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了,但是我想我必须得掀开你的衣服看一下…你现在需要止血……” “可能会有点疼,需要你稍微忍一下。” “如果实在疼的话就说出来,我不会再继续的。” 疼? 宋温凊有些想笑,她浑身上下都疼,已经疼得她麻木了。 她在大战中耗尽了所有灵力与丹药,连金丹都被挖去,全身修为散尽,已是个废人了。 唯一能庆幸的便是金丹体质尚在,伤口可以慢慢恢复,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衣衫和着黏稠的血被揭开,牵起一阵密集的疼痛。宋温凊蹙了蹙眉,伸手攥住了要查看自己伤口的人的腕部。 “不用管。” 她话说得很艰难,一字一句像从胸腔中挤出来。 是温的。 指尖正好抵住了脉搏,一下一下,强劲的跃动的生命力在轻叩皮肤。 宋温凊抬眼,视线所及还是一片模糊,但她突然…突然想看看面前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如果不止血的话,你会死的。” “在…愈合。” 话说得急了,宋温凊胸口一痛,皱着眉头将喉咙处涌上来的腥甜压下。 “走。” 血腥味越来越重了。 如果再在这里呆下去一定会引来野兽。 “别管,先走。” 宋温凊持剑的手微微颤着,努力支撑起身体想站起来。 颜竹看穿了她这份意图,及时上前用双臂搀扶。 不知是不是穿越者的福利,她发觉自己的力气比以前大了许多,竟可以不费力地将人扶起。 “去、湖边。” 这句话已是气声,若非是贴耳说的,颜竹绝大概率听不见。 虽然她觉得小姑娘目前最需要的是止血,但是见对方坚持,便先顺着她来。 红色在清澈的湖水中荡漾开,简单的浸泡后,最靠近岸边的那一小片都被侵染。 ——原来是为了洗去身上的血腥味。 颜竹想,她偏头看向身旁的小姑娘,见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心中泛起了几分怜惜。 后面的事情就顺利许多。 可以栖身的洞穴就在不远处,里面还有块大石头供人躺卧。 颜竹小心将人扶到上面,注意到这人的情况并非像她表现出来那般云淡风轻,腹部的伤处根本没有愈合,时不时还会有血往外渗。 “你还在流血…这样下去会死的……” 颜竹的心脏跳得很快,双手因事情不受控引起的惊慌而微微颤抖。 她不了解这个世界,先前听到小姑娘说“会愈合”,便信以为真。而今见腹部的血止不住的流,又瞧对方眼眸紧闭,唇色发白,俨然已是奄奄一息,顿时慌张起来。 纷乱的情绪在此时不会有任何正向的用处。 颜竹努力平复心情,伸出手轻而缓慢地掀起被水浸泡得冰凉的布料。 “冒犯了……” 声音飘进耳中。 宋温凊顿时知晓了她在做什么,不免有些羞恼,可惜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去阻止对方这番行径。 她微微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话未出口,鲜红的血液就成股成股地顺着嘴角涌出。 脑袋越来越沉了,思绪被搅和成了一团。 ——流血还不至于让我死。 这是意识沉沦前,宋温凊最后堵在喉咙口没来得及吐出的话。
第二章 你是谁 伤口真的在愈合。 一个巨大的丑陋伤口大咧咧躺在平坦的腹部,皮肉外翻,似乎已伤到了内脏。鲜红的血液一点一点渗出,将雪白的皮肤都浸染得粉红一片。 见到这副惨象,过惯了二十几年太平日子的颜竹呼吸一滞,不禁瞪大了眼睛。 她有猜想过小姑娘受了很重的伤,但没能想到居然会这么严重。 月光顺着石缝落入,冷冷的照在眼前的沉睡着的人身上,将血水都照得褪了色。 饶是如此,颜竹还是被大片大片刺目的惨红晃了神,她颤着手,心中生出无计可施的挫败感。 好在伤口竟然真的在愈合。 有几缕金色光芒萦绕在鲜血淋漓的伤处,血液渐止,皮肉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在被慢慢抚平。 颜竹震惊之余松了口气。 ——应该没有失血过多死亡的风险了。 事情暂时得到了解决,她的身体脱力般在一瞬间颓了下去。 “不会死掉就太好了。” 颜竹小心地将掀起的布料盖回,又为沉睡着的人整理了一下衣衫。 眼看对方脱离了危难情境,颜竹紧张的心情暂缓,终于有空观察周边。 这是个还算隐蔽的山洞,洞口处有杂草覆盖,可以阻挡外面的窥探。 洞中空间不算大,有一处能躺人的石床占据了大半空间,也就是在那石床靠的石壁上有个圆型洞口,正好能容许月光透进来。 颜竹的目光落到了石床上躺着的人身上。 之前情况太危急,她没有时间好好打量对方,只是瞧身形和装扮猜测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半边脸被血迹所污,上半张面部又遭凌乱的发丝遮挡,只露出尚还稚嫩的眉眼。 颜竹瞧见她蹙起的眉,心疼地将粘黏在小姑娘脸上的发丝拨去一旁。 “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请好好睡一觉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句话说完后,颜竹好像看到她蹙起的眉略略舒展了些。 黑夜寂静,偶有虫鸣声响起。 颜竹寻了块地方坐着,开始复盘来到这世界后发生的全部事情。 先是在湖水中醒来,而后发现身体的异样,再到瞧见满身伤痕出现在树下的小姑娘…… 当时最明智的做法其实是不救人。 救人的风险太大了,对方被伤成这样如果不是本身穷凶极恶的罪犯,就是有一群仇家,要是扯上关系,自己陷入险境的可能性也极高。 颜竹的目光落到对方手中,即使在熟睡的情况下她仍将剑紧紧攥着。剑鞘不知遗落在了何处,剑身锋利,其上凝固着大片鲜红的血迹。 她又忆起方才看到的自动修复着腹部伤口的几缕光,神色凝重了些许。 ——看来,这个世界远比我目前看到的还要复杂得多。 但是人救都救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对方是坏人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小姑娘坏又能坏到哪去。 颜竹仰头看着从缝隙中钻进来的月光,这般想着。 她思绪有些发散,莫名去思考了另一种可能性。 说起来也蛮巧,如果躺在那里的人是个成年男子,她还不一定会去救。 偏偏是个女孩子,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 颜竹做不到袖手旁观。 “坏不到哪里去的小姑娘”此时正在沉睡,还不清楚她救自己之前有过这样的心理历程。 宋温凊蹙着眉睡得不安稳,那件事情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发生。 看不清面容的人群将她包围,熟悉的话语重复着在耳边响起,好像跌入了没有尽头的深渊。 “你还要辩解吗?当时只有你在场,更何况,她亲口指证了是你做的事。” “灵蕴道宗有她这样的人简直是耻辱,玷污了修仙界正道第一的好名声。” “半年筑基,十六岁金丹,号称新一代弟子中天资第一的宋温凊,大名鼎鼎的灵蕴道宗掌门之徒,竟然是个残害同门弟子的魔修,哈哈,好大的笑话!” “当初看你小人得志的模样我便不爽了,现在倒是想问问你,从云端跌落的滋味如何?” “师兄已经恨透你了,宋温凊。任凭你天资卓越又如何,他的道侣只会是我。” “师姐,我从未怀疑过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宋温凊…师妹,你当去刑罚堂向认罪!” …… “好,我会去刑罚堂。” 宋温凊听见自己的声音,周围的喧嚣为之一静。 “我相信,宗门会还我一个公道。” ……吗? 等待她的分明只有—— 宋温凊喘着气从溺水的窒息感挣扎出来,她睁开眼睛瞥见了从缝隙中斜斜照向自己的一缕月光,意识很快又沉了下去。 “宋温凊,你身负魔种,已然沦为魔修。既然今日送上门,便别想着要走了。” 不是我做的,我不是魔修。 宗门的阵法第一次启用在三百年前,为了杀死一名渡劫期的魔修。宗门大阵第二次启用是为了杀了她。 我不是魔修,为何不信我? 那件事不是我做的,为什么未经调查便逼我认罪? 金丹被硬生生从腹中挖去,宋温凊疼得近乎要昏厥。 那人走至她身边,面容在梦境里模糊不清,只能瞧见嘴角常挂着的那抹和煦的笑容。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师妹,疼吗?” “没关系,一会就能死去了,死去就不会疼了。” “你还是死了好,你这样的人,死了,大家都会感到开心的。” 我死了,大家都会感到开心的…… 只要我死,大家都会开心吗? 我死了就好了…… 为什么…是我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可是—— 我并非魔修,也从未主动害过任何人。 …凭什么? 难道仅仅因为我身负魔种,就该死吗?! 一声闷哼在寂静的夜中尤为刺耳,颜竹被惊得一个激灵,瞬间从昏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打盹,颜竹后背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她握紧了随意在地上捡的粗壮树枝,警惕地向周边望了望。 ——暂时没有危险。 饶是如此,颜竹心中仍免不了一阵后怕。她回头看了看石床上沉睡的伤患,轻轻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站起身走动两步,摇了摇头努力保持清醒。 这是她经常通宵赶稿,还能在第二天不昏死在课堂上的小秘诀。 但是,写小说真的很容易死。 就是不知道现实世界的自己怎么样了。 这副身体好像是她的,又好像不是。 明明痣的位置都和原来的身体一模一样,但皮肤好得实在有点不像人类,而且力气还蛮大。 颜竹捂住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思绪因疲惫而漫无边际地乱跑。 如果是身穿的话,身体应该会消失吧。 如果不是,那会变成植物人,还是直接死了? …… 不管怎么样,应该都会把舍友吓得不轻。 颜竹恶趣味的想。 她在原来的世界里没什么要好的朋友,父母也很早就离异,为数不多的联系是每个月寄生活费的转账消息。 唯一让她觉得有些遗憾,可以称之为“牵挂”的东西,是她那本还在连载过程中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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