴,吃饭了。”
戴依佩忽然有些想哭。 她张开嘴,可喉咙好嘶哑。她吸允着氧气,可那干枯的嗓子只能发出“啊啊,啊啊。”的声音。 她急哭了,那声音古怪崎岖,戴依佩大吼着,希望能发出一两个像样的音节。可全部不成曲调。
戴渡瞬间破门,冲进房内。他看着自己的孩子无力地在床上挣扎。心脏抽痛不已,痛的快要没办法呼吸了。子弹从他的肩膀贯穿的时候没这么疼,匕首从他的腹中抽走的时候没这么疼。 他扑上前去,抱着她的脑袋,双眼泪纵横:“乖,阿戴不怕,阿戴不怕。” 戴依佩叫着,泪水把他的衣襟浸得潮湿。
“啊啊,啊。啊啊啊。”戴依佩嘴巴一张一合,可那声音仍旧刮锅挫锯,刺耳得不成样子。 “不怕,不怕。会好的,阿戴,会好的。”戴渡轻轻抽噎着,可那胸脯却从未那样可靠沉稳过。他拍着戴依佩的头:“你只是太久没说话了。乖,不怕,不怕。” 戴依佩痛哭着,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的。不就是丢了个高考吗,她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的?!
她从未如此惶恐过。她一直以来为自己搭建的一条平稳大路正在迅速地偏离轨道。失控了,一切都失控了。不仅是未来。现在,她连自己的身体都管不住了! 她死死地抱住戴渡,用那生疼的嗓子哭嚎。她喊的每一句,每一句。都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心脏,剜着他的血肉。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连绵难断...... 正如那日晚,楼房中的呜咽一般。
晴初。 雨过天晴,烈日如柱。
程落阳感到脑门上一阵昏沉,她粗喘着气,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她扶着墙,缓缓地向身后的大门看去。 心脏犹如那座坚硬沉重的金属实木门一般,狠狠地坠了下去。
戴依佩没再回来。三天了。 程落阳在别墅门口已经守了三天。有太多人来劝她,可她就是不走。早上的饭吃不下,晚上的觉也在别墅门口的前院对付了。
她不知道戴依佩去哪了,被程初升带走了?还是被戴渡救走了?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赶到酒店的时候,只剩下满地狼藉,触目惊心了。 程落阳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勇气走进去那扇门的。她难以想象当时戴依佩的心情,也不敢想。
她颤抖着把破碎掉的瓷器一片一片拼好,可又怎么能拼好。 她看着倒下的沙发,混乱的床单,撕毁的窗帘,坑洼的液晶电视。
程落阳脚下一软,彻底瘫了下去。 ……一定是昨晚下雨,着凉发烧了。 她看见今天例行来劝她回去的人正冲过来,程落阳扶着粗糙的红墙。她想,她不能回去。
她一定要等到戴依佩......怎样都好,只要能见到她。她无论是打她,骂她。都可以,都好。 她不想再奢求戴依佩的原谅了,可是程落阳只想再看一眼她的样子,光是这样,也不行么......?
戴依佩,你在哪里......让我再看看你,好吗。好吗......
窗外树丫支离破碎,摇曳难堪。 戴依佩半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 喉咙火燎一般的疼痛,连呼吸都刺疼。
戴依佩向外看了半晌,敛目看回手心。一枚浅蓝色星星安静地躺在里面。 她收紧了手,那五个棱角终于刺得她清醒些许。 程落阳。
我恨你吗。 ---- 抱歉……这周被因为yq只能住在酒店里了(挠头)所以是和妈妈一起睡的,,悄摸码的……短小致歉QAQ
第三十八章
得知戴依佩的事情,杜言一伙人第一时间就赶回了x市。结果一通电话过来,却是戴依佩不方便见人的消息。 戴依佩最近确实见不了人。她那天情绪太激烈,喊到失了声。本来就沉默的她,如今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祈望从中医那里鼓捣了好一堆中药,戴渡每天捏着鼻子狂呕。戴依佩看着这场面有时候很想笑,但大多数情况下笑不出来。 就算笑出来了,也会被自己那嘶哑的嗓音吓一跳。然后一阵难以言喻的哀莫又会袭来了。 要说程落阳?
戴依佩苦笑。她还真的见过她。 这几天闲来无事,她就跑到顶楼,吹吹晚风。不吹还好,越吹越难受。嗓子还疼。
那天她下楼,一出门,就被一摊肉吓个半死。 是程落阳。
那人睡得不安分,眉间紧蹙,脸上潮红得吓人。如果再仔细一看,甚至能看见白花花的好几条泪痕。 哭?戴依佩还真没怎么见程落阳哭过。
如果真的说的话。还是那次录综艺,程落阳误会自己,以为她是程私诺那边的人。 程落阳那次可真是气坏了,露出那么吓人的表情,恐吓李思嘉。气哭了,扒着自己的衣服跟她说是戴依佩不知好歹。 现在想起来真是很好笑。戴依佩掰着手指头数,所有那样大起大落的情绪,居然全是他妈的程私诺给的。
可现在程落阳又是干什么呢。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来她们家门口坐着。有什么用呢。 如果程落阳忏悔了一百二十个小时后,戴依佩就能回去高考。如果程落阳忏悔了一百二十个小时后,戴依佩的嗓子就能恢复。如果程落阳忏悔了一百二十个小时之后,戴依佩那颗破碎的心脏就能被粘好的话。
那还要那三年做什么呢。
这都是后话了。
当时的戴依佩,整个人犹如过电一般,当场被劈在原地。 程落阳半梦半醒,看到她,也瞬间精神了。 程落阳愣愣地,伸出的手腾在半空。酝酿了整整五天的开场白,在这一刻被洗劫一空了。
她就那么半张着嘴,和戴依佩对视了整整五秒钟。 戴依佩又他妈的想哭了。 她真是快受够了,她真他妈的不想哭了。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睁眼难受闭眼难受。她的所有的心情也都快受够了。她烦死,讨厌死,恨死这样一直闷闷不乐的情绪了。
她真他妈想一巴掌狠狠抽程落阳脸上,再吼一句,你他妈给老子滚。 程落阳的嘴唇颤抖,她用两只手去抓戴依佩的手。可是抓不到啊。她手抖,她不敢抓。她怕抓上了,就跟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一样。戴依佩会把她的手甩开,会抽开。
也就是戴依佩说不了话,要是她能说话。现在就不会这么沉默。这么尴尬。 程落阳低着头,她抖了很久,只抖出来对不起三个字。 戴依佩果然抽开她。手机上留下很冰冷的一串字。
【我不想看见你。】
六个字,夏夜蝉鸣嘈杂,可程落阳只觉得寒冷彻骨。 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可程落阳必须说点什么。再不说,戴依佩就真走了。真的走了。 她鼓起莫大的勇气,碎掉了一生的尊严,抓住戴依佩的小腿。戴依佩瞬间跳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怒吼。 程落阳不敢抬头。这场面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聚光灯下永远高昂着那颗颅顶的张扬的明星,此时此刻,蜷缩在小区灰楼的角落,狼狈不堪地抓着一个人的小腿。祈求她不要走。
“……别走,再等等我。”程落阳用她那干渴的嗓子乞求道,“我,我一定能找到方法的……你相信我,好不好。依佩,你等等我,我……” 戴依佩闭了闭眼。
真的以为她现在还能上大学吗。 此时此刻,大学早就已经缥缈了。她想,即使自己真的去了大学,也只能像行尸走肉一样吧。
那个梦想被人打烂了啊。怎么能拼起来。
戴依佩垂眸打字。眼里藏着晦暗不明。 【我现在还不想看见你。】 程落阳眼里浓浓的悲伤几乎快把戴依佩浸溺,她逃也似地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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