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希云和乔言都愿意去,想着到那边凑热闹打发时间,就当是放松了。 晚宴是晚上八点开始,于郊外某个私人山庄里举行,宾客大多提前至少半个小时就到了, 全都按时抵达。 周家这边是七点半左右就出席了, 周慧文要早些到那里见几个生意上的合作商, 必须交际应酬一番,以便拉近关系扩大人脉什么的。 进入现场, 周希云她俩陪着周慧文见了两个比较重要的角色, 之后就没两个小姑娘啥事, 她们可以自行安排,只要不乱跑,随便待哪儿都行。 整个宴会的上半场, 她们形影不离,周希云一直带着乔言, 全程都在吃喝看新鲜。 乔言对那种场合感到十分稀奇, 第一次参加, 碰上哪样的玩意儿都觉得有趣, 脚下的步子都走不动,嘴巴就没停过。 周希云也不嫌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帮忙挑好吃的端过来,问:“马卡龙要不要?” “要。”乔言不做犹豫就颔首,先应下了才凑到她耳畔悄声道,“啥是马卡龙?” 周希云也低低回道:“小圆饼,甜的,中间夹有奶油的那种。” 乔言比了个手势,说:“多来两个。” 周希云领会,立马就照做。 截止到这儿,所有事都还是稳当的,没出岔子。 周希云挺乐意乔言能陪着自己,她本身是讨厌这类活动的,以往每次参加都倍感无趣,唯独这回不一样,也不是那么不情愿了。晚宴快结束那时,她中途离开了一趟,手上沾着糖霜需要洗洗,于是转头跟乔言知会一声,说:“我去洗手,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开了。” 乔言一口答应:“知道,你快去。” 周希云便离开了几分钟,收拾干净再折回来。 再回到原地,乔言却不在那个地方了,不知在哪儿。 放眼环视四下,没见到人,周希云吓了一跳,还以为乔言是走丢了,下意识就要到处寻她。 乔言其实在墙壁角落下站着,一会儿才上前示意。 周希云脱口就说:“不是让别走吗,你咋突然不见了,找都找不到。” 乔言回道:“没不见,刚刚那边人有点多,站着挤,我换个地方站站。” 小姑娘有些不一样了,神情明显不如先前高兴,隐隐透露出些许失落,语气都蔫了吧唧的,好像是在那几分钟里遇到了什么。 可当时的周希云没能敏锐感知出来,未能发现乔言的不对劲,便没怎么在乎。 周慧文也在此刻过来找她们,让再去见见主人家,晚点该回城了。 周希云便牵上乔言,拉着小姑娘走完最后的过场,不多时回到车上。 归家的路上,周慧文随口问她们在宴会上做了些什么,得知那里的吃的挺合乔言口味,笑呵呵对乔言说:“下次有机会的话,再让希云带你一起。” 乔言没回话,仅点了下脑袋。 “累了吧?”周慧文说,温柔摸摸小姑娘的头顶,“还有一大段路才能到家,累了可以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乔言嗯声,“谢谢周姨。” 周慧文笑了下,拍拍乔言的肩膀,直到她闭上眼睛睡着了,又侧身小声与周希云聊两句,问问具体的情况。 周希云那会儿也心大,仍是全然感觉不出端倪所在,压着声音讲话,不久说道:“乔乔挺喜欢的。” 无心的一句话,本是陈述事实,没过多的含义。 同一时刻,“睡着”的乔言抖了抖浓密的眼睫,不由自主就偷偷将头歪向一侧,不再对着母女俩的方向。 破裂的罅隙就是那之后才有的,后面的两三个月里,她们无端端就疏远了,愈发不如从前亲近。 ——起初乔言只是不怎么话痨,其余表现还算正常,过了一阵子才逐渐不进周家的房子,成天独自忙着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杂事,借口这样那样的,最终才是稍微冷淡二人的往来,慢慢拉开距离。 一步一步来,一点一点进行。 周希云不明白那是为何,当是多了一个宋辛余的缘故,直至很久以后才无意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原委。 那次宴会上,她们分开的短短几分钟时间里,乔言曾被围攻刁难了,但周希云不知情,在场的那些人也是冷眼旁观,没谁前去阻止。 事件的起因很简单,乔言手上的小甜点没拿稳,掉地上一骨碌滚出老远砸中了东道主的那个小女儿,不小心弄脏了人家的鞋子。 其时簇拥着小女儿的那群公子哥大小姐们就挺身而出了,要为之出气,一行大的小的孩子围上来问乔言是谁,纷纷表示不认识她,斥责她是故意的。 乔言理亏道歉,傻愣就道出自己是谁谁谁,是跟着哪个来的。 小女儿不接受她的歉意,见她要捡起地上的饼干就更是变了脸色,立即后退半步,勒令乔言离自己远点,不准靠近。 乔言不明白那意思,随手就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卫生纸递过去,欲让小女儿擦擦鞋子。 小女儿脸色登时很难看,看她没所谓的样子,越发肯定她是成心找茬。那群孩子也这么想,认为乔言这是磕碜人。 说来也不是哪一方的大错,只不过孩子们不是一个环境里生活的,认知观念不同而已。乔言粗糙惯了,认为鞋子用纸擦干净就行了,不觉得那是多大的事,但小女儿那边却不能理解她的态度,会错了意,因而心里恼火。 在乔言伸手到前面的那一瞬,小女儿啪地打开乔言,生气了。 “说了别靠近我,别过来!” 旁边的同龄人也帮腔,斥道:“离和颂远点。” 一个孩子挡在了前面,推了乔言一把,“听不见吗,让开!” 有人还低声嫌弃说:“周希云干嘛把她带来啊?” “穷鬼,脏死了都……” 场面微微乱,乔言只身立在那里,手足无措地面对。 毕竟不是学前班的时候了,不会再像几年前那般一上火就打架,知道身处何种环境,不可以乱来给周慧文添麻烦,小姑娘没回嘴,愣愣干站着,直至围观的群体散开。 这种经历很伤人自尊,尤其是对敏感成长期的孩子来说,面子上的受损比在家挨打可有伤害力多了。 乔言不想再接近那个圈子,知道周希云和小女儿是朋友,清楚周家与那一家往来密切,回去后就隐忍远离了。 也不是不要周希云了,仅仅借远离的方式避免再与那些人有接触。 至于那些难堪,乔言谁也不告诉,连周希云都不说。 小孩子总是做出一些自以为合适的行为,一点不全面,但作用十分有效。 这与大人的处事方式不同,大人会瞻前顾后,一般是三思而后行,犹豫这么做是否妥当,可小孩子较为看中结果,不在乎过程如何。 乔言更喜欢找宋辛余玩了,总往宋家跑。 有几次乔言欲拉上周希云到宋家,只是周希云不愿意,不想去。 周希云不理解她怎么这样,直白问:“你和宋辛余很好吗?” 乔言不假思索承认,说:“咋了?” 周希云心头滋味酸涩,但不表现在脸上,漫不经心哦了声,接道:“没咋。” 然后又是:“我还要写作业,没时间,你自己去吧。” 乔言就真去了,径直撇下她。 头也不回,丝毫不留恋。 周希云嘴唇都快抿成一条线,眼看着对方跑远,没多久连背影都见不到一个。 再后面的发展也就那样了,分明没有太深的隔阂,可她们却越来越少接触。 两人还是原样,周希云仍是那个成绩优异的省心女儿,方方面面都出色;乔言一如既往爱折腾,一天到晚上房揭瓦,隔几天就被姥姥训一次,被抓着黄荆棍的徐子卿揍得到处撒丫子跑。 徐子卿时常把周希云挂在嘴边,用她当正面教材叨叨乔言,恨不得耳提面命。 乔言油盐不进,左耳进右耳出。 宋辛余到乔家的次数多了,几乎每天都会出现一次,回回雷打不动找乔言出去撒野,顺着乔言的意可劲儿街头巷尾到处转悠,玩得不亦乐乎。 不知何时,短暂的避开就成了长久的远离。 周希云趴在窗户后往下瞧,看着她俩在楼下笑吟吟的。 乔言喊她也下去,让到街上吃东西。 “我请你们。”乔言仰头说。 看了看一边的宋辛余,周希云紧了紧手,回拒了,说是要看书,没空。 诸如此类的事发生了许多次,不止一回。 周希云都拒绝了,不愿掺和到乔言和宋辛余的要好中间,当多余的那个顺带。 无形之中,长辈们又将这点作为了训斥乔言的要素之一,一再把她们做对比。 为了督促不争气的乔言,徐子卿总是啰嗦讲道理,偶尔还请周希云到对面房子和乔言一起看书写作业,勒令乔言哪儿都不准去,必须跟周希云待一处好好学习。 这期间宋辛余不能把乔言拐走,哪儿都去不了。 有一阵子,周希云有空就抱着书本到乔家,无需徐子卿上门请求,主动就去了。 乔言对此怨念满满,没长骨头趴桌上,有气无力说:“要命,就不能歇两天么……” 周希云轻拍她背,把错题集打开,不为所动让赶紧学。 乔言唉天叹地,觉得黄连都没自己命苦。 “上个星期都说好了,本来今天要和辛余姐逛街的,这下又泡汤了。” 周希云低下眸光,还是无动于衷。 接下来的大半年里,因着同样的理由,乔言很多次都没能跟宋辛余出去玩,老是爽约。 小姑娘抵触情绪有些重,可抵不过徐子卿态度坚定,不完成学业任务不让出门。 恍然就小学毕业了,一眨眼便是另一个新阶段。 那两三年里,乔言如雨后春笋般长个儿了,微胖的身形逐渐长开,变得细长清瘦,往上蹿的速度比大院里的同龄人都快。 无声无息间,乔言又比周希云高了一截,都快高出一个头。 宋辛余也拔个子了,只比乔言差点。 周希云没长高多少,远远落后她们。 乔言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被夸赞的点,大人们见到她就总说:“哎哟,这手长脚长了,以后就是漂亮大姑娘咯,可真标致。” 同样的,宋辛余也会被夸,只要与乔言站一个地方,大家就笑道:“这俩千金……像一对儿姊妹花。” 周希云有时也站乔言身旁,但四邻八舍不这样讲。 随着年龄的增长,旁人对她们的评价便愈发单一,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谁读书厉害,谁长得好看。 在外人看来,周希云和大院里别的孩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学生,哪哪儿都不一样,不应当会划分到一个行列。 周希云最初是不在意的,不关心长辈怎么看待,可等到往回看时,乔言已经归类到另一边了,不再是她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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