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年轻人其实不咋忧心家里能不能接受,更多的是在意老人怎么办,徐子卿和周慧文如何了。 长辈们接不接受出柜那都是其次了,这事说破天也就那样,主要是考虑到周慧文的个人情况,考虑到乔家那边的实际问题。 乔言和周希云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她们把出柜成功与否还有家人这两种概念是分开了的,不会因为出柜失败就不要家了,更不会因为长辈的态度就斩断亲情。 有的事不能混为一谈,一码归一码,揪其到底都是观念导致的,求同存异很重要。 后几天里,乔言还是悄摸回去了一趟,偷偷到西井大院附近转悠。 不敢回家,连靠近自家房子都没敢,只在周围晃了小半圈,远远看到姥姥只身从医院打车回来拄着拐杖走在巷子里,目送老人家进去后才离开。 而另一方,周希云私下里也十分关注周慧文,就怕当妈的出事。 大抵是负负得正,毒上加毒起了反作用,又或是对乔家的愧疚占了一部分位置,使得周慧文对女儿是同性恋这件事的介意程度减少了些,这段时间周慧文竟不再那么压抑封闭了,她找过徐子卿两回,到乔家走动,终究还是担心姥姥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 那晚姥姥的反应可不亚于俩妈,老人家是出了名的随和温柔,当时抓起拐杖就打的架势挺能唬得住人,看起来姥姥才是最窝火的那个。 姥姥自那天后身子骨也不太好了,这里痛那里不舒服,不是食欲不佳就是胸口闷,进医院也查不出毛病,血压什么的都算正常,可就是到处都不安逸。 医生说,可能是心情不好给闹的,叮嘱要多关注老人家的心理健康。 年纪大了,人的身体状况可是与心理息息相关的,轻则生小病,重则倒下去就再也起不来,又不是个例了。 女儿出柜是大事,姥姥生病也是。 这事搞得徐子卿又忧又愁,连周慧文都跟着犯难。 也许是病了就容易犯糊涂爱啰嗦,姥姥近几天总爱咕哝唠叨,一会儿是谁谁不省心,骂俩小的,也叨叨徐子卿哪里做得不对,一会儿是放不下乔言,担心外孙女。 姥姥找到了乔言忘在家里的手机,发现那玩意儿已经没电了,便念叨乔言出门在外没手机怎么办,现在这个社会做什么都离不开手机,打不了电话付不了钱,在外面多麻烦啊。 老人家一个劲儿反复说,有时早上才讲过,晚上又拉出来再讲一次。 不止对徐子卿啰嗦,也当着周慧文的面说:“要做生意得嘛,没得电话啷个办,硬是……” 姥姥不大讲道理,怪责徐子卿:“你也是,打她咋个子嘛,这哈搞得撇脱,娃儿也不管咯,你要气死我。” 老人家倒不责怪周慧文,对周慧文也不说什么,只对徐女士发难。姥姥是真心急,不是装的,她不懂妈妈辈的那一套做法,在她的观念中,一家人就是一家人,血脉关系是断不开的,世界末日了乔言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员,那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哪怕乔言是个怪物,那也是她们亲人,是老人家用心带大的亲孩子。 姥姥不能理解周慧文的狠心,不懂徐子卿的顾忌,刚开始那几天还能保持镇定,这个星期就不行了,急得都上火了,嘴角起了一圈小泡。 老人家头发都更白了,早前还有一点灰黑发丝,现在全白了,憔悴了许多。 那天乔言悄悄回来,姥姥最初是不知道的,可后来还是从街坊邻居那里听说了。 街坊邻居们不知道这边的事,见到乔言回来还疑惑乔言都走到这边了,咋只在巷子外打转不回家,见到姥姥便好奇问了问。 老人家可比俩妈有数,知道乔言哪天回来过,也知道周希云每天都会开车从这边绕路看看。姥姥说着说着就眼睛湿润了,讲究地抓起随身携带的小帕子抹泪。 徐子卿上前想安慰,姥姥也不让,转开身又用小帕子抹抹。 姥姥上一次这么伤心还是姥爷去世的时候,往常就没哭过,她一直都积极乐观,小日子过得悠闲美哉,平常都是被乔言卖乖送东西哄着的,这下什么都没了,哪能不难过。 乔言这些年就是在大人身边长大的,从小到大读书都在A城这里,连大学期间都是每个星期准时回家,平时课少也往家里钻,也就近两年买了小别墅以后出去得比较勤,回来住的日子少了。 一家人都打算等徐子卿退休不干了就搬一块儿住,也就这两年了,可谁成想突然这样。 徐子卿对那晚的一切多少还是有点后悔的,她当时没能反应过来,加上考虑到周慧文的处境,诸多因素一综合就不大冷静了。经过这些天姥姥的责备,徐子卿心头又是另一番复杂滋味,想着不应该那样解决问题,起码不该赶走乔言。 但同样的,徐子卿仍愧对周慧文,知道自家这边也有不对的地方,顾及到周慧文的面子也过不去那一关。 被姥姥一骂,徐子卿终归还是心疼自己生养的孩子,可没好意思当着周慧文的面表现出来,只反过来微微哽咽地对姥姥说:“妈,行了,别说了……” 姥姥气得边擦泪边上楼,晚饭都不吃了。 徐子卿无奈,伤心之余想宽慰周慧文不要介意老人家的糊涂话,可一转头却发现周慧文神情落寞地坐着,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子卿张张嘴,还是没出声。 这日子一天天过得……净是些算不清的烂账事,唉。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32769009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慢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魏儒意、4643226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折奥 30瓶;咻咻咻西、羽之落 20瓶;随便什么都可以 10瓶;暮时朝夕 5瓶;10米长泽雅美、pang苏、拖延症晚期 1瓶。?
第079章 农历九月后的日子过得快, 前一阵才刚月初,没多久就过渡到尾巴上了,晃眼就是个把月的时间。 好像后半年的时光消逝得总比前半年快, 剩下到春节为止的这一段仿佛被掐掉了一截, 感官上会更短些。 深秋时节的A城陷入了阴雨天过半的气候之中,一周能有两三天都是乌灰的完全阴天, 或是上午晌午出太阳晒几个小时, 但下午又恢复成死气沉沉的样子。 下雨一般是细线似的小雨,阵势不大,可往往会伴随着接连不断的风,乍然凉嗖嗖的,出门必须多带一件外套,光是短袖或短裙的话保准能冷得人打摆子。 那天儿倒是应景, 很衬此时的西井大院。 萧条, 冷清孤寂。 白天街上巷子里能见到的邻居们愈发稀少, 几乎没多少熟悉的人影,好似整个地方都空了一大半, 那些往日里常有交际的四邻八舍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成天到晚都碰不上。 ——本来平时也不太能遇得到, 还住在这边的全是些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要不就是丢给这些人照看的小孩子,年轻群体大多都不在这边了, 为了工作生活基本上都转到了东区、新区等经济发展更好的地区,大院周围的空屋率其实挺高的。 以前没这种感觉, 那是因为家里有年轻人走动, 显得有活力有盼头, 整体感觉好像变化不大, 实则不然。 老早就变了,从十多年前新区大规模建设起来后,这片区域就不复九几年的盛头了,已经没了当年的舒适热闹。 而自从姥姥发脾气这天起,乔、周家的往来慢慢变淡,周慧文不再有空没空就到乔家打转身,多数时候都忙着工作,处理公司的文件。 也不是一次都不去,只是出现的次数没那么勤,不如往常。 周慧文没生姥姥的气,不介意那些,不会因此就闹嫌隙或怎样,只不过还是有些过不去心里那道防线。 怕姥姥那些话伤人,徐子卿为此特地跟周慧文说道说道,表示姥姥是年纪大了不清醒,让周慧文别和老人家一般见识。 徐女士夹在中间挺为难,帮哪头都不是,一方是亲妈,一方是发小兼中年姐妹,偏颇哪边都没理。 姥姥肯定没有坏心眼,不是为了逼迫周慧文才故意搞那些有的没的,她就是难受绷不住情绪,俨然老小孩儿一个。 周慧文的做法亦无可指责,并非心胸狭隘,疏离乔家也在情理当中。 再者,周慧文又不是感觉不到徐子卿本人的偏向,当时一听徐子卿带哭腔就懂了,知道徐女士心底里还是很舍不得断开女儿。 周慧文同样不想影响徐子卿,干脆就远离这边了。 周姨这人挺轴的,又克制又理智,很难搞。 徐子卿打算缓和一下关系,可做什么都显得太刻意,反而更伤人。 两家就这么僵持了一阵子,直至院里的竹叶掉落一地,到门口的老树变得光秃秃为止。 到后来还是姥姥让步,憋了一段时间的火,之后还是不再提及那些乱七八糟的。姥姥主动到周家走了一遭,看看周慧文,送了些软乎的炖菜和蹄花汤上门,关心一下周慧文的饮食状况。 很多情况不是非黑即白的,姥姥放心不下乔言,可到底还是忧愁在意周慧文。不论怎么讲,周慧文对姥姥而言,那也是“小姑娘”一样的存在,是晚辈,自己看着长大的,终究于心不忍。 姥姥懂得将心比心的道理,明白周慧文也不容易,自己确实有点过了。 老人家不再乱讲话,见周慧文脸色又憔悴了些,人亦消瘦许多,便贴心地多加照顾周慧文,还别扭地叮嘱周慧文别想太多,不要老是忧心那些已经发生的问题,得看开点。 真心实意地劝,不带半点私心,全是为了周慧文好。 也许是被姥姥过于慈祥和蔼打动,真心不作假,周慧文的态度也慢慢软和了下来。 母亲都是从女儿这个身份过来的,周家上头的老一辈早没了,这么多年以来,凡是老一辈常做的事,姥姥都为周家做过,像对待徐子卿一般对待周慧文,有时就是出去逛一圈买点吃的,回来以后也会分一些给周家这边,更不用说周慧文往年常常出差,老人家不求回报地帮着看家看孩子什么的。 周慧文从来都是感激并尊敬姥姥,拿她当自家长辈看待,对此并不会较真埋怨,到这儿还是顺着台阶就下。 徐子卿没法儿掺和,明面上倒是没说什么,该咋样就咋样,但看到周慧文态度有所好转后,心头松了口气,同时又不免挂念乔言。 哪能完全不在乎,这么久了没见到乔言,或多或少还是想女儿的。 有些话姥姥讲得对,不管她们承不承认,徐子卿也好,周慧文也罢,明面上的作为再如何狠心,可舍不下孩子是不争的事实。 周慧文也曾暗暗逼过周希云,无非是在经济上稍加打压,可最后是没能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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