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大家都还不太懂大王制定的新竞渡规则,但经过日以继夜的摸索与训练,部曲们都已经能打好配合了。按其余竞渡队伍的要求,在端午之前将会进行三次彩排,方便确认各队对规则的理解无误……”陈长史说完,问,“大王是否要亲临观看彩排?” 赵商容正想出去走一走,就让陈长史着手安排,等傍晚与王摇霜见面,便邀请她届时跟自己一块儿出门。 王摇霜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外走动过了,前两次回王家都是来去匆匆,压根就没空停下来欣赏街道两旁的光景。大王之邀令她颇为意动,然而当日必定会有很多人在场,她有些顾虑。 “没关系,我们不与那些世家子弟碰面,择一僻静之处,看完后我们就去燕雀湖的庄园避避暑。正好给王侍读放几日假,让她也趁机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大王的这个安排再是合适不过了,王摇霜并无异议。 王晓霜很快便接到了放假通知。 从王府离开后,王晓霜依旧是先回王家整备今日的工作总结,然后趁着时间还早,从后门出来坐上牛车前往秦淮河的新桥。 新桥东北岸的凉亭处已有人在等候,对方戴着幕篱,王晓霜朝他行了一礼:“范太常。” “这几日收获如何?”范晔摘下幕篱。 王晓霜直言:“未见任何异常。而且观察了这么些日子,小女子发现大王似乎并不恋栈权势,也无心过问朝政之事。” 范晔不置可否:“你虽是王妃的妹妹,但哪能这么快取得大王的信任?不要着急下判断,再观察些时日吧!” 他又问大王最近的动向,王晓霜便将大王要去庄园避暑的事告诉了他。 “你没有提出随行?”范晔问。 王晓霜心想,大王要跟她姐姐去避暑,她一个侍读跟过去做什么? 燕雀湖的庄园作为大王的私人领地,在未受到大王邀请的情况下,即便是她也没有合理的理由进去里面。 范晔心生一计:“你可以通过王妃……” 王晓霜心中略恼,语气也不由得生硬了几分:“这些事与姐姐无关,范太常当初答应过小女子,不将姐姐牵扯进来的。” 范晔语塞,须臾,才道:“我知道,而且陛下也保证过,大王若一辈子都能安分守己当他的宗王,那王妃便一辈子都是体面的颍川王妃。若大王有异心,将来伏诛,陛下也可保她安然脱身,所以你不必有顾虑。” …… 颍川王府,东斋。 连日来的温故知新让赵商容找回了当初学习国画时的乐趣和感觉,画笔在她的手中比划得越来越顺滑,她也越画越忘我。 离她几步远的枕月弹奏完了一曲琵琶,才敢悄悄地抬头看她一眼,卑微地道:“大王,奴弹完了。” 她连着弹了好几曲,手指头疼得受不了,再不开口,只怕指头都得废了。 赵商容“嗯”了声,道:“今日孤不练琵琶了,你且先回去吧!” 枕月略失落。 大王一开始找她,说要将她画下来,她还是很高兴的,但没想到大王并不是想画她,而是想透过她画那个住在心里的人。因此每次画完后,都会心满意足地说:“孤的画技又进步了!” 然后将没什么用处的,她的画像给焚毁。 之后便是让她教弹奏琵琶。 在别人的眼里,大王几乎每日都会找她,二人一独处便是一下午,这就是宠幸。只有她清楚,大王对她的心思,比那煮茶的水还要清白。 她掩饰心头的失落,抱着琵琶准备离去。 突然,大王又将她叫住,道:“先别走,孤正好需要一个人帮忙参详一下避暑项目。” 枕月:“?” 什么玩意儿? 她慢吞吞地靠过去,发现大王写了满满几张纸的关于这次和王妃出游避暑的项目安排,什么去燕雀湖划船游湖,去放纸鸢,还要把百戏馆的人都带过去。 看到这里,枕月心跳加速,大王要带她们一块儿去庄园避暑?! 被困在王府已经数年了,她连王府的大门都没出过,早已经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了。如果这次大王肯带她们去庄园,即便是受困于另一个地方,但能在路上见识一下外边的世界,也算满足了。 “你说,这些项目里哪些合适王妃,哪些不合适王妃?”赵商容皱着眉头思忖。 枕月从喜悦中回过神,道:“恕奴斗胆,大王既然是想知道哪些为王妃能参与的项目,何不去问王妃呢?” “孤想给王妃一个惊喜,问她了还有惊喜可言吗?”赵商容并不想强人所难,于是让她回去了。 她着急将好消息带给百戏馆的姐妹们,出来的时候步伐匆匆,没有注意到拐角处走出来的碧河,就这么迎面撞了上去。 琵琶的琴头给了碧河的额头重重一击,饶是平日表现得无坚不摧的碧河,此刻也痛得眼角飙出了眼泪。 “啊,对不起!”枕月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去看自己的琵琶有没有事,旋即想起比起关心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琵琶,更应该关心被她撞伤的人。 将琵琶放下,她手忙脚乱地便伸手替碧河揉额头,惊魂未定地道歉:“碧河女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碧河拂开她的手,佯装揉额头,趁机抹掉眼角的泪,才恢复面无表情:“如此慌慌张张,出什么事了?” 枕月不敢说真话,怕碧河生气,然后去给大王告状,这样大王就不肯带她们去庄园了。 “碧河女使,能见到你真好,那日我还未向你道谢呢!”她转移了话题。 碧河道:“真稀奇,大王今日没有练琵琶?” 枕月正要说大王要给王妃准备惊喜,突然想起在后院生存的要义是要守口如瓶,虽然碧河是大王倚重的女使,但她也不敢随意透露大王的事给旁人知晓,便含糊其辞道:“嗯,大王让我先回去。” 碧河并未恼怒,只是打量了她一眼,道:“很好。” 枕月听不出这是恼羞成怒,还是真心的夸赞,但抱着对碧河的愧疚,她殷勤地望着那变红的额头道:“碧河女使,我去厨院找个鸡蛋给你滚一滚额头吧,不然这么肿下去,是会毁容的!” 碧河再次拂了她的好意:“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向大王汇报,你没有事的话就回去吧!” 话已至此,枕月也不能再耽误碧河做事,抱起琵琶往厨院去了。 碧河进东斋,赵商容头也不抬:“听到似乎有人叫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碧河如实地将枕月莽撞与她撞到一起的事情汇报了。 这是很小的一桩事,赵商容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放在心上,不过话题的中心却未离开枕月此人:“查出了什么吗?” 碧河道:“婢子暗中查访发现半个月前,她确实收到过两封书信,与外界有联络。不过这半个月来都十分安分,未与人有过书信往来,也没有异动。” 赵商容这才抬起头来,沉思了片刻,问:“书信呢?” “都焚毁了。除了她,没人知晓上面的内容。” “身世查清楚了吗?” “因她是谯郡太守庾素所赠的女乐,所以除了知晓她是罪奴出身之外,其余信息要查证真伪还需要花不少时间。不过可以确定,她的外祖父丁期确实曾为郇玄的幕僚,先帝攻打郇玄退守的城池时,其父替郇玄挡箭而亡。之后郇玄兵败身亡,丁期的儿孙皆被处死,妻女则籍没为奴。其母为丁期之幼女,辗转流落,被送到颍川庾氏,成为庾家的歌妓,后又被庾氏辗转送人。所以其父是谁、其母的近况,又有何软肋,这些都不得而知。” 听到这里,赵商容已经遏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然而世人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毕竟妓是比妾更卑贱的存在,跟妾一样都能被当成礼物,随意送人。 这不,枕月也是颍川王被封王之后没多久,被庾素当成礼物给送过来的。 当时颍川王十岁,算一算年纪,枕月那会儿才八岁。 碧河看得出大王的愤怒,她有些诧异,以前不管是婢女还是部曲,在颍川王的眼里就好像蝼蚁一般的存在,颍川王才不会去悲叹她们的出身、为她们所遭受的不公的命运而愤怒。 所以大王这是对枕月产生了怜惜之情? 碧河道:“至于她跟王妃是否有关系,婢子会继续查下去的。” 想到王摇霜,赵商容怒火全消,笑道:“不必了。孤让你查枕月,本是好奇孤第一次与枕月独处时,王妃得知消息后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王妃心中无我,又岂会因为拈酸吃醋来捉奸?所以心里稍稍疑惑罢了。现在看来,王妃虽然有可能认识她,但跟她却没什么关系。” 既然认识,为何又会没有关系呢?碧河心头疑惑。 “只要她的目标不是王妃,那便不用管她。至于她有何目的,孤迟早会知道的,就看她什么时候按捺不住了。”赵商容说到这儿,有点小激动,“你说孤一直无动于衷的话,她会不会主动勾引孤?比如色|诱什么的……” 碧河:“……” 大王你敢让王妃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 大王:可恶,为什么这一章,孤跟王妃相处的时长这么短! 碧河:兴许是大王造谣说,王妃心中无大王。 大王:…… 大王:?
第35章 一个吻 伴随着蝉声的消弭, 夜幕降临了。 碧河正挑灯处理事务,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以为又是见自己得到了王妃的重用而来巴结自己的婢女,碧河并未动弹。疲惫的声音穿透了门窗, 传出了外面:“什么事?” 枕月的声音响起:“碧河女使,是我, 枕月, 我是来赔不是的。” 碧河本打算打发她回去, 但想到自己还未查清楚她靠近大王的目的, 便起身给她开了门。 刚打开门,便看到笑靥如花的枕月,一脸热切地从一个小布袋里掏出了两颗温热的鸡蛋。 “我先去了浣衣院, 但是听那边的姐姐们说碧河女使已经搬来了此处,所以过来的时候又花了一些时间, 导致这两颗鸡蛋没有之前那么热了。碧河女使, 趁它们还热乎,赶紧滚一滚额头的伤吧!” 碧河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我不需要。” 好不容易带过来的两颗鸡蛋没了用处, 枕月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碧河见状,只好拿过一颗,剥了壳放在额头上敷着:“很快便到宵禁时间,你可以回去了。” “哦, 好。”枕月的语气里透着不舍,她忸怩地准备离去, 碧河却突然喊住她,转身回去拿了一卷纱布交给她:“下回弹奏琵琶时缠指上。” “谢谢碧河女使!”枕月眉开眼笑,拿着纱布踩着欢快的小碎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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