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林知羽风风火火地就准备起身。 “回来。”一直沉默的许方璟伸手拽住了林知羽的手腕,把她拽了回来。 林知羽一个趔趄没站稳,直接倒在了许方璟的怀里,听得许方璟小声地嘶的一声。 “是不是碰到伤口了?”林知羽有些慌,这么冒冒失失的行为是不是又要掉好感度,可惜她没有穿越者的神器——系统,否则就不用这样战战兢兢了。 许方璟皱眉,斜靠在被褥上的身体不动声色地稍稍移动了重心:“冷宫的晚上不安全,别乱跑。” 四周一片静寂,依稀听到窗外隐隐的虫鸣。 静下心来,林知羽忽然听到了虫鸣之外的东西,草丛里窸窸窣窣爬行声,和风声吹动草丛的声音完全不同。 林知羽敛声屏气,透过窗户上木头的间隙往外张望:“难道是外面有人?” 许方璟端起旁边的粥碗,浅尝了一口,甜得腻味,不知放了多少糖进去。 她语气淡淡的:“不是人,一些毒蛇、毒蜈蚣之类的爬虫,到了晚上就会出来活动。” “啊?”林知羽一愣,脊背顿时绷紧了,全身僵成了木头,一股股发麻发凉的感觉从脚趾尖一直爬到了中枢神经。 “怕了?”许方璟的目光落在了林知羽一下子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色,“之前那个小宫女就是晚上被毒蛇咬死的,你要是怕了,就尽快从这里滚。” 锋锐幽深的眸子里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肃杀,林知羽放在身侧的手掌攥紧又放开,重复了数次,深呼吸道:“我没说我怕,我不怕,我不走。” 许方璟并不信任她,林知羽换位思考也能理解,要想在这群狼环伺的深宫活下来,许方璟不得不谨慎。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走,许家满门忠烈,我做不了其他的事情,但我能尽我全力护许将军周全。” 林知羽的脸颊上红红的,眼睛里干净得像是一汪泉水。 并不是许方璟的错觉,因为泪水早就涌到了林知羽眼眶边上。她后背发凉,仍旧想着许方璟刚才的话,总觉得腿上凉飕飕的,像是爬行类动物冰凉湿滑的足迹。 至于离开?那怎么可能…… 留下来最起码还有许方璟的大腿可以试着抱一抱,出去之后她就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就算灵帝不杀她,她那庶妹也不会让她好过。 “愿意留下的话随便,我夜里不喜欢别人打扰我休息,安静点儿。” 许方璟依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手里的清粥,热气给她的唇瓣染上了一层殷色,如茶梅盛开得艳了些。 她的表情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嗯!”林知羽点了点头,“我睡在屏风外边,不会打扰您的。” 篝火的光把屏风后的情景都映照在了屏风上,许方璟看到那娇娇小小的姑娘取下了头上的绒花,小心翼翼在枕边放好,然后整个人迅速缩到了被子里。 从被子的形状能看出,被子里的人整个蜷缩成了一团,连脑袋都钻到了被子里,成了一个鼓起的小包,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许方璟闭上眸子,缓缓道:“别害怕,毒蛇只在院里活动,不敢进来。” “哦,我知道了……”隔着被子传出来闷闷的回应声。 强装不害怕的演技很拙劣,许方璟无奈摇摇头:“实在害怕睡不着,就把铺盖搬进来。” 林知羽把头从被窝里抬起来,斩钉截铁拒绝:“不用了,我不害怕。我就是认床,努力努力就睡着了。” 林知羽不能不怀疑这是许方璟给她挖的坑,这要是点头承认了,无疑就给了许方璟赶她走的理由。咬死都不能承认,就算是后背上起了一层的冷汗都不能认。 林知羽暗暗握了握拳,漫漫征途的第一步,不能被几条小蛇吓跑了。 许方璟从小习武,耳聪目明。 内力汇于眼睛,透过破烂屏风的间隙能看到那边的情景。 只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露在外面,林知羽的眼睛使劲儿闭着,眉宇都皱成了一团,嘴唇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 果然是很认真……在努力地尝试睡着……
第3章 林知羽一点睡意都没有,但因为许方璟,只能闭着眼睛装睡。 装着装着,脑海里慢慢陷入一片混沌,渐渐睡着了…… 窗外翻进来一个黑影,看到屋内的情景愣了一下,才朝着屏风后软塌的方向走来。 许方璟瞥了一眼睡着的林知羽,掀起身上的被褥站了起来:“外面的尾巴都处理干净了?” “是的,没有人察觉。”来人走到许方璟面前,呈上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将军,郸城传来的密信。” 他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高挺的眉骨上有一处显著的刀疤,身上全都是沙场硝烟的味道。 许方璟从信封内抽出一张信纸。待看完短短的几行字之后,走到篝火旁边随手丢了进去。 烈烈火舌卷起,带起火星如风卷残云把薄薄的信纸烧成了一堆灰烬。 许方璟拍了拍指尖上沾染的灰尘:“陆允现在对我还不放心,往郸城穿插了很多眼线,最近还是按兵不动为好。” “是!”黑衣人点了点头,末了,有些犹豫道,“只是……” “我这里你不用担心,只要郸城的几位将军还在,他还不敢下手动我。” 黑衣人听到许方璟淡淡的语气里似乎夹着冷意,心下一凛,道:“属下知道了,昏君必然会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许方璟坐回到软塌边上,长发铺散下来,低敛的睫羽下瞳眸深处目光如炬,火光和月光把她的侧影打在屏风上,透过屏风又落在了林知羽的脸上。 似乎察觉到外界光线的变化,林知羽不安地翻了翻身,只是手脚还紧紧缩在被子里,似乎还有些含糊不清的呓语。 许方璟有些无奈地轻声低语:“明明就是害怕,还倔得很……” “啊?”黑衣人愣了一下。 这一声却惊动了林知羽,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直起身子坐了起来:“许将军?怎么了?” 许方璟忍不住扬上去的嘴角落了下来,身影一闪就来到了林知羽身后,手刀迅速准确地落在了那白皙的脖颈上。 身手之矫健,完全不像是白日里还因为伤势而昏迷得奄奄一息的人。 黑衣人连忙道:“对不起,将军,属下大意了。” “跟了我多少年了,还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若是战场夜袭的时候犯错,有多少将士的命会白白葬送?你这时候就该军法处置了。”许方璟语气冷冷的,把林知羽塞回到被子里,回头问道,“让你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没有?” 黑衣人点头:“查清楚了。江东地区能把女儿送入宫的林家,只有临江县的林知县。林知县的风评也很好,亡妻过世十年一直没有续弦,人人都说是个痴情人。” 许方璟听到这里,浅浅皱了皱眉:“要真是这么痴情,就不会把女儿送到这个地方来。” “是的,将军明察秋毫。”黑衣人解释道,“属下后来派了人查探才知道,林知县虽然没有续弦,但是却娶了妾室,妾室给她生了一儿一女。去年大选的时候,林家的嫡女和庶女都入了宫,嫡女林知羽留宫里做了宫女,庶女林知溪成了太子的侍妾。”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林知溪出手大方,打听到了太子的行程,在太子从朝雨水榭经过的时候,失足掉进了湖里。林知羽对妹妹抢先抢了太子的事情很不满,还和林知溪大吵一架,反目成仇。” 大吵一架?许方璟侧身看了看裹在被子里的林知羽。 陷入沉睡之后的双颊有些泛红,本就白白嫩嫩的脸蛋看上去就像是两个粉嫩嫩的苹果,鼻翼随着呼吸翕动,像只缩在洞里的小仓鼠。 这人动不动就红了眼眶,这架是怎么吵起来的?难不成是一边哭一边吵? 林家姐妹因此反目成仇也符合逻辑。 陆允年过四十了,要做陆允的妃嫔,以后往上爬的机会不多,不如年轻力壮的太子更有前途。 “但是属下还捡到了这个,是林知羽身上掉下来的。”黑衣人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团纸片。 纸片上沾了水,墨痕模糊不清,但是依旧能清晰看得出是陆允的字迹,上面只有一行字“紧盯许方璟的言行”。 得到的消息没错,林知羽就是陆允派来的眼线。 但现在,这眼线就在她身边睡得毫无防备…… 黑衣人跟着许方璟走回到软塌边上,压低了声音说道:“是否要斩草除根?” 许方璟刚坐下,指尖骤然碰触到了枕边软凉的触觉,是一方绣着娇小九里香的手帕,用冰凉的井水打湿了,叠成长长一条的形状。 “不用。”许方璟淡淡说道,“杀了她还会有新的眼线送过来,都是一样的。我们主动出手,反而会惊动了陆允。现在陆允刚剪了许家军的羽翼,我们要暂时蛰伏起来。” “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许方璟抬头看了他一眼,锐利的眸子似乎能把人看穿:“今天犯的错,回去自己领罚。” “是!”黑衣人毫不犹豫颔首领命,语气坚定,“属下保证下次不会犯错。” 军营之内,令行禁止,因为一点细微的错误都可能会葬送许多人的性命。 许家军本就以纪律严明闻名。 当年许方璟幼时一时心切,追敌深入敌营,哪怕是打了胜仗,回来仍受许老将军的军法处置。 这不是纪律严苛,而是对许家军每一位将士的生命安全负责。尤其是在这个特殊时候,一时不慎就有可能没了性命…… 许方璟坐在软塌边的月光下,一双幽深的黑色眼睛里情绪不明。 良久,她才躺了回去。 她不知道对不对,只知道如果让陆允继续坐在皇帝的宝座上,这天下百姓还要继续过着民不聊生的日子。 林知羽本没打算好好睡觉,结果这一夜却睡得格外沉。 睡醒之后,她睁开眼坐了起来,迷迷糊糊醒了会儿神。一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了一双清冷幽深的眼睛。 “许将军?你醒了?”林知羽吓得心里一咯噔,还是下意识和许方璟打招呼。 许方璟站在屋子里那方简陋的四方木桌边的空旷地面上,手里捏了根树枝,手腕翻飞之间,树枝带出一阵阵凌锐的破空声,如有了生命的短剑,在许方璟手中如臂挥使。 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她丢了手里的树枝,看向林知羽,淡淡的一个眼神。 林知羽慌忙从被子里爬出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睡懒觉了,我现在马上起床给您做早饭。” 一站起身,林知羽眉头紧锁,手掌揉着酸疼发胀的后颈,喃喃自语:“又没有枕头……怎么还落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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