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茅元仪关心地问她。 吴宜归勉强道:“没事,可能是低血糖饿了,得吃点东西。”她已经潜意识感觉到叶蓁就在楼上,但敌不动,她不动,在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她不可以冒然行动。 于是随意寻了个角落入座,招来小二点了招牌菜。 隔壁有几桌空着,另外有几桌像是客商打扮。只听那有点发福的黑脸客商相当焦急道:“哎,我们刚刚运过来的煤炭眼见着就要受潮,我找人联络陈节度,但是却被打发回来了,说那是淮南王爷所定的东西,与他们并不相关,所以不收。这可怎么办呐,我们收到这笔订单之后,召集船夫劳力,一路上通了多少渠道才运到淮南城,眼下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干脆跳江自尽吧。” 客商说着脸色越发愁苦起来,开始自斟自饮,甚至趴在桌上痛哭流涕。 陪同他的瘦书生劝慰:“一朝天子一朝臣,淮南王定的东西陈节度自然不会认。眼瞅着就要入冬了,淮南王府那么大,总该还会需要你的炭火,你要不再拖人走走关系,好歹卖出一些减少亏损。” “我也这么想过,但还是没有路子。” “其实我有个表叔就在他府中,我想办法帮你引荐一二。”瘦书生道。 吴宜归扭头问茅元仪:“可有办法试探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她见客商已经濒临崩溃,如果再被人骗了,恐怕真会去寻死。 茅元仪说:“我来问问试试。” ----
第7章 == 茅元仪凑过去:“两位,正好我家公子也有生意想要和你表叔相商,不知道要多少钱才能让兄台牵线搭桥?” 瘦书生怔了怔,上下打量吴宜归那桌,见他们二人衣着平平,露出鄙夷的神色:“我表叔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 吴宜归温声问胖客商:“请问两位认识多久了?” 胖客商道:“今日刚认识。” 吴宜归欣然举杯道:“既然两位认识也不久,不妨多交个朋友,我请二位喝酒。” 不系楼的酒水价格不菲,有人愿意请客那当然再好不过。 “不知表叔在将军府内担任何职?”吴宜归问。 “内务杂事都由表叔负责,权力大得很。”瘦书生得意倨傲。 “表叔贵姓?” “姓周。” “哦,原来是周管家。”吴宜归点点头,朝茅元仪使了个眼色,茅元仪接茬道:“陈节度近日就要操办婚宴,可能需要一些花卉装扮,而我家公子正是个花鸟山石的商人,这一次本要去北边贩卖,无奈有事耽搁了停靠在淮南城,满船的花卉就要枯败,正瞅着没有销路,如今正好遇上您,希望给个方便。” 吴宜归此时刚好一撩衣袍,若露出自己腰间鼓鼓的钱袋子。 瘦书生眼眸一亮,殷勤道:“此事自然好说,我将你的事情同这位朋友的事情一起和表叔说,他自然会安排你们的销路。” “哦?陈节度当真会收下花卉?” “那是自然。”瘦书生信誓旦旦。 茅元仪冷下声音:“胡说,陈君根本不喜欢花卉,他一旦闻到就会起皮疹,因此他的府中根本没有一朵真花……” 吴宜归的眸光里也带了一点冷意,对着胖客商客客气气道:“他在骗你,切勿上当受骗。” 瘦书生被戳破后愠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胡说八道,我记起来了,陈节度府中的确没有花卉,是王府郡主需要花,是我记错了。”他冲着胖客商道,“你若再磨磨唧唧,你的一船煤炭都要坏了。” 茅元仪漫不经心道:“郡主也不喜欢花。” 这下那人呆傻错愕,怎会有女子不喜欢花? 胖客商终于看出他是个骗子,气呼呼地站起来冲着他的脸泼了一杯酒,撩起袖子要打人:“你这个骗子,居然想骗我!” “你们——”瘦书生躲避不及,满身酒味,指着三人气急败坏,“你们等着瞧!” “等着什么等着,我现在就把你揍趴下!”客商怒气冲冲,脸上涨得通红。 “稍安勿躁,这里是不系楼,你看小二哥和掌柜的都在瞧你,上头还有贵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我是你,不会在此胡闹。”吴宜归劝解说。 胖客商走南闯北,自然有点情商,见着那瘦书生已经抱头鼠窜,便也作罢了。回头冲着吴宜归抱拳:“多谢公子提点搭救,您这是救了我一条命,不,您救了我们一船人的性命!” 吴宜归笑了笑:“不必客气,举手之劳,我倒是有些事要请教兄台。” 与此同时,在三楼的包厢里,原本紧闭的房门开了一扇,端坐在里面的人若无其事地饮茶。她可以透过房门,清楚地看见楼下大厅的动静以及看见在大厅内侧的一大片白墙之上的那三个飘逸不羁的字——不系楼。 那是柳容修在不系楼落成的时候亲笔所提,不错,这楼名是柳容修所取,她拗不过前国师玄奕,无奈之下为此楼提名。纵然时过境迁,却能留存至今,这三个字随着不系楼南来北往,走遍大好河山。但是柳容修却是一生都没有出过皇城,她自小长在皇城,也死在皇城。 叶蓁已经坐在这里许久,却没有离去的意思,她手执酒杯,对着不系楼三个字独酌,桌子对面空无一人,却摆了椅子和酒杯碗筷,仿佛有个人陪同她坐着一样。 “殿下,吴姑娘好像要离开了。”张岱回禀,“她是和一个客商一同走的,那客商与淮南王有交易,吴姑娘会不会已经觉察到了什么?需不需要派人将她带走看着,以免影响殿下的大计?” 叶蓁捏着酒杯:“不需要,你继续派人跟着她,切勿让她察觉。” 张岱担忧:“可是她已然知道殿下您的身份,若是张扬出去,我怕会有闪失。” 公主身份尊贵,此次出行虽然也有护卫,但毕竟不比京师安全。如果行踪泄露,难免会被人盯上,简直防不胜防。公主在朝中并不完全顺风顺水,拥护小皇帝的帝党如果知道了公主不在京师,定然会趁虚而入搞些动作,因此此行必须严格保密,尤其不能让司军元春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叶蓁手中缓缓转动酒杯,看着水中倒影,不疾不徐道:“所谓引蛇出洞,必须要有诱饵。既然都出城了,我愿顺势做这诱饵,只是怕那条蛇太胆小了仍旧不敢出洞。”她放下杯盏,曲指在杯壁上轻扣两下,暗中思量:看来得加点筹码,否则毒蛇还会按兵不动。 “张岱,替我传话给陈君,就说本宫要亲自恭贺他新婚。” “但是殿下您此行隐匿,我们人手原本就已经不足,一旦您公开露面岂不是会更加陷入危险之中?”张岱更加担忧。 叶蓁道:“我越是高调,就越是有人会不安。只要他不安分了就会忍不住出手。” 张岱见叶蓁心意已决,只好领命去办事。 叶蓁垂视下堂,吴宜归已经同胖客商一同出了不系楼。 当年按照前国师玄奕的吩咐将玉珏一分为二,一份留在自己身上,另外一份随同柳容修下葬。她下令修葺了七十二座疑冢为柳容修掩护,因为玄奕说,柳容修终有一日会回来。虽然一向不信鬼神,但叶蓁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亲自送柳容修下葬,总觉得洒下黄土那一刻,她就会和柳容修永别。 没想到玄奕没骗她,人死真的能复生。然而玄奕却没有告诉她,回来之后的柳容修不认得她,也不记得当年的事情,她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自称吴宜归。 叶蓁目送吴宜归出门,吴宜归的步伐没有停滞,她没有留恋。甚至在看见“不系楼”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表情也很平静。 叶蓁心里不是滋味,派去观察的人回禀了吴宜归的一言一行,叶蓁知道她会易容术,会做巨大的纸鸢。柳容修精通诗词书画,她不屑于这些市井伎俩。这两个人性情完全不同,恐怕回来的不是真正的容修,玄奕有事瞒她。 叶蓁的目光挪回到不系楼的题字之上。容修,你回来了便好。 吴宜归这头走出了叶蓁的视线,但心里深知没有走出她的眼线。 带着客商到了码头,看着满船的炭货,客商落寞道:“我这一船人的生计算是毁了,不知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不系楼是要烧炭火驱动的,只要将炭卖给不系楼,仍旧可以挽回损失。”吴宜归说。 客商眼眸一亮,但旋即摇头道,“不系楼是前国师的产业,在前国师去世后,交给了他手底下的大管家打点,毕竟是大盛的前国师,所以他们的炭火自有朝廷供给,我没有和他们做过生意,怕是不会突然接受我的炭。” “事在人为,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就不行?”吴宜归。 “好,多谢公子,我这就去谈一谈。” “慢着,我还有话要问你。” 客商回:“公子有话尽管问,在下知无不言。” 吴宜归道:“淮南王每年都向你订购这么多煤炭?这里冬天并不阴冷,他定这么多煤炭做什么?” “这一船煤炭确实都是提供给王府用度的,说实话的确多了一些,可能是府中的人口多,且怕冷,所以需要多备一些炭火吧。” “我知道了,多谢。”吴宜归告辞离去,在港口还见着几艘货船,上头运的是一些大锅铁具。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沙土在装船运出去。 淮南王城水运通衢,南北贯通,水路极其发达。再加上淮南王常年疏通河道,使得周边交通更为便利。 这本是造福乡里的好事,但是却让吴宜归想到一件坏事。 只希望是自己多虑,而不是乌鸦嘴。 ----
第8章 == 陈君和婉平郡主的大婚临近,而茅元仪见着吴宜归并无特别举动,照旧吃饭喝茶,闲聊逛街,终于茅元仪忍不住问:“姐姐,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我们是冒充迎亲队伍混进去,还是冒充王府后厨去打杂?如果是后厨,那么我们就可以在酒席里下毒,把陈君这个叛徒和其他趋炎附势之徒一起毒死,为我父王报仇。” 吴宜归摸了摸下巴,鄙夷道:“就你这副瘦弱样子还企图混入迎亲队伍?就算王府打杂的后厨也不会要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茅元仪更加焦躁:“那我们怎么才能见到我姐姐?” 吴宜归丢给他一本书,茅元仪低头一瞧,封面上写着《六礼》,随意地翻阅了几页,就是普通的书籍,并没有什么奥妙玄机。 茅元仪丢开这本书气愤道:“你这时候居然让我看书?” 吴宜归头也不抬:“我打听过了,陈君要用最完整的礼仪成婚,还宴请了不少宾客,他想要借机树立威望,借着娶郡主顺理成章做淮南王。但是原先负责礼仪的城中礼官大儒全都因为他叛乱而不愿意为他主持婚礼,他正头疼得紧,所以我们最好能够说服一人愿意帮他主持婚典,再借助此人跟随入府见到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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