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在继续用自以为小声的话叽叽喳喳,练过几年武的想听清应该不难。燕锦抬头瞥了一眼回来的冷彻,他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正瞪着眼睛看向那说闲话的两人。 燕锦不动声色的又看向风寒雨,风寒雨皮肤白皙又红唇张扬,敦厚的酒盏被她攥在手里,就像上仙的灵器一样被渡上了一层神秘的气息。 她毫不在意的继续和几位皇妹说着话,冷彻没得到指令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燕锦挑起了一边唇角,风寒雨果然是她来洛阳倾慕的第一个狠角色。足够冷静又足够果敢,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高贵不与世人同流合污的清冷感。 风寒雨可以选择今日轻拿轻放,事后再狠狠报复回去。 但燕锦不是那样的人,要不是在殿下们面前跪久了,燕锦在听到如此污言秽语的第一反应就是将那满嘴喷粪的大人的牙齿敲掉。 狗屁的肱骨之臣,想要来攀长公主的高枝,攀不上了又开始口出恶言贬低皇室。 这事怎么做怎么有理。 燕锦还算有理智,她先是问了柳平这人什么来路。 “郎君,礼部郎中卫子尹,今岁刚得了势,才从滨州调来洛阳。劝他的是士大夫李洪端,土生土长洛阳人,大家族。” 燕锦闻言甚是欣慰,“你还真有好好的背大人们的背景啊。” 柳平憨厚的嘿嘿笑了一声,“郎君说的话,我何时没认真对待过?” 燕锦也笑,还越笑越大声,吓得柳平慌张去捂她的嘴,“怎么了,怎么了?郎君。” “我是在笑,有些人啊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还要恶意揣测人家藤上生长着的葡萄不新鲜。你说不可笑吗?” 燕锦就没想过低调,她本来就生得雌雄难辨,皮肤还白的像鬼,又在洛阳城当了很久的名人,一举一动皆很吸人眼球。 “玉面阎罗”是底下的小吏们给她起的外号,燕锦第一次听说就欣然接受了。不是什么鬼面狼牙笑面虎那种一听就很丑的生物,她还挺开心的。她的义父刑部尚书的外号就是笑面弥勒,生动形象。这也侧面证明了,燕锦的小白脸在刑部也算公认的了。 “怎么,有胆说还没胆认了?” 这边一喧哗,风寒雨的注意力也跟着看了过来,冷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她朝燕锦笑了一下。 燕锦只觉得满园的红梅都抵不上风寒雨真心的一笑。 一笑倾人城说的就是风寒雨这种虽美得惊心又让人甘愿臣服的女人。 “你休得胡说。”文化人自然想不出几句腌渍话来奉还,只有干巴巴的这么一句,随之而来的赠品是已然恼羞成怒的大红脸。 燕锦又掏了掏耳朵,神情恣意的看向卫子尹,“哟,卫大人来认领了,小官还真以为卫大人是那敢做又不敢当的怂货呢。” “你胡说八道!”卫子尹颤着手指指向燕锦,还不忘回头去拉拢周围的人。 风寒雨隔着三四重人墙,坐在主位上含着笑看向院落中央的燕锦。 “这是证人,柳平,刑部官吏。小官燕锦,刑部侍郎,这是我的腰牌。卫大人涉嫌侮辱皇室大不敬罪,按大齐现律,诛,三族。”燕锦在大牢里曾经刻意的练习过没有表情的说话。 此刻她像个没有感情的刽子手一板一眼的说律法的时候,坐在主位上的风寒雨倒越看她越招人喜欢了。 长公主殿下没说话,那就意味着场上必须要有人说话,今日长公主似是不打算轻拿轻放了。 “李大人,咱们同僚之间的谈话,何故就侮辱皇室了?这不对劲。你也是当事人,你就不打算说说吗?” 燕锦歪着头又朝李洪端看去,“哦?这里面还有李大人的事?”摆明了要放李洪端一马,李洪端又不是傻子。 “没有,小燕大人,下官倒也可以作证。卫大人说长公主殿下暗渡,” “等下,不要让这污言秽语脏了殿下的耳朵。”燕锦慌忙打断李洪端的话,随后不慌不忙的指挥柳平:“柳平,证人到位,言语侮辱无需物证,把卫大人绑了。” “你算什么东西?燕锦,别以为你被燕大人写上族谱,你就不是私生子了。这洛阳城还有谁不知道,你给现在还没入仕的燕枭当了好几年的书童?” 燕锦乖张的笑看卫子尹,“既然大家都知道小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大人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再说一遍呢?”她又转头看向柳平,“看吧,卫大人就是这样一个从里到外都烂透了的人。” 什么流言蜚语都根本中伤不了燕锦,因为燕锦早在十岁那年,就已经体会到了被最亲近的人放弃的感受。 一个涅槃重生的阎罗,还指望随便什么人又随便说上几句话就能伤害到她吗?燕锦浑不在意,但是有人却在意了。 风寒雨端坐在主位上说出了自波澜开始后的第一句话,“燕锦,本宫不算太了解大齐律法。你说说,本宫的驸马,还比不上一个世子的出身吗?”
第22章 雪落下的声音不像雨,要呼朋引伴淅淅沥沥着砸人间一个痛快。雪是内敛的,又是安静的。 场上没人敢接话,除了被长公主问到问题就理应回答的燕锦。 “驸马虽官阶只五品,但属于皇室成员。”燕锦弯下腰垂目认真回答风寒雨的提问,随着她的动作,头上为了绑红绣球的黑带子顺着她的耳朵滑到了雪白修长的脖颈处。 风寒雨点头,随后看向卫子尹,“卫大人是说本宫的驸马,不如燕家的世子?” 在风寒雨还愿意和你好好说话的时候,那她就是高贵典雅的大齐女性温婉大气之典范。但是当她看你不顺眼的时候,那你就要开始暗自琢磨怎么求死而不连累到家人了。 燕锦的话没说错,风寒雨的风评历来就不好。除了和惊雷将军青梅竹马伉俪情深的花边故事帮她镀了一层百姓想象中的公主应有的样子外,其他的传闻都不算太正面。 从某种层面来说,两个都不在乎外界传言的人,思想上倒契合得紧。 “不是,回长公主殿下的话,不是的。”卫子尹哪见过这种场面,刚来洛阳没多久,见到的第一个大场面竟然还因自己而起。 “哦,不是的。那也请在场的诸位都听好了,燕锦是本宫的人,谁再嚼小燕大人的舌根被本宫发现,就别怪本宫没提醒过诸位。” 满场哗然,这婚事八字还没一撇,长公主就开始高调护着了。 身处漩涡中心的燕锦已经被幸福砸的找不到北,还是柳平轻抻她的衣角唤回就要原地升空的燕锦,“郎君,您还没出手打趴他们呢,长公主就要嫁给您了。” 燕锦转头认真的和柳平嚼舌根:“你家郎君的人格魅力,懂不?啊,还有本官的俊脸加持。” 柳平看着越来越近的风寒雨,识相的闭上了嘴。 “给本宫看看你那俊脸合不合格?” 平怀清冷且毫无语调的声音传过来,吓得燕锦浑身一个哆嗦,“殿下,小官胡说八道呢。” 风寒雨轻嗔了她一眼,带着足够的耐心和她讲话:“燕锦,这世界上最离谱的谎言就是要人们讲究出身门第。同是爹娘养的,凭何有的人是世子,有的人是庶子,有的人就要当私生子?” “殿下说的对。”狗腿着点头哈腰。 风寒雨转嗔为瞪,“是本宫闲得慌还特意过来安慰你。” “那殿下的意思,殿下和我也是一样的?”小少年没了迦南王在场的压力,身心都跟着放松下来。只有在单独面对风寒雨的时候,燕锦的嘴上就不会特意留一个把门的。 风寒雨定定的扫了她一眼,“本宫是这么认为的,想要得到这样一个世界,就需要本宫驾驭好手里的权力。” 燕锦也学着风寒洇的样子去摇风寒雨的衣袖,风寒雨好脾气的没有甩开她的手,“你听进去了没有?” “我不是刚才说了,殿下说的对。” 风寒雨抬起一只手就掐到了燕锦标志性的小白脸上,“圣上不能同意我们的婚事,你还太小了。本宫会去求圣上一定要嫁给你,所以我们的婚期一定会定在你十八岁之后,这期间我们就都能好好喘上一口气了。” “殿下在等驸马?” 风寒雨看向燕锦,沉默了几息后笑着点了点头,“是在等驸马。”只不过这驸马是谁,还未可知。 燕锦看到风寒雨的肯定,头脑跟着一阵旋转。她没放开风寒雨的衣袖,手上还加大了力度,扯得风寒雨直皱眉,“你怎么了?” 燕锦摇头,“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了。” “好。要不要去宫里找御医帮你看看?” 燕锦慌张摆手,“不用不用,老毛病了,回去歇一晚就好了。” 风寒雨没再坚持,招手让冷彻送她回去。 回去的路上,冷彻问她:“你值得信任吗?” 燕锦晃了晃神,在刑部呆的久了,冷不防遇见这么一个直白的问题还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你去问小偷偷没偷东西,他会怎么说?” “他当然会否认。” “你这样问我,不管我是不是迦南王的奸细,我都会否认的。”燕锦特别认真地站在路口与冷彻解释。 冷彻笑着看了看她,“既然小燕大人这么说,那我就暂且信小燕大人一次。以后若你背叛长公主殿下,我就算刨了你们燕家的祖坟,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燕锦皱着眉往后大退了一步,“什么东西啊?随你好了。” 两个府邸离得近,三人行到燕锦的小宅子前,燕锦弯腰拱了拱手,“冷兄任务完成了,代下官向长公主殿下道谢。” 冷彻也弯腰向她拱了拱手,“再会。” 进了院子以后,柳平问她:“郎君,也太解气了吧?” “解气什么?” “长公主为您出气了呀,您是没看到长公主殿下听到他说您私生子的时候,表情都变了。” 燕锦笑他,“你怎么那么好收买呢?” “那怎么叫收买?我还是第一次见长公主发脾气呢。” 燕锦边点头,手上边解那系金冠的黑带子,毫不在意道:“以后你还能见到更多次。” 夜色笼罩在小院子时,燕锦的房间门被她轻轻推开,随后一身黑衣黑面巾灵巧的跃上了房顶。 离她的宅子不远处,有一座巍峨的佛塔,名无名。 无名塔彻夜燃灯为大齐皇室祈福。她几步踏进了塔内,门正对面是个二十人高的释伽牟尼佛像,正慈眉善目的俯视着大厅下站着的黑衣青年。 燕锦对着佛像双手合十虚虚的拜了一拜就几步跃上了二楼,熟门熟路的走过几个弯绕的长廊,穿过几片暗黄色的围布后,眼前开始豁然开朗。 佛塔无窗框,整个洛阳夜幕宛如一张画卷被铺陈在女人的身后。那女人着尼衫,手上搭了一串佛珠,孤零零的坐在佛灯下,脚下就是无尽繁荣的朱雀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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