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香甜多汁,色泽鲜红,个头也比较大,都快抵得上普通草莓的双倍。 这玩意儿不能久放,稍微磕磕碰碰了就变得稀烂,但花束里拆出来的每一个都是完好无损的,而且形状都特别漂亮。显然,送这东西的那位费了不少心思,最起码很有诚意,不是花点钱就了事的那种。 乔言不深究它到底是不是温如玉不要了才剩下的,懒得问身旁的那个,洗完就往嘴里送了一颗。 挺好吃,比徐子卿她们买的更甜。乔言三口才干掉一颗,吃完轻声问周希云:“要不要来一个?” 周希云戴着手套在腌肉,回道:“放桌上,有空了来。” 乔言径自喂一颗到这人嘴边,“放久了会软,先尝尝。” 周希云斯文咬了小口,稍稍低头。 乔言守旁边不走,直到喂完为止,接着又不讲究地继续吃草莓。 “哪家店买的?”乔言问。 周希云一面开火一面说:“A城没有,其它地方空运过来的。” 乔言三两下再干掉一颗,佯作没看出来,口齿不清道:“哦,那追温老板的人还挺厉害,有心。” 周希云眼皮子掀起,瞅瞅她,温声说道:“马上下油了,烟重,洗完菜就出去。” 乔言伸手就打开抽烟机,不乐意离开。 做菜煮饭全过程不超过俩小时,不到八点钟,桌上就摆上了四菜一汤外加一盘水果。 乔言干饭积极,接连盛饭三次,撑到都不想下桌。 周希云胃口不佳,饭吃完了,一粒不剩,但坐下后不怎么动筷子夹菜。放下碗后,周希云也没立即离桌,默然陪在旁边。 乔言专心于碗里,吃得差不多了把果盘推向对方。 周希云象征性拿了颗草莓,余下的碰都没碰。 她俩在这期间时不时会聊天,其它的什么都没干。 周希云的手机放在桌子边角上,屏幕一连亮了几次,微信和短信消息都有,中间夹杂着一通来电。周希云没接,对其视而不见。 来电显示的备注是周慧文。 乔言看在眼里,亦当自己是盲目的瞎子。 不好奇,不闻不问。 母女俩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也许只是因为昨天庆生宴那事,也许是另外的暂时不可调和的矛盾,反正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 乔言对周家熟悉,清楚周希云和周慧文是哪种脾气、哪样的人,这些年来她们极少时候会闹架,周希云从小就懂事,几乎不会惹怒周慧文,凡事都听得进去长辈的意见,而周慧文亦是平等开明的母亲,一直都用心培养孩子,从不使用棍棒教育那一套,向来都是开诚布公地谈,好好说。假使她们掰了的话,必定是有大问题,绝不是小打小闹。 周家不似乔家,乔言自打会下地爬开始就被徐子卿和姥姥姥爷混合收拾,一天到晚惹是生非,不挨揍就皮痒,她和长辈吵架生气一般不超过半天,通常都是前脚窝火后脚就滚到徐子卿面前认错,吵到搬离西井大院更不会了,连离家出走都不曾有过。 她没那志气,干不出这种事。徐女士也不允许,要是发现她离家出走,估计会气得拎起棒子打断她的狗腿。 乔言端碗喝汤,斜眼偷瞧周希云。 周希云到下桌去洗碗都没搭理手机,仿佛不是她的东西,是不会变动的摆件。 乔言这下没再进厨房,给对方冷静的空间,自个儿待客厅里叠抱枕看电视。 晚些时候,乔言真给周慧文打了电话,避开周希云躲着打的。也不是怕周希云知道,只不过有些话在房子里不好讲,若是一不小心被听去了,多半会搞得很尴尬。 周希云上楼泡澡了,已经径自进屋里。 乔言到马路边上蹲着,忐忑不安拨通周慧文的号码,假模假样问问周姨今晚过得怎么样,再对昨天的中途离场表示歉意。 只字不提周希云,不讲有的没的。 周慧文也没责怪她,在电话那头还是和善温柔,同样不提及周希云,仅仅关心乔言本人。 周慧文的情绪很稳定,一如往常的畩澕不露声色,有事都压在心里藏着,不教外人发觉端倪。如若不是周慧文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略沙哑,似是大哭过一场,乔言还真感觉不到出了事。 乔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为难得很,夹在中间不好办。 周慧文也不迁怒他人,一句重话都没说。 估计那事只跟周希云有关,与别的没啥关系。 乔言最终还是不提周希云,轻飘飘就带过,不让周慧文再伤心。 电话仅持续了两分多钟。 周慧文情绪低落地先挂断,要早些休息。乔言在路边站了会儿才往回走,本来还想着要找周希云谈谈,至此还是放弃了。 既是周家内部的问题,那就让当事的两位自行沟通解决,外人插手只会将局面搅得更烂,保不准好心做坏事。 乔言接了两杯水上去,到了二楼房间外再敲敲门,得到应答后进去。她冲周希云摇了下杯子,明晃晃扯谎道:“倒了两杯水,多的我喝不完,给你一杯。” 周希云放下资料,过来接着。 “这么晚了还工作?”乔言问,踮踮脚看这人身后。 周希云说:“不晚,十一点再睡。” “也行,那不打扰你了,早点做完别熬夜。”乔言别扭说道,咬咬唇内侧的软肉,轻声细气地试探,“我先过去了,明天见?” 周希云颔首,目送她回房。 今晚不是好时候,更适合独处,而不是干瞪眼互看,搂搂抱抱的亦不合时宜。 都严重到这种程度了,谁还有那心情。 乔言进屋,轻轻合上门。 周希云直至影子都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不慢不紧转回身。 明亮的灯光刺激,白色照得人难受,使得整个房间都愈发空荡荡,孤寂又冷清,应和着窗外漫无边际的沉沉夜色。 床头的文件又被拿起来,一页一页地被翻阅。 周希云不困,毫无睡意,需要找点事分散精力。 这夜里压抑烦闷,沉重像坚固的大石,搞得人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难受。 躺在床上的乔言久久不能入睡,翻来覆去两三个小时。她这个局外人很受影响,静不下来,脑子里总惦记着什么,睁眼闭眼都是今晚的事,身上有蚂蚁在爬一样,每一根神经都被折磨。 周希云那个样子真是……究竟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与周慧文较哪样的劲,非得到这地步了都不退让。 乔言极力酝酿睡意,但过了一会儿脑海里又忽地想起以前周希云和周慧文好像也冷战过一次,莫名其妙就吵架了。 那时周希云还在A大读书,似乎是刚上大学的第一年吧,大一下学期还是哪个时期,总之也是像现在这样,与周慧文闹了矛盾后就不回西井大院了,周末宁肯留在学校泡图书馆都不到家打个转身认错,甚至连家里的生活费也不收了,情愿自己打工做兼职。 乔言至今不清楚前因后果怎么回事,只有偶然间撞见了周慧文同周希云通话,对着手机说什么“遗传的现世报”,根儿里就是歪的。 后来母女二人几近不往来了,大有要断绝关系的架势。徐子卿和姥姥看不下去,觉得周慧文当单亲妈养育女儿不容易,便找到乔言,让她这个同龄人去A大劝劝周希云。 乔言哪里劝得动,本身就一问三不知,啥也不知道,可迫于徐女士的摁头逼压还是腆着脸去了,到周希云做兼职的书店打转悠,偷溜到A大金融系蹭课,假装偶遇对方,每次都拎一袋子吃的喝的备上,找借口塞给周希云,生怕周大小姐流离在外被饿死了。 当然了,当时的周希云对她的施舍不领情,见某人成天没个正形样,嬉皮笑脸地找事,便让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可把乔言怄得,气急了都想把面包怼周希云脸上,但顾虑到完不成任务要被徐女士她们唠叨,还是忍了。 那年的周希云可谓难搞,有几次乔言提着东西过去,结果连人在哪里都找不到,哪怕到了上课的班上,可周希云“因事”请假压根连人都见不着。 后来倒是见到了,可周希云嫌面包难吃,尝一口就拉下脸,见到面包早已过期了,以为乔言是故意羞辱来的。 ——天知道乔言有多冤枉,分明是周希云自己躲着不见,导致面包没能及时送出手,所以时间一长才会过期,乔言心大没注意到,哪里晓得不能吃了。 再后面,周希云还是接受了乔言送去的吃食和奶茶,不过仍旧不向周慧文低头示弱。 乔言问过缘由,但周希云死不松口,无论如何都不告知细情。乔言也不自讨没趣,那时不咋上心,这人不说就算了,不愿热脸贴冷屁股。 那样的僵局长达两个月之久,久到旁人一度以为周希云是不是要自立门户提前当家了,然而最后还是以母女的和好告终,自此后谁也不提那些旧事。 无端端的,乔言感觉这两件事应该有关联,或是类似的地方,多半是又遇到了同样的困境。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有的问题很难说得准,磨合不了就始终是一根尖锐的刺,假若不全部拔.出.来,那往后还会受到刺伤。 左右睡不着,越琢磨越清醒,乔言坐起身来,靠着床头思索许久,摸到手机看看时间。 一转眼又是凌晨了,竟然过去了这么久。 她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不带半分犹疑就走到门口出去,到对面,拧动门把手,打开那边的房间。 对面没反锁房门,从过道里就能进去。 屋里已经黑沉了,灯没开,床上的人躺在那里。 不知睡没睡。 乔言反手合上门,习惯性反锁,甩掉鞋子再光脚上去,钻进热乎的被窝里。 被子下方的周希云顺手就接住她,搂她腰。 乔言趴这人身上,摸摸周希云的脸,低声说:“我睡不着,失眠了。” 发现她穿得轻薄,全身上下仅一条短至大腿中部的睡裙,周希云凭感觉摸到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高些,再问:“想事了?” “没有,”乔言否认,“什么都没想。” “吃太撑了肚子不舒服?”周希云低声说,又摸她小腹那里。 乔言抬抬腰,方便周希云上手,“好像是有点,吃多了不消化。” 周希云说:“帮你揉揉。” “别别别,”乔言登时拦住,“饱着呢,揉重了反胃,小心我吐床上,那今晚咱俩都不要睡了。” 周希云捏她腰上的肉,“没事,我轻点,不使力。” 乔言想了想,接受了。 周希云说:“躺着。” 她便起开,转而躺下。 周希云侧身支起胳膊肘,撑着。 她说:“揉一会儿就行了,不用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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