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事的人都遂了大道,除非天音喝多了当成故事说,否则后人无从得知。这蒙刹果然老得跟擎华差不多大了,不然哪能听到这些几千年前的风声。晚月索性不再解释,使力甩开她的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演得太差,我一开始就知道回来的不是栖川。”蒙刹冷笑,“她怕我跟老鼠怕猫似的,也没心思管是谁暗中下手害她。这样睚眦必报的,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出是谁。”
“什么叫睚眦必报,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也就你们两个能做到无动于衷。”晚月一面说着,一面在手中暗暗蓄力,刻意挑衅道,“要是哪天栖川真的被人害死了,阿婆你会不会犯愁,因为再找一个愿意顶包的人太过麻烦?”
蒙刹没被这话激怒,只是盯着晚月的动作:“我以前就说过,只管临煞渊的事。但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一句,擎华脑子坏掉了,你这种危险分子也敢往九重阙里拉。”
晚月笑着摇头,说:“我是正面人物。”
“谁家正面人物会往别人鼻孔里塞地雷啊?”蒙刹依旧是按兵不动,只是嘴上直挑晚月的不好,“一看就知道你是个不服管的,擎华心真大,就不怕你篡她的位。”
“篡位造反是你们魔族的传统美德,我们这边不兴这个。”晚月坦然接招,道,“至少我有个网名,你有什么?”
“你觉得我需要这些没用的东西吗?”蒙刹嘲讽般笑了笑,看向通往后台的矮门,“那个对魔族喊打喊杀的帘明也进去了,里边的魔族可不光只有常勒和磷汇两个。”
晚月警惕道:“那你还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
“我们可以慢慢谈,以她的能力估计能撑到你去救她。”蒙刹走到矮门边,分明是不让晚月擅自经过,“跟你共事挺省心,要是栖川有你万分之一,临煞渊早干净了。”
“你倒是一点都不急,但我现在没有时间陪你开茶话会。”晚月往她那边挪几步,锄头马上就要从袖子里滑出来,“有话可以直接说,要是让我知道你说这些废话只是要拖慢我的脚步,那我可以给你五分钟时间订好棺材。”
“好吧。”蒙刹收了方才高傲的神色,轻松得像是在闲谈,“看你这几天的表现,像是很享受手揽碧血阁的样子。要是挟槊回来了,你可千万别赖着位子不肯走了。”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远大目标要跟我说呢,合着还是替挟槊圈地盘。”晚月觉得没意思,反倒是一笑,“我没兴趣,要是挟槊回来了我马上滚,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蒙刹抬手掀开遮着矮门的掀帘,也不等晚月跟上,率先进了后台里。门后是化妆间,刚才进来的那群人不知道去了哪,这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仿佛从来就没启用过。
另一扇门不知通往哪里,既然是百斩堂的主场,常勒提前遁走,必定会布下陷阱严阵以待。临煞渊好像供电不足,无论走到哪里都没有灯光;但临煞渊好像又不怎么缺水,走廊中积着薄薄一层积水,路过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
在黑暗的环境里,就要比往常更提防左右。走道里的积水在独身一人时无疑是最好的帮助,若是有人从黑暗中接近,势必会听见其疾行过来带起的水声。
但两个人却不一定。帘明顿住脚步,专注于留意身后的磷汇一时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差点撞上。磷汇吓了一跳,惊慌道:“怎么了,前面有什么问题吗?”
帘明大为不满,高声说:“你不要在我后面一走一停的,我都快分不出是你的脚步声还是常勒的脚步声了!”
“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常勒从来就没出现过啊。”磷汇说着,突然话锋一转,“我明白了,你是觉得我是又没文化又没品味的魔族,所以不乐意跟我走,对不对!”
“没错,还真被你看出来了。”帘明毫不避讳坦然应下,紧贴着墙壁往前摸索,“谁知道天音前辈她们追得那么快,隔一会儿进门就找不见了。这里怎么还这么黑。”
“找她们有什么用,刚才栖川大人和常勒打起来的时候,你那三位前辈在干什么?”磷汇故意停了停,仿佛是努力思考回想的模样,“一个吓晕过去,一个语无伦次,还有一个只知道站在原地劝大家不要再打了。果然九重阙的人都和传闻中一样厉害,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前辈们慈悲为怀,只要她们愿意出手,打倒你们还不是转瞬之间的事。”帘明哼一声,说,“反倒是你们那位新任魔尊,要是没有常勒从中作梗,我早就把她打倒了。”
“明明是你们那边的晚月仙君最窝囊才对,什么都没发生,她就自己把自己吓晕过去了。”磷汇笑道,“哎呀,果然之前的报道是真的,晚月的确不是栖川大人的对手。”
虽然当时那位晚月昏过去着实蹊跷,但帘明与天音交往甚密,偶尔也见识过晚月的厉害手段,自然对她有种盲目的景仰。见晚月被人看轻,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替晚月说话:“晚月前辈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才被你们抢了先机!要是当时她没有昏倒,被绑的人是谁还不一定呢!”
“胡说,栖川大人内力深厚,只是站在她旁边就能感觉到她有多强。”帘明立即争辩,忽而彻底明了般点头,说,“原来是你年纪太小,连识人辨力都不会,难怪被骗。”
“修士的实际年龄与外貌相差甚大,我只是看着年轻而已。”帘明选择扬长避短,不忘嘲讽道,“你们魔族长成后就定型了,只要坚持修炼,总有一天看上去比你年纪大。”
磷汇说:“看起来比我大有什么用?”
“看着比你大就够了,一个老态龙钟步履稳健的婆婆和一个只知道嬉皮笑脸的小丫头,你觉得哪个更成熟啊?”帘明背过手一笑,说,“要是我看起来再年纪大些,那些魔族就不会小看我。年纪比不过,外貌比过就好。”
“我这次擅闯百斩堂,就是想抓住新魔尊,战胜一个强大得好像无法战胜的对手,擎华前辈说这样就能飞升了。但我没能打败栖川,所以距离飞升还有一段时间,”帘明清了清嗓子,说,“我会用这段时间成长的。”
“栖川大人刚挫了九重阙的锐气,果然就有人来寻仇了。连风头无两的晚月都败下阵来,你们所做只不过是徒劳无功。”磷汇抬抬下巴,不屑地说,“刚才栖川大人与你交手时尚有保留,只怕以你的能力,连我的对手都做不了。”
装有神力的压缩罐从背囊里掉出来,落入帘明手中。帘明勾住拉环,说:“我看你也就只会耍耍嘴皮子。”
磷汇毫不露怯,凛然道:“那你就放马过来吧。”
她立在原地不动,显然是没把帘明放在眼里。脑后被常勒撞出来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帘明深吸一口气,用力扯开压缩罐的拉环,溢出的电光只将黑暗点亮一瞬。
听说凡人想要能与神魔匹敌的力量,就要跋山涉水,收集存余世间的神力。踏遍世间所要寻求的不仅是掌控自然的神力,更是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大道。只可惜对天生就有法力的魔族而言,这种行为完全不具备意义。
为了寻到能装齐罐头的神力,帘明自小便开始了这场修行。无论是多险峻的山峰、多汹涌的河流,她都能凭借在神魔眼中不值一提的羸弱身躯走过。面对凶恶的魔族,她早就知道一击不会得手,已经备好了下一次攻击。
磷汇翻身闪过那道电光,磷火从走廊通风口内争前恐后地挤出来,在她目光所望之处聚集。碧莹莹的火光恍若游曳的蜉蝣,在磷汇的沉默中逐渐胀大,不是如同帘明的雷电一样一晃而逝的闪光,而是可以持续燃烧的光源。
磷火的光亮印得帘明脸色煞白,磷汇以为她是没见过世面被吓住了,帘明却大喊道:“常勒就在你背后啊!”
磷汇担心帘明使诈便没敢回头,对面远处的帘明跳脚道:“真的在你背后啊!张开嘴准备把你吃掉了!”
身后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带着只有活物身上才有的热气。来不及多想,磷汇赶紧飞身跃开,反手将刚才凝聚的火球往身后那东西身上推去,常勒大张着嘴,竟是生生将那个跟磷汇差不多大的火球吞下去了。
也不知道她去做了什么,整张脸填满了走廊,正在朝着磷汇和帘明缓慢挪过来。她的身躯拖在挤满空间的脑袋后,随着她的靠近,脚下的水也因空间的压缩而升高。
火球的光亮明灭在常勒唇间,像是在用力咀嚼口中的火焰,嚼到足够尽兴了,才一闭眼将火球的残渣咽进肚中。在帘明和磷汇惊恐的目光中,常勒终于好整以暇地眨了眨眼,以一种温和的姿态笑着问道:“还有吗?” ----
第20章 走廊的水,常勒的泪
在挟槊决定亲力执政的那几年,临煞渊发生过数次内战。最骇人听闻的一次就发生在磷汇的家乡,那是一场恶战,双方皆是倾尽全力,白骨露野,无处埋身。
及至磷汇出生的时候,临煞渊已经和平很久了。时间能轻易流逝,战争的痕迹却不能随着时间消退,那场战斗结束很久,肃杀的气息却仍然笼罩在那片土地上空。
临煞渊没有白天,阳光被陡峭的山崖隔绝,一年到头都是能见度不高的黑夜。磷汇小时候最喜欢到处乱跑,有时还能踩碎埋在地里的不知是哪位前辈的头盖骨。
磷汇就是喜欢黑暗中山野里亮起的几簇火光,即使死去也依然能发光发热,明明是值得喜爱的东西,人们却避之不及。经历了严酷的环境,死在荒山野岭,一定会觉得寂寞吧。所以磷汇才要和漫山遍野的白骨做朋友。
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如今的形势不太妙,磷汇的朋友被常勒一口吃下去了。
常勒放大后的脸比黑暗中的鬼火恐怖多了,磷汇吓得窜到帘明身后:“她偷喝三鹿奶粉了,头这么大?”
水波摇荡的声音清晰地回响着,帘明努力措辞,惊恐地问:“你有没有发现她好像在往我们这边靠过来?”
“看到了,”磷汇点头,“而且她好像有两颗蛀牙。”
帘明面露难色,说:“我们该怎么办?”
磷汇没用多少时间思考,说:“跑吧。”
两人赶紧转身奔向来时走过的路,地面积水没过脚踝,磷汇聚了一小撮火焰在面前,不用摸黑前进便能逃得更快。常勒的脑袋塞满了走廊,污水不可避免地流进她嘴里,她却浑然不觉,张着嘴巴向着磷汇和帘明爬去。
脚下积水渐深,眼看就要没过膝盖。帘明一边抓紧背囊逃命一边抽空回望常勒一眼,大声对身边艰难淌水的磷汇说:“你跑什么,不是说要证明你有多厉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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