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打开,眼前猛地一亮,月华般温柔美丽的少女站在门前。 丈夫看的呆住了,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少女肤色白皙如玉,背着把冷冰般寒气森森,流转着蓝光的长剑。一身繁复白袍,领口与袖口处绣着海浪状的银色暗纹,腰与腕间都收的很紧,显得人纤细高挑。 她礼貌道:“请问这里是江家吗?” 丈夫掌心下意识揉着大门,磕磕巴巴道:“对,这里是,小仙君您是?” 少女微一行礼,从腰间解下厚重钱袋:“我来买人。” 刚出生的女婴,卖二两银子。长到九岁但身材瘦弱,不会做活计的江家姐姐,卖六两。江家那头养了一年的白猪,卖十两。 这是丈夫开的价格。 云烬雪将钱数出来,递交给他:“那我便将人和猪都带走了。” 手里扎扎实实的钱让人心里滚烫,丈夫喜气洋洋,又忍不住奇怪道:“你要我家女儿做什么?” 云烬雪道:“她们有仙缘,我将带她们去修仙。” 丈夫惊讶至极,忙道:“女崽有什么仙好修?不如来看看我家儿子?” 云烬雪小幅度仰头,风吹的她发丝拂动:“女人为何不能修仙?” 丈夫这才发现说错了话,又赔笑着,想挽救一下。 然而,小仙君已绕过他,接过稳婆怀里的女婴,拉着蹲在院前的少女。一道炫目灵光闪过,三人连带带着那头猪一起在原地消失了。 几个少年们循着热闹赶来,在院里团团转,扯着父亲的袖子乱拽,不知发生了什么。 丈夫被扯的身体晃动,迷瞪着眼望天,在烈日焦烤之下,听见清灵的女音传来。 “我算了你们江家人的命,想要升官发财,出人头地,须得食素十年,此生不得杀生,切记。” 这话是瞎说的。 纯粹是想给他们找点不痛快,虽然微不足道。 云烬雪说完这句话,便彻底离开月牙坡,沿着大路走向山道,看着山间景色,心中轻松起来。 这里是风风的故乡,是无法摆脱的血源之地。可之后,她会在明亮宽敞的神极宗长大,再也不会回来。 怀中女婴已经不再哭了,被稳婆粗略擦拭过,身上还算干净。云烬雪垂眸打量着,发现这小家伙居然刚出生就有一层薄薄的头发,软软塌塌的,身体也如豆腐般,让人抱的小心翼翼。 她问向旁边瑟缩着的少女:“你叫什么?” 少女不敢直视她,佝偻着背,低声道:“回仙君,我叫江零。” 江零,起这种名字,结合他们那情况,难道是希望她是江家最后一个女儿吗? 自从报价开始就烧在心头的火气再次升起来,又被她立刻压下。反正江家世代都不可能再翻身,对这种人还有情绪没必要,眼前和怀里才是最重要的。 云烬雪沉吟道:“好名字,零,什么都没有,但也意味着无限可能。” 大概是第一次得到称赞,少女脸上绽开红晕,偷偷看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谢谢小仙君。” 这般姿容气度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真如天上的仙子般? 云烬雪瞧着她头顶发旋,心中满意非常。 之前,她只知道江炎玉有个姐姐,后来被送走且出事了,但不知道具体时间,原著更没提。 处理完云鼎那边的事后,她便马不停蹄赶来江家,来路上还在担心错过,幸好这会她还在,至少给风风留住了一位真正关心她的亲人。 云烬雪抱着奶娃娃,笑道:“你是这小女娃的血亲姐姐,给她取个名字吧。” 尽管妹妹刚出生,江零还没来得及抱一下,甚至看都没来及看。可她却从那小小襁褓中感受到亲缘链接的纽带,让她产生了责任心,不由得郑重起来。 一改方才瑟缩姿态,细瘦手指在掌心滑动着,江零认真道:“我很早前就取好了,叫江炎玉。” 云烬雪问道:“为什么叫这个?” “我之前一直有在祈祷两件事。”江零低着头,握住束缚着白猪的绳子:“第一件事,希望娘亲不要再生妹妹。第二件,如果生了,那就让她叫做江炎玉。” “我偷偷翻了哥哥们的书,学了一些字,想要以后能出去挣钱,但是总是走不出去。我就想,是不是因为我的名字,就是随随便便起的,所以我只能随随便便过着。” “所以,就想给以后的妹妹,起一个特别的名字,让她能活的和我不同。炎和玉,都是我很喜欢的字。火焰很亮,白玉很美,我希望她能成为一个好看的人,如果谁不怀好意的靠近她,就会被火烧成灰。” 分明自己身在炼狱中,还能保持一棵良善之心,想着修正妹妹的人生,这样乖巧的小姑娘,却被毫不怜惜的卖掉,让人哀叹。 不过这名字的意思,倒是和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云烬雪道:“好,那便叫炎玉。她会有一个明亮的人生,你也是。” 江零黑黝黝的眼睛慢慢亮起来,散落着碎星般的光点。 她脸颊通红,相信自己日夜不休的祈祷,真正起了作用,有神仙听到了,并且过来了,还将她们都带走,要去过好日子。 少女激动的颤抖起来,晃着绳子,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表达感激。这时,注意到跟在三人身后的白猪,她立刻道:“仙君有没有走累?来骑白雁休息会吧?” 云烬雪:“...啊?” 大白猪本就是养来卖钱的,吃的自然好,品相优良,膘肥体壮。平日里还有江零细心看管,所以并不像其他猪脏兮兮的,而是通体干干净净,小豆眼晶亮,是一头很肥美的猪。 不过,就算如此,骑猪还是有些匪夷所思了,更何况这猪还有这么一个拟人的名字。 云烬雪本想拒绝,但实在抵不过江零那兴奋眼神,加上白雁也十分骄傲的昂起头,摆出一副我很靠谱的样子。于是,她勉为其难答应了。 侧身坐上猪背,比想象中稳健,云烬雪哭笑不得:“白雁...小白挺厉害的。” 白雁甩着蒲扇耳朵,哼哼两声,似乎在赞同仙君有眼光。 这时,怀中婴儿不知怎么了,又哭闹起来。云烬雪没有哄婴儿的经验,正无措间,江零凑过来,哼起乐曲。 这曲子旋律简单,少女声音清冽,伴着林间晚风,清新而悠扬。 云烬雪听着,觉得有些耳熟,想了好了一会,才想起来。 前世的江炎玉经常哼唱着某段曲子,她始终不知道来源何处。现在明白了,原来是江零唱给她听的。 襁褓中的婴儿听到哼唱后,居然渐渐不哭了。 她还没有睁眼,小手晃来晃去,肥嘟嘟的脸蛋引人去捏。 欺负小孩子不厚道,但云烬雪还是起了贼心,伸手揉揉她屁桃般的脸。 江零的哼唱还在继续,在这曲声中,婴儿的小手升上来,握住了云烬雪罪恶的手指。 力道很轻,几乎可以称之为无,但云烬雪不再动弹了。看着那小巧脸蛋和肉肉小手,心脏柔软的如膨大棉花糖,清甜飘逸。 米八说,这是全新的江炎玉,不可能再有之前的记忆了。 但无论如何,这依然是她,是云烬雪想要寻找的人,这就够了。 回到神极宗后,云烬雪将姐俩养在剑之巅,找乳母来给风风喂奶,也住在这里。 来到这世界以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扩大了宅院,加上山顶空间本来就不小,如今轻轻松松就能住下几十个人。 安置好她们俩人后,云烬雪赶去伯泼县,翻墙偷了县长身体孱弱的女儿,又挨个洞寻找鼠妖,将两者一起带回神极宗。 找来杨氏医署的人给县长女儿看病,又将鼠妖养在一间空宅院中。云烬雪知道他有灵性,拍拍手道:“不许去吓唬别人,等你变成人了,我就带你见一个你决定想见的人。” 母乳喂养到一岁后,风风的牙齿也长了些出来,云烬雪开始尝试给她其他食物。 这小家伙在吃食方面非常不挑,给什么吃什么,但在其他方面,那真是调皮到有些折磨人了。 给她特意做的婴儿床,看都不看一眼,非要和云烬雪睡在一起。这倒算了,臭小孩白天昏睡如猪,半夜就不睡,精神百倍,哇哇叫着要哄要玩。 一次两次还好,夜夜都如此,睡眠深受影响。云烬雪又做不到放任她在那哭,只能抱着她一遍遍唱歌,直到两人都睡去。 长此以往,云烬雪白日精力逐渐下降,但宗门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不能有差错。没办法,只能将她放在乳母房间。 但第一天晚上就不安生起来,也不知道这丁点大的小东西,怎么半夜爬下床,穿过院子准确钻进云烬雪屋子,而后啪叽一声趴上来,脸蛋砸在云烬雪腿上,把她从梦里生生砸醒。 把臭小孩拎上来,云烬雪无奈道:“你自己跑过来的?” 风风眨着圆眼睛,伸爪要抱。 云烬雪把她搂在怀里:“先说好,不要打搅我睡觉。” 怀里的小东西没有吭声,看起来挺安分。 云烬雪放心一些,打算继续睡。困意朦胧间,胸前一阵刺痛,让她哼了声,立刻醒过来。 被子里一团东西拱来拱去,还压在身上,沉甸甸的。云烬雪掀被看去,臭小孩还未改掉喝奶的习惯,正试图找寻熟悉的甜味。 睡觉时本就穿的薄,小孩下口不知轻重,疼意明显。云烬雪眉头跳了跳,把人拎着领子抓起来:“你现在要吃饭,不能喝奶了。” 更何况她也没有。 风风张口,露出下面两颗奶白的牙齿:“娘。” “.....”云烬雪咬牙道:“不要这么叫我。”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就喜欢管她叫娘,改了好几次都改不过来,让她非常头痛。 风风抱住她手,叫道:“娘。” 云烬雪将她按倒在床,威胁道:“让我教教你该叫我什么,老老实实学,不听话明天没有饭吃。” 风风瞧她一眼,嘿嘿笑着,眼珠子咕噜噜转。 云烬雪道:“叫‘师姐’。” 风风呼呼大睡。 云烬雪:“....” 罢了罢了,时间还长。 若将上辈子也算上,长老们此刻是难得的闲暇。不是因为神极宗要处理的事情变少,而是因为云鼎不再避世,重新担起了掌门的责任。 在云烬雪能来到的最早时间点里,那场对【越唐】的围剿已经发生了,惨烈失败不可挽回,但云鼎的心态可以。 前世他的幽魂说起真正让他道心崩塌的事,在于落荒而逃回到宗门后,看见了站在门边眼中充满失望的女儿。那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了他作为父亲和掌门人两方面的彻底失败。 那时,云烬雪想着,如果当年的大师姐可以做到体恤父亲,以亲人身份支持他,鼓励他,让他能有坚持下去的力量,也许后面的一切都会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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