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学校给我发信息,说你这次才考了第二名。”叶父喝了口妻子拿来的热水润嗓子,审视的视线透过镜片看向叶慈。 家里安静下来,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好像都在等待着什么。 在以往,叶慈会败在这种视线中,开始了结结巴巴的自我检讨,表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定会加倍努力的学习,拿回第一名。 然后叶父再总结陈词,再三强调,叶母插嘴帮腔,对孩子的退步表示不满,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因为你的不优秀,让我们失望了。 自责感堆叠,堆出一个敏感的孩子。 可叶慈没有,弯唇一笑:“我的总分是691分,比第三名高六分,比开学考试高四分,你看见了吗?” 叶父敲了敲桌面,突出问题重点:“你离第一名差多少分?” “三分。”叶慈回答了他的问题。 “差三分……”叶父被她笑愣了一下,眉毛一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都是跟高了比,你比第一次有进步这一点应该保持,但跟低分比有什么意义吗?你怎么不跟最后一名比名次分数?” 见对方沉默,叶父才舒坦了些:“所以你应该找出那三分的差距在哪里,错误在哪里,而不是为你比第三名高而沾沾自喜!现在的三分只是在校内排名降低一名,在省排名市排名一分就差了好几百人,你应该认识到这点错误,更正你这不正确的想法!” 对方依然沉默,叶父一拍桌子:“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你臭着脸什么意思?” 叶慈实话实说:“我没臭着脸,只是有点累了,做不出表情。” “累?!你一个学生主要任务就是学习,能有我养家糊口累?我白天要上班,晚上下班还要关心你的学习,难道是我活该了?”叶父炮语连珠,怒气冲冲站起身。 叶母心惊胆战:“别太大声了,外边都听见了。” 你开心就好。叶慈很想这样回答他。 不过原主早六点半晚十点半,生物钟已经开始闹了,自己也是真的有点困,只好说:“对,你说得对。” 叶父一指无所谓的叶慈:“你在家到底是怎么带孩子的,看她什么态度!” 又想起另一件事,眉毛一扬:“我问你,你姑姑打电话来说你在校外找人打架斗殴,霸凌同学,谁让你这么干的?” 叶慈眼帘一掀,终于来了点精神:“她说,你就信了?” 原主亲姑姑是闵阳实验一中的年段长,她有个儿子是高二学生,成绩不如原主优秀,态度也不如原主勤勉。 但在这位姑姑嘴里,关于原主的就没一句好话,如果不是原主安分乖巧,恐怕要被姑姑背刺成筛子。 偏生她说了,叶父也信了。 “不然信你?”叶父真的觉得叶慈今晚变化太大了,简直莫名其妙的,他归咎于青少年的青春叛逆期,更加要治一治这气焰。 叶母也不明所以的看着叶慈,才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软声道:“你爸今天刚谈完生意回来,太累了所以脾气不太好,他也是为你好的是不是?你快跟你爸道个歉,父女间哪有隔夜仇的……” 叶慈收敛了笑意,摇头:“不道歉,我没做错……” 后退了一步,躲过了呼啸而来的巴掌,冷眼看着暴怒的男人。 “你想打我?” 叶父双目圆瞪,残存的酒意消散干净,现在他清醒无比:“我算是发现了问题,你在不满意你老子?!” 火上心头,叶父更加恼火了。 他不明白一向乖巧顺从的女儿怎么了,也不愿意去想明白。 站在自己的角度出发,他斥责道:“你有富足安定的生活,你有你妈悉心照料,你有名师独家指导,你从小就有丰富的课外辅导班,全家都围着你转,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那么艰苦的环境我都能走到这里,怎么放你身上就那么难呢?” 再一次甩开了妻子,他站在叶慈面前,不知道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还是宣照本科说出谁的话。 声音震耳发聩,激动非常:“谁没给自己老子打过?老子教育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是你爹,教育你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这是长辈都会对孩子说的话,千篇一律,带着我为你好的枷锁。从上一代传到下一代,让自己的下一代重蹈自己覆辙。 “我都这样过来了,为什么你不可以?” “你坚持不住了,那是你的问题,绝对不是我们做法有问题。” “玉不琢不成器,你太脆弱了。” 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自己高飞不能,就要她翱翔天际。 叶慈不避不让,声音清冷:“所以你将你遭受过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加在你的下一代身上,试图把我也变成像你这样虚伪,暴戾,处处攀比,只会揪着一点错误就不放的家长。” 没想到叶慈真的会字句反驳的叶父呆住了,惊奇的看着眼前的人,就跟第一天认识她似的。 叶慈嗤笑:“你不会问她为了达到这个分数付出了什么,你只会认为差掉的三分就把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打水漂,将她斥为社会的渣滓,折磨她的意志,贬低她的人格,一步一步将她逼成以为自己是无用之人!” 手一指黑屏的手机,叶慈声调平平,字字珠玑:“不去查证就将罪名盖在她的身上,人云亦云,打心底就不信任她,又何必摆出严父面孔?” 再看向呆滞的叶母,叶慈:“以为息事宁人按头认罪就能粉饰太平,掩盖伤疤。以此显示你的痛心疾首,用心良苦,实在是孩子学不了好,不是你的错。” “永远都不会接受自己的平庸,更加受不了孩子的平庸,理所应当的认为她就应该飞的比所有人都高!” 双眼直视叶父,叶慈反问:“你真的觉得你的想法是健康的吗?叶陆英?” 全都静下来了,只听见秋雨又在泼洒,发出沙沙的声响。 叶慈只觉得心中快意,撬开了锈掉的锁,踹开了一扇紧闭的门。 “……”叶陆英的面皮一抽,半晌哑口无言。 “……”叶母只觉双眼发黑,扶住了桌子。 在这一刻,他有两个选择,所有人都等着他做出选择。 很遗憾,他选择最次等的选择。 “反了天了!”叶父恼羞成怒,宛若被触怒权威的雄狮。 叶慈手一拧,就把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反拧到身后,将这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摔倒柔软的沙发上。 不致伤,也无足够行动能力。 “哎哟!你干什么啊你!那是你爸!”叶母不继续晕了,刚跑过来推开叶慈靠近叶父:“你有没有摔到哪里?” 叶父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散乱,眼镜歪斜,他一向好体面,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如今这样罕见的狼狈。 视线落在叶慈身上,是今晚第一次正眼打量女生。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头发遮面,瑟瑟缩缩的少女变成这样了? 因为身高问题,叶慈常年微弯的腰背挺直,与他们夫妻形似的五官变得冷冽,没有表情。 以前的形象恍然陌生起来,她眉眼锋利,占据着身高优势,正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你……你!”叶父喘着粗气,对这个结果难以接受,挣扎着要起来。 然后就被泼了冷水,是杯子里他喝剩的茶。 叶慈垂目问:“你冷静了吗?” 叶父叶母:“……” 终日暴力制人,今日被以暴制暴。 夫妻俩都傻了,坚定的唯物主义信仰让他们不想去联想其他可能性。 只觉得疯了,叶慈疯了。 像是验证他们的做法似的,叶慈脸色骤缓,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爸,是不是觉得我疯了,觉得这样很可怕?” 被她喊爸的叶父有点受宠若惊的同时头皮发麻:“……” 作为公司高管,每天看新闻掌握社会动态是必备的,也因此看了不少什么社会亲子类新闻,每一条都沾着血。 叶慈:“在我眼里,你就是我刚刚那样的。” 叶父双目茫然:“……” 原主害怕十六这个数字,害怕皮鞋脚步声,害怕回家,甚至害怕高声。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隔夜比较好。叶慈主动解释:“我不知道是谁要给我找不自在,非要做告状精,我没打人,我是被人打的那一个……刚就打在这。” 手一摸后脑,朝他指了指地方。 叶父神色微动,刚想问什么,就被接下来的话截住了。 “没办法,为了我能长命,你不让我好受,我也只能让大家都不好受了。” 叶母双目含泪:“你这是不孝!” “那我很抱歉,我不孝,不继续乖乖做木偶被你们操控。”叶慈丢下这一句话,就回房了。 论实际来讲,她叶慈就是没爹妈的,天生地养,从有意识开始就是个成年体,不通人情。 会操控万物,学不会被操控,学不会服软。 经历了那么多世界都没让她柔软几分,心冷的跟千年冰川有的一拼。至于她装得像不像人样,取决于对方用什么态度对她。 遇到没心肝的她,只能说夫妇俩倒大霉了。 成了恶人自有恶人磨的恶人。 …… 回到房间,叶慈倒头就睡。 留下夫妻俩相对茫然,无措的跟孩子一样。 房间里的人再次违反他们的规定,将房门反锁,并直接睡到了九点才起来。 睡了一觉,浑身舒爽的叶慈伸了个懒腰。 一下地,才想起自己昨晚到底干了什么,坐在床边的人默默抬手捂住脸。 系统幽幽道:【哟,您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捂着脸的人没说话,安静了许久,才从指缝里飘出一句:“冲动了。” 确实冲动了,感觉都不是自己能说出来的话。 活了数不清多少年的人属于老妖怪级别,都能对自己的情绪进行精准控制,昨晚上那样子实在冲动。 不是演的,字句发自内心。 叶慈说:“这小孩的执念太深了,我也被影响了。” 闹得也有点僵硬,后续处理麻烦程度比较高。 不过也有好处,现在叶慈浑身通畅,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反应。叶父叶母这段时间应该也会收敛不少,不敢再犯到叶慈面前。 换好衣服出门,果然客厅里冷冷清清的,忤逆父母的孩子不配拥有早餐。 拿好手机带上钥匙,叶慈直接出门了。 关门声响起的时候,主卧的门开了一条缝,确认了什么时候,也恼怒的摔上了房门。 摔得山响,十足的气急败坏。 出门首先第一件事,吃个早餐,然后找个理发店给自己剪了个头发。 随便挑了个理发店进去,店内不算忙,只有一个店长一个总监,店长正在给一个阿姨烫头,总监在收拾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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