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几年来,南鸢以为她一直不醒,是中了某种奇毒,试图在各地寻找珍奇宝物来喂给她,却没有任何效果。 躺在床上的女人仿佛只是陷入深眠,平静安和,呼吸匀畅。但云烬雪知道,她的灵魂早已飘到异世,不知在哪个角落挣扎。 甚至,可能像她一样,暂时无法归来。 南鸢从床下拿出个小板凳,坐在床边,帮宴鹤揉着筋骨。 “师尊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年,身体都有些僵了,到时候如果醒了,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 她越说声音越低,沉浸在帮宴鹤按摩身体上,试图让她舒服些。 云烬雪不忍再看,和她说了声,便退出房屋。 在外头站会,呼吸着新鲜空气。云烬雪往自己房中去,可忽见弟子们一阵骚动,一红一蓝两道身影从走廊尽头出来。 她们俩回来了。 云烬雪心中一喜,赶紧迎上去,凑近了才发现两人都面色极差,神情严肃。尤其后面红衣那位,简直面如死灰。 见人过来,燕归星收敛了所有不甘,愤慨,激怒,攒起一抹笑容柔声道:“师姐,我们去议事堂说吧。” 议事堂的屏风之后有个小亭子,白玉色攒尖顶,柱染翠色。因悬于莲塘之上,被叫做藕舟。 亭子里铺着软席,摆着张蝶几,抬头便是满塘盛开的莲花。一片清新如画的碧色中,挑数笔粉荷,含羞带怯,娉婷静雅。 若在平时,云烬雪相当喜爱这种景色,必不会错过。但此刻心都悬在那两人身上,目光没有分给美景一分一毫。 燕归星让她在小几前坐下,才低下头,似乎整理着语言。 而后,她微微涩声道:“对不起,师姐,我没能拿回朗星。” 没有具体的犯罪名单想让别人自查,是一件基本不可能的事,他们不会承认自己门下弟子有这种污点。 更何况,神极宗的影响力早就大不如前,劈山门根本不会配合。 云烬雪还是站起来:“没事的归星,这件事我现在没那么在意,你不要往心里去好吗?” 燕归星抬手拿过她腰间那把断剑,掂了掂,问道:“这把剑来源何处?” 云烬雪道:“是那三个人中的其中一个,留下来的。” 这种剑实在普通,许多包括散修也在使用,去掉了剑名,根本无从寻找主人。 握紧剑柄,燕归星沉默须臾,道:“这个先放我这里。” 云烬雪:“嗯...” 反手握剑,燕归星敛眉道:“朗星一定能找回来,那三个人也跑不掉,还请师姐再给我一些时间。” 云烬雪生怕她过于记挂心上,微急道:“其实我觉得不用再去找也可以!” “还有一件对不起的事。”燕归星似乎没听她说话:“我说不会动手,但失败了,我揍了廖元龙。因为她对您出言不逊。” 云烬雪震惊:“这...他说什么了?” 燕归星并没有重复那些话语,只是道:“他该的。” 云烬雪道:“那你受伤了吗?” 燕归星垂眸瞧她:“没有。师姐坐。” 被她扶着坐上软席,云烬雪仰面道:“真没受伤吗?” 燕归星摇头,在她面前矮下.身,轻轻握住她手腕。查看这几日过去,她身体调养的如何。 灵力运转后抽回,掌心上的手腕瘦弱薄白,紫色细筋清晰可见。 燕归星眸光波动,五指收拢,拇指轻易越过中指第一指节。 她似要叹息,又咽下去。 云烬雪抬手摸摸她脑袋:“我之后会到处去玩,才不会老记住这些,你也不要在意,好吗?” 拉下袖子,盖好她手腕。燕归星起身,没看她,只是道:“师姐好好休息。” 亭中有风吹过,燕归星回眸看向身后。 江炎玉站在屏风前,手上攥着心萤,脸色灰败,连红衣都暗淡了许多。 她安安静静站着,目光放空,似乎神游天外。 发现两人看过来,江炎玉笑了笑:“真不好意思,我也没忍住。本来打算把那老东西带过来让师姐处置,但还是提前杀掉了。” 她长发披散,仔细去看,其间夹杂着断枝碎叶。衣服乱糟糟的,血迹斑斑,也不知是去哪里滚了一圈。 云烬雪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江炎玉摆摆手:“摔了一跤,没事,不重要。” 她唇色惨白,笑容也多少显得没力气,本是性低,却是突然兴奋道:“不过师姐不用可惜,虽然那老东西没死在你手上,但也非常惨!” “我抓住她后,一边告诉她我是为谁而来,一边把她所有内脏都掏出来了。剁碎之后拿去喂狗,结果你猜怎么着?狗都不吃哈哈哈哈。” 她说着说着,笑的前仰后合,眼眶泛泪,似乎沉浸在酣畅淋漓的杀戮回忆中。 “不愧是黑心肠之人啊,哪哪都臭不可闻。我杀了之后嫌恶心,一把火把她烧成灰,镇在红镜山上,她以后都别想轮回转世了咳咳咳咳...” 血灌进气管,让江炎玉咳嗽起来。 她依然在笑,但眼中只剩仓惶。 云烬雪没能笑出来,也并没有所谓复仇快感。 她带着这死小孩长大,几乎已摸清她性子。这般表情,根本不像是杀人回来,倒像是受了什么打击,在试图掩饰。 云烬雪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拆穿:“我知道了,多谢你出手。” 江炎玉逐渐收了所有声音,冲她点头笑笑,平静安稳,转身看向莲塘:“你们继续聊吧,我赏赏花。” 燕归星收回目光,也坐在软席上,沉默着。 亭中气氛近乎凝滞,连这番好景都无法冲淡。 云烬雪最怕看到这副情景,并且也隐隐觉得,就算未来她完全放下过去,这两件事也会成为她们的心结,再难解开。 被人记挂是件好事,但让人忧心就很有负担了。 云烬雪抿抿唇,快速转移话题道:“归星,你之前提到除魔,可以给我详细说一下吗?” 燕归星稍稍提起精神:“当然可以,说起来,正好有件事可以和您商量。” 云烬雪道:“和我商量?” “没错。”燕归星道:“我们这次制定的除魔计划里,有一项是和您身边之人有关的,这个之后和您说。” 云烬雪道:“好。” 燕归星整理思绪,起身道:“直接说有些难以理解,师姐稍等一下。” 她走出亭子,绕去屏风后的厅堂内拿东西。 云烬雪目光随着她而去,看到屏风边的那道红衣背影,道:“你过来休息会吧。” 江炎玉微怔,回眸过去,确认她在叫自己,便笑笑走过来,和她保持一小段距离,盘腿坐于软席上。 耳边听着窸窸窣窣声,云烬雪侧首观察她。 女人安安静静坐着,目光投向前方,漫无目的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红色衣摆流淌到席边,又向下垂去,如悄无声息涌出的暗红血迹。 她绝对不正常。 可按理说,以她的实力地位,要找那位老太太不会有任何问题,怎么会被打击成这样? 云烬雪心中猜测原因:难道是没看住,让那老太太跑了? 还是说,没找到人? 总不可能是没打过那老太太吧? 既然她已经打算隐瞒,再去问肯定不合适。云烬雪纠结片刻,等到了堂内传来脚步声。 燕归星很快回来,拿上纸卷和炭笔,将纸铺在小几上,用纸划出一个空圈:“师姐,请看这里,假设这是神极宗旧址...” 在圈内涂了几笔:“这是雷魔。” 在圈外涂上一圈墨点:“这是我们即将部署的吸雷柱。” 这新词让云烬雪莫名耳熟,问道:“吸雷柱?那是什么?” 燕归星道:“我之前想给您看的那枚回现珠里,就存放着吸雷柱有关的内容。” 前段时间,她带着手下弟子去神极宗旧址寻找祛除雷魔的方法,经过茶阳镇休整时,发现镇中最高的一座塔被烧得只剩骨架。 他们远远经过,本来并没有多注意那骨架,想要继续小心靠近宗门废墟。可忽然间,那雷魔似乎打了个喷嚏,黑山云中瞬间爆射出数道激雷。 被雷劈中绝对必死无疑,他们立刻躲避。就在这过程中,她发现每一处雷电从哪打出,基本就落在哪里。而唯有那塔边的一小片区域内,大部分雷电都被吸到那骨架上,而后就消逝不见了。 这后来,趁着雷魔偶尔的休眠时间,她来到那高塔下。经过几次雷击,骨架基本上也焚烧殆尽,只剩下中间一根底宽上窄的金属支柱还在。 她并不了解这座塔是谁建造的,茶阳镇的人已经全部跑光,也不可能询问,但她敏锐意识到这奇异现象和高塔本身无关,而是这根金属柱非同寻常。 发现这一点,她多次在远处观望。每当那处云层上方雷云翻滚,激出紫电,便如她所想,被那金属柱吸走,这并不是偶现象。 这柱子看起来很普通,只是为了不让高塔倒下才加固在中间那层,为什么会有这种效果呢? 为了得到她答案,她压下反对,吞下数颗补充灵力的丹药,在体外凝聚出一层壳来护身。而后,尝试在将要雷击时靠近那金属柱,想近距离观看那东西如何做法。 就这样,耀目紫电破空而来时,她耳膜差点被那巨响震裂,眼看着金属柱顶端爆发极亮光芒,而后脚底一麻,整个人差点直接失去意识。 撑着身子跑回去,她缓了许久才缓回来。得出一个结论,这种高耸的金属柱,的确可以吸引雷电,并且将之引到地面,将会大大削弱雷击的攻击力。 这些内容,燕归星删去一些过于作死,可能会被骂的内容,只简单说出得出结论的过程。 云烬雪听完,瞠目结舌,脱口而出:“避雷针?” 说完又改口:“不对,引雷针?” 燕归星用炭笔轻敲纸面,点头道:“师姐这个名字好。比起柱,那个从远处看起来,确实更像针。” 云烬雪还处于震惊之中,有种穿越的玄妙感,虽说她本就是穿越而来的。 不过转念一想,用引雷针来对付雷魔,似乎诡异的可行? 她又问道:“但引走雷魔的攻击之后,它的本相要如何对付呢?” 燕归星看着她,沉默须臾,道:“这是就是我方才说,和您有些关系之处了。准确来说,是您的父亲有关,云鼎云掌门。” 未曾想到时隔那么久,还能听到他的名字,云烬雪怔住了。 燕归星继续道:“在我们尝试从宗门旧址里寻找有用信息时,发现雷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用灰烬复象出宗门一角。虽然不知原因,但有很大用处。” 用灰烬复象,大概是之前江炎玉要求雷魔还原灾难当天的场景,让它玩上瘾了,所以现在依然还会去操纵,只不过变成了神极宗毁灭前一刻的片段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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