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子把马车赶到了农家门外,然后自己下车开门去。 他手刚刚碰到门锁,就觉得不对,转身要跑。 然而门里的人一早等到了这时候,哪里肯让他跑掉。 只听见哐当一响,农家院门被从里头拽开了,里面一下子冲出来两个人,当场就把门子按倒在了底下。 陈心瑜赫然就跟在那两人身后,她脸上又贴上了假伤疤,一身缟素,发间还插着白花,那打扮一看就是从葬礼上赶来的。 “小姐当心!” 侍女阿梅跟在陈心瑜身侧,她见陈心瑜要出院门,便伸手拦了一拦。 不等阿梅话音落下,那已被擒住的门子突然仰头发出了一声尖啸。 啸声一落,不多时就有人从旁边人家冲了过来,那庄子上也似乎有了动静。 “你怎么敢!”侍女阿梅指着门子一声怒斥。 然而这时不是发火的时候,陈心瑜一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这庄子也不是陈家的庄子,庄子上的人胆敢做出今天这桩事,就知道不会卖陈家的脸面。 侍女阿梅和陈心瑜冲上了门子赶来的马车,架起马车掉头就走。 两个小厮出手打昏了门子,陈心瑜一行四人来时是骑马来的,马匹进村目标太大,藏在了庄子外头的山中。 “带上他!” 陈心瑜一声令下,两个小厮抓着昏迷的门子也跟了上来。 只见陈心瑜拿出一把匕首,一刀下去就将马车车门上的锁削断了。 她推开车门,与里头的刘雷雨和阿瑶来了个四目相对。 从门子开门被擒的那一刻起,刘雷雨跟阿瑶就一直守在马车中,看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阿瑶早就看到了陈心瑜的脸。 哪怕多了那道吓人的长疤,她也还是认了出来,周玉雪就是陈心瑜。 阿瑶一直没有说话,刘雷雨想要安慰她也不知从何开口。 侍女阿梅驾着马车飞驰,后面紧紧跟着一群庄子里的人。 一辆马车拉着这么多人,跑得快不起来,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 小厮把昏迷的门子扔到了马车上,随后跳下车去,往林中去取她们的马。 少了两个人,侍女阿梅又拼了命的打马,马车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眨眼间就将追兵们甩下了一大截。 见状,陈心瑜这才进了车厢里,她满脸的疲惫,开口先对阿瑶道了个歉:“阿瑶妹妹,对不住了。” 阿瑶摇了摇头没说话,却一把紧紧攥住了刘雷雨的衣袖。 陈心瑜见状,向刘雷雨解释道:“我长话短说,我家祖母去世了,这几天我忙着葬礼事宜,外头的事情疏忽了,被人钻了空子。” 下城区的陈家医馆,一直是陈心瑜自己的产业。 医馆里以周管事为总管,用的人都是信得过的心腹。 陈家老太君去世的太突然,她的死也内有蹊跷。 往常老太君在世时,陈家虽说各人各有小心思,却不敢拿到台面上来。 现在不知道谁捅破了天,个个妖魔鬼怪都争相跳了出来。 陈心瑜为了稳住局面,不得不把周管事调了回去帮一把手。 谁知医馆趁机被人钻了空子。 这几个月来,阿瑶往黑瓮城里卖膝杖草块根的消息,其实一直都被陈心瑜掌握在手心里。 阿瑶自己以为是找了数家医馆分散出货,其实那些医馆还都是陈心瑜的产业。 陈心瑜之所以这样做,本来是为了将阿瑶的身份掩盖下来。 陈家的人只听到风声说陈心瑜这几个月收了不少膝杖草块根,但一直不知道供货人到底是谁。 直到陈心瑜的三哥,买通了陈家医馆的杂工赵叔。 无巧不巧的是,赵叔跟阿爷有点交情。 虽然阿爷从来不曾与人透露过自家孙女给医馆卖膝杖草块根的消息,但有好多次阿瑶自己没有进城,是阿爷替她将块根送来的医馆。 阿爷交货给周管事是避着人的,但偶尔有几根膝杖草叶粘在了他的背篓上。 连阿爷自己都没在意,偏偏赵叔留了心。 就这样把阿瑶给暴露了。 而那个门子,正是陈心瑜三哥的心腹,此处则是三哥宠妾私自在外置办的庄子。 陈心瑜踢了一脚昏迷的门子,对阿瑶说:“其实这人也是昨天才得了你家的消息,他先拿住了你家阿爷,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今天本来是要去双峰村捉你的,谁知你自己进了城来,被当面碰上了。” 阿瑶一听心都揪起来:“那我阿爷呢?他……” “没事,我已派人将他救出来,送回家中去了。” 也是这门子狗胆包天起了歪心。 他本是陈三哥的心腹,但早已被三哥那个宠妾所收买。 昨天赵叔才把阿爷跟膝杖草块根有关的消息递给了门子,这门子得了消息,却没有直接上报给陈三哥,而是自己悄悄将阿爷拿住了,送到了宠妾那里。 阿爷不肯承认块根的事情,这门子没有邀到功,反而在宠妾那里吃了一顿挂落。 所以今日他来抓阿瑶和刘雷雨时,下手才会那样狠辣。 其实昨天夜里,阿爷一出事,陈心瑜就得了消息。 她随即派了人手,已经将那宠妾给拿住,将阿爷救出来了。 这些年来陈心瑜一直在黑瓮城中用心经营,她手里能动用的人手并不算少,小栗巷那一整条巷子都是她的地盘。 然而陈家老祖母突然去世,陈心瑜自己不能在家中坐镇时,只得将一大半的人手都留在陈家,看着那群蠢蠢欲动的家伙们。 另外周管事只走了几天,陈家医馆就被人钻了空子,下城区陈心瑜其他的几家知情的医馆也都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才又分了人手下去清洗。 往日热热闹闹的一条小栗巷,今天才会落到空无一人的局面。 偏偏百密一疏,居然被门子在医馆后门口守株待兔,将阿瑶给劫走了。 “怪我。”阿瑶苦笑一声:“其实我早该醒悟过来的,玉雪姐姐,啊不,陈小姐你这近一个月以来,一直在暗示我不要出门不要进城,留在家中学女红学刺绣,其实就是在提醒我对吗?” 陈心瑜听了,竟然没有否认。 她确实是这样安排的,黑瓮城里她顾得到,哪怕安排有所疏漏,只要阿瑶乖乖留在双峰村,陈心瑜相信她总能来得及补救。 偏偏阿瑶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进了城。 怪只怪,她真把阿瑶当成了听话乖巧的甜心小妹吧。 刘雷雨一直听着陈心瑜和阿瑶说话,到了这时候,她突然出声问道:“陈小姐,你曾说过,只要我答应给你提供三年的块根,你就能保住阿瑶和我的安全,这话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阿瑶气的往后直拉刘雷雨:“雷雨哥,你还信她吗!” “信!”刘雷雨回答的斩钉截铁,她看着陈心瑜的眼睛:“我只能信,对吗?” 如果陈心瑜没有骗人,那么今天只是陈家一个小小的宠妾,就抓了阿爷,拿了刘雷雨和阿瑶。 若没有陈心瑜的解救,她们甚至不知该如何脱身。 宠妾的身后,站的是陈心瑜的三哥,除了他,陈家还有更多的其他人。 只要膝杖草一天还是陈家的命脉,陈家就永远也不缺跳梁小丑。 这就是陈家,是刘雷雨必须面对的敌人。 刘雷雨自从种了第一棵膝杖草起,就跟陈家缠上了,她挣不脱。 相比之下,她唯有选择陈心瑜。 起码陈心瑜不要她的命。 陈心瑜点头:“你放心,我说话算话。” 侍女阿梅赶着马车一路飞奔,甩脱了追兵之后,向着既定的目的地而去。 不多时,马车赶到了一处断崖前。 阿爷早已由陈心瑜的小厮带着,等候在了崖边。 虽然阿爷换了一身新衣,但他头脸上淤青仍在,可想而知昨夜也吃尽了苦头。 等到马车一停,阿瑶从车厢里一钻出来,就立即跑向了阿爷,她哭着抱住阿爷的手,眼泪流淌的止都止不住:“阿爷你没事,太好了!” 阿爷也是老泪纵横,他看着自家孙女,又看看站在面前不敢说话的刘雷雨,最终只能一声长叹。 说到底,当初卖膝杖草块根这事,他就不该答应了两个孩子的。 陈心瑜也从马车里下来,她的小厮上前把门子从车厢里拖出来,弄醒了绑住手脚扔在崖边。 那门子一醒倒也是硬气,他看着面前众人,不言不语,只是眼神阴毒。 然而等过了一会,另一辆马车赶来,陈心瑜的侍女阿兰将那个宠妾从马车上押下来时,那门子的脸色才变了。 那宠妾被堵了嘴,流着泪向陈心瑜讨饶。 刘雷雨盯着她看了看,宠妾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美是极美的,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然而这样的美人,穿金戴银呼奴唤婢,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还不满足,为什么还要来害人呢? 她忍不住走到宠妾面前问她:“你为什么要害我们呢?为什么?” 宠妾根本不认识刘雷雨,但她一见刘雷雨过来了,竟然扑通一声跪下,接二连三的给刘雷雨磕起头来。 她被捆着手,还一个劲的朝着阿爷的方向作揖。 刘雷雨起先没反应过来,她活这么大哪里被人跪拜过,先是吓了一跳。 不过陈心瑜立马一摆手,两个小厮就过来一左一右挽住了宠妾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当着刘雷雨的面,只见一个小厮抽出一把尖刀,一刀扎进了宠妾的胸口。 刘雷雨甚至没来得及尖叫,那小厮又把刀抽了出来,随后两人合力一抛,直接将宠妾抛下了山崖。 “天哪!” 刘雷雨拼命跑向崖边,眼睁睁看着刚刚还求饶哭泣的宠妾殒命山崖,尸身落入山涧之中,连个回响也无。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你杀人!”刘雷雨转过脸来,对着陈心瑜。 这三个字她自以为嘶吼的声嘶力竭,其实声如蚊蚋几不可闻。 是的,她不敢,她慌了。 这就是陈家的人,宠妾也好,陈心瑜也好。 若是陈心瑜今天没来救她,说不定被一刀捅穿心口再扔下山崖的就是她刘雷雨。 她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陈心瑜杀了宠妾呢。 阿瑶走了过来,她一脸担忧的扶住了失魂落魄的刘雷雨。 “雷雨哥,其实陈小姐是为了救咱们。那个女人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若是留着她,往后肯定还要找咱们的麻烦。” 阿瑶心疼极了,为雷雨哥的善良而揪心,她小声的解释,试图化解雷雨哥的不安。 那个宠妾,是她先出手害人,就该承担做出这种恶事的代价。 她死了,阿瑶觉得这是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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