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她的意思,从她开始表达的时候就理解了,只是意料之外。
这就是神明眼中的一切吗?
原来那天,她身后的景这样好看。
她这样的,罪孽深重的人,也能融入这样的景中,构出神明眼中美丽的风景。
是不是也算是,生命中可怜的寥寥无几的,能够被世人允许存在的意义呢?
思绪被打断,柳絮已从侧面直接环抱住她,脑袋抵在她肩膀上,额头紧贴着她一侧面颊,唇与鼻尖,便也自然的落在她肩头与颈上,却未挨实,只轻轻触碰着,送上温热浅淡的撩拨着。
她自己或许没有意识,只是想要靠近,想要抱着她。
如此,便满足的扬起唇,贴着她笑得愈发热烈。
楚曦有些难受,手指忍不住勾着,在空气中胡乱抓挠着,终于忍不住抬起手,却不受控的只落在她脑袋上。
她没有能力拒绝滚烫的热忱,她无法推开她。
·
柳絮是自见到她的那时起,就已是喜欢着她了。
她站在沙滩上,艳羡的望着立于山崖上的她,那时就想要靠近她,想要亲手触碰到她。
只是她逃掉了,不知是不是怕生,于是这样的热情在后来的每一次见面时都被藏匿压抑,只化作一次次想要接近的善意。
而现在,她终于能肆无忌惮的靠近,表达自己的喜欢与欢喜了。
对于这份喜欢与热情,楚曦只能以其他的方式回应。
她不觉得自己是能够和神明比肩的人,她甘愿作为背叛地狱的不得善终的恶鬼,以血液冲刷泥泞,以身躯垫实台阶,助神明登上神座。
于是,她主动迈出一步。
·
雨天,万物寂静,只有雨声喧嚣。
柳絮和楚曦将画架移至堂屋外的台沿上。
“你先画,我去看看奶奶她们。”楚曦拍拍她说。
柳絮点点头,便拿起笔开始思索了。
楚曦快速冲过雨幕,来到侧房的厨房内。
下着雨,没法去地里,奶奶和柳婆婆都在厨房待着,聊着天,准备午饭。
楚曦站在门前晃了晃水,才缓步走进来。
“曦曦,怎么了吗?”
“你和絮儿玩就行了,厨房不用你们来帮忙。”
奶奶和柳婆婆一人一句。
“我,找你们有点事儿。”她先是以尝试的口吻询问着,“我想带柳絮离开这儿。”
柳絮此时正专心在院子里画画,隔着一层厚重的雨幕,完全不会知晓厨房内的动静。
奶奶和柳婆婆面色都有些变化。
“去城里玩儿吗?行,一会儿我和你爸妈打个电话说一下,让他们来接你们俩去玩儿几天。你爸妈昨天才给我打了电话问你呢,知道你想带朋友去玩儿,肯定高兴。”奶奶先笑着说。
“我要带柳絮去医院看看。”楚曦说,“她还能发出声音,能理解能思考能作画,就是有办法救治的吧?就只是单纯的生病了吧?既然是病,只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去治疗,她也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吧?”
尽管她已对自己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希冀着柳絮或许能够被救治。
屋内的气氛更加沉寂了。
半晌后,奶奶开口,语气沉重:“曦曦,絮儿是很小的时候就落下的毛病,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大夫也不是没有管过她,但已拖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半点恢复的可能,就算去医院,也没什么太大用吧?”
“他能力有限,那为什么不带她出去,去找其他能治好她的人?”楚曦问。
“该怎么救?拿什么去救?”奶奶紧蹙起眉,问,“你考虑过现实问题吗?”
楚曦张了张嘴,话止在唇边。
奶奶又劝着说:“我们知道你喜欢絮儿,是为了她好,太关心她了,我们也很关心她,要是有办法,早就去试了。行了,曦曦,你也别一直想着了,去玩吧。”
奶奶冲她挥挥手,将她从厨房里推了出去。
她知道奶奶只得是什么,但现在的她,无力反驳这些。
她站在屋外的台沿上,望着雨,望着隔了一层雨的,远处安静的人影。
“曦曦。”柳婆婆跟了出来,开口唤了句。
方才,她一直一言不发,如今却主动走了过来。
奶奶在案前切菜,柳婆婆声音不大,屋里听不清,她也刻意压着声音悄悄问的。
她说:“我也知道大城市大医院看病贵一些,但我没出去过,不清楚到底多贵。我这几年,攒了一些钱,之前也想着给絮儿拿去带她看看,但你奶奶和王大夫都说这些不够,他们也不告诉我多少才够。曦曦,你应该知道这些的吧?啊?多少啊?”
“你怎么不说话啊?曦曦,多少才够啊?”柳婆婆焦急地询问着。
楚曦望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雨下得越来越大,雨声也越来越吵,吵得她头疼,吵得她难受。
那些曾经束缚她的缘由,至今也仍是她避不过的难题。
似乎无论怎么躲避,也逃不掉。
永远逃不掉。 ----
第25章 二十五
今天的不像之前,匆匆一阵就会停下。
入了夜,雨还在下,但已经小了很多。
柳絮和柳婆婆已经回家了,楚曦还坐在屋外的台沿上望着雨。
奶奶走过来,也拿了个凳子,在她旁边坐下。
“曦曦,以后,别提这件事了。”奶奶沉声劝着说,“给别人无用的希望,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奶奶的声音稍稍有些颤抖。
她也在难过,楚曦猜,是为了柳婆婆。
她们的关系很好。
“我知道,我已经知道了。”楚曦说。
在院子里坐了这么久,她的思绪已经平稳了很多。
奶奶也不知是信不信,总之答应了声,叹了口气。
她顿了顿,又开口问:“如果不带絮儿去医院的话,你还想回去吗?”
楚曦眉头微蹙了下。
奶奶接着说:“昨天,你妈给我打电话了。”
她看着楚曦的脸色,缓慢说道:“她说想来看看你,问你愿不愿意让她来。”
原本已渐小的雨忽然下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砸在院子里,屋檐上,院子里的海棠树枝叶被打得低垂下,花叶砸落了一地,树下矮小的其他花苗往树的方向微微偏着,依偎着,才能勉强挺着腰杆站的直些,树木遮不住的地方,那花茎就遭了殃,连着枝叶被打的七扭八歪,胡乱倒斜着。
楚曦没有回应,眼里只望着院中的景,表情也没什么波动。
奶奶便不再提了,主动转了话题:“这雨下得真大啊,得下到明天早晨去了。”
“田里种的东西都收完了吗?”楚曦问。
“收完了,昨天瞧着像要下雨,我和你柳婆婆就多干了会儿,把能吃的菜都摘了。”奶奶说,但她望着这雨,还是有些担忧,“往年也多雨,但这样大的骤雨,已经有好几年没下了,要是一直这么下下去,搞不好院子里还得淹上一层。”
奶奶说完,站起身往屋里走。
楚曦顺着视线望过去,见奶奶拿起了雨衣。
“这么大的雨,你要出去?”她问。
“就去门口,把门槛卸下来,我怕雨太大,那一个小渠流的太慢。”奶奶说。
“我帮你吧。”楚曦也站起来,回屋取了雨衣。
·
第二天,雨还是没停,但已转小,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但院子里还是积了一层水。
这小雨一直下到第三日,才转为晴天。
院子里只有少部分积水滩,能被太阳照着的地方已经肉眼可见的干了。
楚曦踩着石路来到院子里,站在花树前。
是和前天相似,但更惨的情景。
树下落了一地被打掉的花叶,厚厚叠着,还有少许的枝干,可花树下的幼苗却毫发无伤,但未被庇护到的苗子就没这么好运了,它们柔软的枝干被打弯,再没办法重新伸直了。
奶奶走过来站在她身边,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怎么了?”奶奶问。
“那些花死了。”
奶奶看着,说:“没死啊,还活着呢。”
它们的确仍然生存着,只是再也站不直身子,但遇到阳光,仍然舒展着鲜嫩的叶子,朝着光的方向拼命伸展着,永远乐观坚韧,积极向阳。
“不过确实不太好看了,改天我把它们拔了重新种几苗,夏天过去就没这么大的雨了,明年新种的苗子就能再长这么高了。”奶奶说。
“我想救她。”楚曦忽然说。
“啊?”奶奶反应了下,笑着说,“怎么救啊?这枝干好像被打断了一截,只能这么倒着了。”
楚曦垂下头,沉声说:“我去打个电话。”
然后,朝堂屋内走去。
“诶!”奶奶唤了句,有些奇怪的挠挠头,“这孩子,怎么态度转变的这么快?”
她轻轻摇摇头,不去想了,从院子里拿了工具,出门去了。
今天天晴了,出了太阳,终于能出门了。
·
楚曦坐在床边,靠着墙蜷缩着。
电话就在她手边,靠墙的床头柜上。
她犹豫了很久,才按下免提,拨了一串号码。
这是楚曦母亲的号码。
今天是周末,按理说应该不用上班,她白天应该有时间。
电话响了几下很快接通,母亲久违的声音传来。
“喂,妈,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母亲下意识以为是奶奶打来。
“是我。”楚曦说,“我奶奶说,你前两天打电话来,说要过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很快接着话。
“诶!是,曦曦,正好这几天不太忙,我想着,想着来看看你。”母亲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隐忍的欢喜,但话至最后,还是小心地问了句,“行吗?”
楚曦垂下头,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行。”
电话那头也一直没再开口,在焦急的等着她回复,但没敢催促。
等听到她的声音,那头立刻应声:“好,那我过两天就过来。”
“嗯。”楚曦应了声,准备挂电话,母亲又急着唤了她一句。
“曦曦!那个……你爸也想来,我们都想来看看你,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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