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说什么,叶慈就听冯八子皱眉纠正道:“不是香香,是祖母。” 小孩这回反而机灵了,咧着只有几颗乳牙的小嘴,炮语连珠般:“堵母!堵母!香香堵母!” 叶慈抬起的手一滞,表情如遭雷击:“……嗯?” 祖……祖母? 一句话就把她叫成老奶奶,苍天可鉴,她还是青年女子。 戚元楚笑容变深,最后忍俊不禁的趴在叶慈大腿上闷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系统也在脑子里笑道打滚,学小孩奶声奶气的声音:【祖母~】 这机械音撒起娇来,把叶慈喊出一身鸡皮疙瘩,差点没忍住对它进行返厂重置。 “……?”这气氛有点诡异,叫冯八子心中惴惴,试图问道:“太后……?” 心想自己说错话了?还是褚太后并不愿意认大皇子为孙? “没什么,看着孩子机灵,学什么都快,是个聪明相的。” 叶慈这里被戚元楚笑,脑子里被系统笑,幽幽叹口气。 芳龄二十二,是太后就算了,都忘了自己还是祖母级别的人物了。 但这确实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叶慈颇为苦恼扶额,无奈的看着叫的起劲的小孩,轻声应答一声:“晓得了晓得了,不用一直重复这句话。” 每天都装听不懂家长话的小孩顿时收声,瞪着眼睛看叶慈。 叫冯八子好气又好笑。 小孩都开口了,她这个长辈的怎么着都要给点意思,解下腰间一枚如意佩,塞到他手里。 叶慈笑道:“既然你叫我,嗯……这个就拿去玩吧。” 冯八子比小孩还高兴,连连谢恩。 姬雍子嗣不丰,除了一个长子以外,还有一对后他两个月出生的龙凤胎,一男一女。 那两个孩子避太后如蛇蝎,叶慈又不是大善人,怎么可能会对他们另眼相待? 与其去寄托希望于不亲近孩子的亲爹,还不如眼前看得见摸得着的太后。 于是宫里就传,褚太后对大皇子另眼相待,赐下十分喜爱的如意佩。 说褚太后接大皇子去停凤殿过夜,赏赐如流水一般涌进了椒兰宫。 说褚太后见冯八子照顾大皇子有功,特地提拔位份为夫人,后宫晋升速度第一人。 说褚太后亲自给这个孩子取名,大名姬鼎,一言九鼎的鼎。 前面都没能让姬雍有太大反应,但大皇子这个名字,终于让他色变。 朝臣最近隐隐有希望她归还朝政的意思……是不是她觉得自己碍眼了,想再走一次皇帝驾崩,太皇太后摄政的路子? 想起自己的父亲,景帝就是被慧康太皇太后带大的,他爷爷还落了一个厉的恶谥。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反了! 桩桩件件积累下来,姬雍决定不在忍受。 下定决心的姬雍回身找来笔墨,草草写了一封手信,附上腰间墨玉就着人送出去。 “一定要送到指定的人的手上,切记。” …… 金桂之秋,中秋之夜。 冷月高挂天幕,清冷月辉静静撒向人间,为宫墙瓦上镀上一层无情的光。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北周皇宫却杀声震天,尸横遍地。 所有宫人都禁闭门户,誓死不出,惊疑究竟谁能在这一场宫变中获得最终胜利。 是褚太后还是皇帝陛下? 冯夫人紧紧抱着好奇的儿子,低声哄道:“快睡吧,睡吧。” 她的周围,守着一众侍卫,正是褚太后特地拨给她的侍卫。 皇帝分明打的人猝不及防,褚太后如此周到,不得不让人怀疑在此之前她真的一无所知吗? 鏖战至大半夜,这一场宫变终于停息。被撞开的停凤殿大门跑出沉沉脚步声,两队重甲侍卫列在门外。 冷月依然高悬,公平的照耀着每一个人,没有半分偏颇。 故事主人公之一的褚太后才姗姗来迟,缓步踏出鲜血遍地的停凤殿。 立在月辉之下,立在姬雍面前。 双手交叠腹部前,昂首曼声道:“不知陛下何故谋反?” 姬雍被心腹保护的很好,虽只是身受轻伤,但沾了不少不知道是谁的鲜血,显得狼狈不堪。 姬雍仗剑直立,他拼光了所有,也无所畏惧了,恨声道:“朕是北周的皇帝,北周之主怎会有谋反之说?” 叶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多稀奇啊,皇帝而已,不是我想立就立,想废就废吗?” “想废就废,想立就立?你当我北周皇位是什么?是你下棋的旗子吗?!” 叶慈只笑不说话,如玉般的面容恍若姑射仙人,但意思很明显。 ——是的,不过棋子罢了。 姬雍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双唇颤抖:“所以,我也是你的一颗棋子而已?”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车轱辘话,叶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十九岁起被你带出长新宫,悉心教授,捧上帝位。我曾以为母亲所能之事也不过如此,不是您教我胜者为王,是您教我乘胜追击,也是您教我权谋衡量。难道我做的不对吗?我究竟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叶慈只冷静的注视他,好像从没认识过他一样。 倒是暗处躲藏的戚元楚很想反问姬雍:“难道你暗藏后手,挑在此时宫变,若是不成她便会死,这就是为人子应该做的事情了?” 蚀骨的寒意弥漫全身,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到底碰上了什么人。 根本就是冷血无情,步步算计,毫无柔软心肠的女人,她的目的只是乐得其所看自己垂死挣扎,看他为了一根毫无边际的蛛丝抛尽所有。 最后看他一败涂地,痛苦不已,这是她最有乐趣的事情。 环视周围,全都是他没见过的生面孔。 别说见没见过,他都不知道宫里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有那么多人守候。 “今天的事你早有预料了?”姬雍不死心有再问一遍。 叶慈抿唇一笑:“是极。” “卫丞相早就投靠你了?” “不错。” “云家……” “是你亲自叫他们失望的,因为谭素颖你心有愧疚,你无颜面对,远离了他。” “还有商相……他……” “你疑心为了权利靠近你,因为他的劝告感到提防,心有不耐,他早已乞骸骨了。” 恍然惊觉,他好像一直都没能逃出过褚慈的掌心,四肢缠上了傀儡丝,任由褚慈摆布。 他孤家寡人,他一败涂地。 “啊啊啊啊啊!” 姬雍彻底崩溃了,朝叶慈扑来:“你是故意的!褚慈!从一开始你就是故意的!” 确实,云家和商相就是姬雍原世界线里最大的助力,是他自己远离所有的。 “长新宫也是,太子之位也是,就连帝位也是!”他手握长剑,就要突破守卫们砍到叶慈身上。 “小心!”戚元楚再也忍不住了,提着裙角就跑出来。 叶慈后退两步,反应比身旁侍卫还快,随手抽出侍卫腰间的长剑。 握着剑柄的手腕一转,巧劲一别就把姬雍的剑打落。 “铛啷啷——” 铿锵有力的声音砸在地上响彻这方安静天地,与此同时还有姬雍崩溃的喊声。 “啊啊啊啊啊啊!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看我起高楼,故意推我下悬崖!” “为此你忍了大半年,你当真是好心计!好耐性啊!!!” 抬手再一挥,一顶,那个被拦着的男人头顶的发冠被打落,象征着皇帝独有而尊贵的发冠摔落在地。 使他鬓发散乱,状似疯人。 叶慈一剑挑了皇帝的冠冕,比什么都轻易。 杀人不过头点地,挑落发冠比杀了姬雍还要屈辱,牙关咬的咯咯作响。 “你很愤怒?你想杀了我?想和我同归于尽拉一个人垫背?不会的陛下,我不会杀你的。” “你——”姬雍猝然抬头,双目红的滴血,心里估计在想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的痛快。 “你是不是忘记了,没有我的扶持哪有今日的你?我如何待你,你又是如何待我的?” 这一句发问,叫姬雍恍然一瞬,眼神像是透过眼前的人落到了谁的身上。 “君上无德,屡屡犯禁,昭帝尸骨未寒便再起宫祸,如今意图弑母,性顽劣,器难琢,不堪为君!” 叶慈的声音掩盖了所有,响彻暗夜:“又突发脑疾,更难以担当大位。孤为北周太后承昭帝之托,有昌盛北周之责,当择明君任之,才不枉昭帝之托!” “着人将废帝姬雍迁出临华宫,脱下一应服制,换上庶人衣裳,迁居锁秋楼,非诏不得出!” “但昭帝心怀仁善,孤当为昭帝积福,不应赶尽杀绝,姬庶人便按皇子份例供应,不可怠慢。” 叶慈一挥手,信手一抛手中长剑:“至于其余人等,犯教唆君王,谋逆之罪,不需压入大牢待审,即可绞杀!” 众人呼声震天,齐声道:“是!谨遵太后殿下懿旨!” 人都被拖走了,戚元楚提着裙角走到叶慈身旁,犹豫许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叶慈先发问,唇角还勾着浅笑:“他看起来很可怜吗?” 戚元楚说不出什么感受,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绝没有褚慈这样果决。 叶慈知道她还有点没缓过劲来,主动牵住她泛凉的双手,搓了搓。 戚元楚发颤的指尖被搓热,反手抓紧了叶慈的手。 跟充满温情的动作相反,叶慈将人笼在怀里,拍了拍背,笑道:“这一遭讲的还是老话重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果他不成功,被关在锁秋楼的的就会是你我。” “……”戚元楚恍然醒过来。 是啊,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姬雍这一次分明是奔着围死停凤殿的人来的,她怎么能因为停凤殿的人没受到任何伤害而心生怜悯? 这种怜悯无关感情,只是单纯见到下场凄惨的弱者感到怜悯。 要是真的这样,那跟农夫与蛇又有何异?
第95章 揍人番外 一日天晴, 几人随着引路女官路过重重宫门,停在了巍峨庄重的大殿门前。 匾额上笔走龙蛇的三个理政殿大字散发着沉沉威压,见者拜服。 玄青袍服的少年在踏入大门前, 又被身后的母亲拉住了。 对上母亲忧愁的双眼, 少年眼里露出一些疑惑:“阿母, 怎么了?” 前面的绿衣女官也不解的看向她,恭敬道:“宣王太后您有什么事情遗漏的吗?” “我自景帝陛下驾崩之后, 再也没回过上阳城,想再嘱托我儿几句,免得在太后陛下面前失礼。”宣王太后不太好意思的笑笑,不说什么事, 双手握着少年的手腕不放。 绿衣女官倒也不是什么不通人情的, 点头道:“烦请宣王与宣王太后快些, 太后陛下一直在等着宣王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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