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锦没躲没避,反正小丫头没劲儿也不疼。在被风寒洇“攻击”的过程中,天上恰恰巧淅淅沥沥的落了小雨。 她凭借身高优势,伸出手正好挡在了风寒洇的头上,风寒洇抬眼看她,两人竟“扑哧”一声一起笑了出来。 泥土松软,草木清香,小雨淋漓,少年人开怀。 风寒雨看着看着似是被这画面灼了眼,转身対着绿箩低声吩咐:“本宫今日乏了,一会儿洇儿过来,就说本宫睡了。” 绿箩乖巧点头,手里拿了两把早就准备好的油纸伞,不知道该不该送出去。 燕锦的手当然不够抵挡得住漫天的小雨,两人发上衣衫上全都沾了调皮的雨点儿。燕锦低头看着自己刚刚换上的青色衣衫被洇湿成了绿色,跳着脚将风寒洇拉到了树冠最密集处。 “坏了,坏了,这是殿下赏我的,湿了它我就没有别的可换的了。” 风寒洇透过树冠投下的月光,打量树影下正气急败坏着的锦衣少年郎。唇红齿白,意气风发,完全符合自己曾无聊时遐想过的意中人形象。 打打闹闹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的皇室公主形象已经在燕锦面前破坏殆尽。 “你,可以去本宫房里换,本宫帮你去皇兄那儿去要衣裳,怎么样?” 燕锦边拍自己身上的雨点儿,边毒舌的回她:“男女授受不亲,我可是你未来姐夫。”说完,还挺起了胸膛,意图展现一个可靠形象。 风寒洇闻言撇了撇嘴,“燕锦,你就别妄想皇姐了。皇姐就算答应嫁给你,也绝不是因为倾慕你。你听过皇姐和惊雷将军的故事吗?” 燕锦俯视着风寒洇摇头。 “好,那就让本宫给你讲讲最真实的消息,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风寒洇少女嗓音清丽,好似能穿透雨幕般欢快。 突然,寮房的门被“砰”的一声从里面推开,两人一起抬头,原来是绿箩出来给风寒洇送伞。 “长公主殿下身体不舒服,殿下请回吧。”燕锦平日里见到的绿箩都是笑着的。今夜的绿箩特别不対劲儿,燕锦也没精力管。她扒着绿箩的衣袖,着急的问她:“绿箩姐姐,殿下刚还好好的,怎得突然就不舒服了?我能进去看看殿下吗?” 风寒洇也关心风寒雨,两人一起向绿箩投去了希冀的目光。 绿箩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対着两人摇了摇头,“长公主殿下今夜不便见客,两位贵人请回吧。” 燕锦还是第一次见绿箩如此正式的用长公主贴身姑姑的口吻说话。 在场三人只有她手里没伞,她也不去管被雨打透了的衣裳,绕过绿箩就要往风寒雨房里冲。被绿箩一把拽住了胳膊,“请小燕大人自重。您再不讲礼数,奴婢就要叫人了。这院门外可还守着几十个虎贲军呢。” 绿箩这话说的足够重,燕锦只得垂头退出去。 送风寒洇回到自己的寮房之后,燕锦又折返了回去。自打她从风寒雨寮房院里出来,虎贲军说什么都再也不让她进了。 雨越下越大,燕锦的眼睛开始被雨水打的睁不开,她用衣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最后颓废的放下了手。 守这院的虎贲军首领看不过眼儿,好心的递给她一把伞。 圣上就住在不远处,她不敢闹出大动静,又急得不得了。只能先接过伞,蹲在虎贲対面,与他们大眼瞪小眼。 风寒雨屋子内的烛火依然还在燃着,透过窗柩,将人的倒影尽数倒在窗子上。 有人坐在窗旁,头发尽数披散着。在发尾端,只留一根细细的绳将全部发丝束到一处。 即使身旁无人,那人也依旧身姿笔挺,手里正提着笔认真写着什么。 燕锦七上八下的心忽悠一下就停了摆,她透过越下越密的雨幕,隔着几十个虎贲,遥遥望着窗柩里的平怀只感到安心。 什么迦南王,什么救命恩人,什么驸马,她都通通不想管了。护平怀一生安好,就是她的宿命。 那夜小雨转大雨,哗啦啦下了一夜。 燕锦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着那把油纸伞的伞把,好似那伞把是她这夜唯一的依靠一样,就这样站在雨里陪了风寒雨整整半宿。直到屋子里的灯熄灭后,燕锦晃了晃神,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体竟然冷的不像话。 她抱紧自己蹲在地上晃了晃脑袋,就在她手里的伞也快把不住的时候,风寒雨身上披着衣裳,在这仿佛没有尽头的雨夜里亲自开了房门。
第33章 夜幕沉的像被铺了漫天的墨,星星也像是被吓得不敢冒头,就连泠泠清晖的月亮也半隐在雾蒙蒙的乌云里。 燕锦费劲儿抬起自己的头,风寒雨已经走到了她身前,已经歪了的油纸伞被一只皓白的手腕轻轻扶正。风寒雨慢慢蹲下身,衣裳下摆也沾上了泥污。 “起来。” 她不去拉燕锦,只是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燕锦。 燕锦怕雨水淋到风寒雨,虽然已是头重脚轻,还是费力地站了起来,顺带着也拉起了蹲在她面前的风寒雨。 “殿下,怎么出来了?”一张嘴,仿佛有个小人在拿一张已经被铁锈锈住一年的锯子慢慢拉她的喉咙一样痛。 声音也破碎沙哑的不像话。大概是前几日没睡好觉,又淋了半夜的雨,身体已经亮了白旗。 再年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会被造物主狠狠的惩罚。 风寒雨碰都没碰燕锦一下,只是带头走到了前面。燕锦亦步亦趋的跟着,油纸伞歪了,还知道伸手去扶正。 兜兜转转,她还是被风寒雨捡了回去,她也真的成了被雨淋湿的小狗。 进了房间,风寒雨“啪”一下,就将手里的伞扔到了案上,“淋雨好玩儿吗?”绿箩讪讪的收回了正要接伞的手。 风寒雨依然紧盯着燕锦的眼睛,等她回答。 燕锦一见风寒雨生气,心理上就跟着犯怂。“我错了。我还不是担心殿下嘛。”认错的态度先摆在那儿了。 风寒雨坐在燕锦正对面,狠狠地吸了口气,“站起来去里面换身干爽衣裳。” 燕锦赶忙“诶”了一声,自己熟门熟路的钻进了里间。 等她擦干净头发,快速的换好一身新衣裳时,这时辰风寒雨的寮房内竟跪了几个虎贲军,风寒雨也已将被沾染上泥土的外袍脱掉。 “殿下,今夜虎贲严阵以待,守株待兔,确实没遇到西羌族来人。”开口的是一个留着浓厚八字胡的人,光看体格就是个狠角色。他戴着虎贲的虎头钢盔,面容上看不分明。 风寒雨用手轻拄着自己的头,眼神锐利。“去,把那个传假消息的人给本宫带上来。” 冷彻领命就利落的翻出了院子。 燕锦躲到里间门口,没敢出去。怪不得风寒雨大半夜的不见人,原来是有什么计划,正在做什么事还没成功。 燕锦扒着帘子缝偷听,正碰上风寒雨等人无聊看了里间一眼,吓得她“嗖”一下就躲了进去。 风寒雨面上无表情,心里止不住的翻着白眼骂燕锦,这时候这小混蛋来给她找事来了。 没过一会儿,冷彻就绑着一个双眼被蒙着黑布的年轻小伙子进来了。冷彻松开禁锢那人的手,单腿一伸,那人就直勾勾的跪在了厅中央。 风寒雨手指轻敲案几,指甲与案几上的铜制包边儿摩擦发出莎莎且有规律的声响。 还没到半刻钟,那跪着的人就受不住了,“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风寒雨抬头看了一眼跪在中央的青年,声音没有起伏的开口:“谁让你来传假消息给本宫的?” “不是,没人指派,草民是真的听到那几个奇装异服的秃子商议来白马寺劫驾的。殿下要信我啊,呜呜,草民还有老妈子要养,绝对不会瞎讲这掉脑袋的事的。” 那人说着说着竟还委屈的哭了起来。 风寒雨被哭的烦了,眉头一皱,冷彻就把手里的鞭子把儿粗鲁的塞到了那人的嘴里。 铁制鞭把儿搅在嘴里,又发甜又发腥,极度不好受。嘴里说不出话,口水还顺着嘴角往下淌。 风寒雨沉默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向冷彻挥了挥手:“就当今夜什么都没发生过,立刻全部回你们的原部队。” 几位虎贲郎将陆陆续续的撤出,独留下绿箩和冷彻与那控制不住自己口水的麻布衣青年。 风寒雨不开口,屋子内就只剩下那青年嘶嘶哈哈强忍口水的声音。 她用手指点案几的频率,越点越快,最后轻抬了下头,小声叫她:“燕锦。” 燕锦听到风寒雨叫她的名字,“嗖”一下就窜了出去。还没等她跪下,风寒雨抬头问她:“你来说说,怎么断定这人说的是真还是假?” 燕锦稍一沉吟,快步走到那青年面前,检查了下他的双手,又看了眼他的后脖颈,扒开衣裳的一角,看了看里面与外面的肤色差异。 她一把将青年嘴里的鞭把抽了出来,冷眼问他:“你是洛阳人?” “是,是的呀。草民,草民一听到这事,就赶忙去告诉我那门路广的堂哥了,还想着能得个厚赏帮老妈子治病呢。” “你堂哥是谁?” “朱雀大街兵器铺子的刘朗。” “你平时是做什么的?” “种地,家里包了一晌地,草民和老妈子两个人种。” 燕锦提着两根手指将鞭子还给了冷彻,又转身正面风寒雨跪好,“殿下,这位确实是个农民。后颈常年被日头晒得破了皮,两手有拿锄头留下的厚厚的茧。至于那兵器铺子刘朗,草民可以作证确有其人。” 风寒雨望着一脸严肃的燕锦,意有所指的开口,“刘朗是本宫的人。” 燕锦张开嘴,惊讶了一瞬,随后默默合上了嘴。她自己的佩剑就是刘朗亲自打的,她在刑部上下值的时候路过兵器铺子,经常和刘朗打招呼。刘朗人很好,经常给她一些自己家里做的酥糖或者零零碎碎的小食。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样憨厚朴实的一个人,竟然是风寒雨安在朱雀大街的眼线。这也就意味着,在最开始,风寒雨就已经找人盯上她了。 看来风寒雨抽调虎贲军也是为了在西羌族来袭时,能有几个能打的抗事。西羌族若敢打上来,那风寒雨就是早有准备。若西羌族没打上来,那她也会让他们当作无事发生,第二日照常护卫皇室祈福,无人能发现这夜间的小小风波。 风寒雨伸出手朝冷彻挥了挥,冷彻就拖着那眼上还绑着黑布的人出去了。燕锦不知道这人会不会被扔到乱葬岗,但她知道风寒雨倒出手来要开始收拾她了。 风寒雨朝她勾了勾手指,燕锦赶忙迎了上去。 燕锦看见风寒雨抬起的手赶忙闭上了眼睛,没想到那手最终却落到了她的额头上,“干嘛不回去睡觉?又在雨里演什么苦情戏?” 刚还挤满了人的寮房,此刻却空空荡荡的。炉里的熏香依然袅袅着往屋顶飘,燕锦却要醉倒在风寒雨给她的温柔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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