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知璇问:“土豆全都煮了?” 主任说:“还剩下一颗,作为证据正在做检查。” 旁边的于桓不禁感慨,“一颗土豆可是整整一千万,我真想问问这两个人这样的土豆有多么好吃。” 汪泉插口问:“这两个清洁工来了多久了?是否有对他们进行过专业培训?” 主任摇头,用胸卡刷开了门禁,带领他们进入消毒间,“这两个人刚来了两三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来不及做培训。本来前头还有两个,都说不干了,你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单位的招聘人员是不是应该负责?” 于桓下意识要回答,却被吴知璇阻止了,吴知璇冲着他摇头示意他别说话,于桓就把话憋了回去。 好险,一不小心就犯了疏忽大意的错误,如果他贸然给出结论,有可能这位主任会抓着不放。 几个人通过了消毒间进入了种植天价土豆的大棚,大棚内有好几处试验土地,种植着不同种类的农作物,有非常大非常紫的茄子,还有丝瓜,当然还有其他品种的土豆。 主任领着他们到了一块留了几个坑的土地前面,指了指这几个坑说:“就是这里了,他们挖什么不好,偏偏就挖了这么几颗土豆,实在是太气人了!还好还剩下一颗,等过几天检测结果出来,我们想要借着这颗土豆进行培植,如果培植成功的话还算挽救回来,如果不成功,我们这些人的十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第60章 60 看完现场后,吴知璇和汪泉等人一起来到了准备好的一间小会议室。 吴知璇站在白板前,手里拿着一只笔,在上面写上了“实验土豆”、“清洁工”、“实验基地”这几个关键词。 站在一侧问在会议室里的两个人:“你们怎么看?” 于桓首当其冲发言:“这四颗土豆价值四千万,两个清洁工煮了三颗,按照行为和金额符合《刑法》关于盗窃罪的规定,我认为可以用盗窃罪起诉他们。” 在警察学院里学得最好的就是盗窃罪。 汪泉摇头:“盗窃罪是典型的数额犯罪,财物要达到一定的数额才构成此罪。我问你们,在这件案子里你们认为土豆应该按一颗一千万的天价估价还是按照普通的市场价来定价?” 吴知璇含笑冲着她点头:“请你继续说下去。” 汪泉望着她,他觉得吴知璇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定论,但是还是给他机会阐述,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观点:“在2004年曾经发生过一件案子,被盗窃的是科研葡萄,这件案子后来被戏称为‘天价葡萄案’,和我们现在遇到的情况非常相似。当时几个农民工盗窃了经过评估价值上亿的葡萄,差点以盗窃罪入狱,但最终以检察院决定不起诉结案。” 于桓皱眉道:“如果按照这个案例推断,那么这几个清洁工也是无罪的?” 查了半天,结果是个无罪,非常打击士气。 吴知璇知道于桓心里的想法,安慰说:“偷葡萄的农民工以为自己只是偷了几颗普通的葡萄,这在农村里很普遍,不会有人较真去起诉他们甚至送到监狱,这是他们生活的环境决定的。在法律规定是空白的时候,我们要遵循法律的原则,在天价葡萄案中,我们要遵循的是‘主客观相一致’的原则,也就是说,按照农民工的认知水平和环境不足以知道所盗窃的葡萄的价值,他们认为这仅仅是普通的葡萄,那么就应该按普通葡萄的价格来定价,因此无法达到盗窃罪所要求的数额,所以他们没有犯罪。” 于桓被绕来绕去觉得脑袋疼,他的刑法理论学得不够扎实,现在被两个高材生弄得云里雾里。“让我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 吴知璇放过了他,目光投向了汪泉:“汪少爷,我觉得这件案子和‘天价葡萄案’还是有差异的。” “请说。” 吴知璇用记号笔在“实验基地”上画了一个圈圈,“首先,我们的天价土豆被围在实验基地里,这里刷卡才能进出,保护措施严谨,就周围环境来看和其他普通的农作物显然不同,就算是附近的农民也应该知道这里种植的东西很特殊。” 汪泉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其次,那几个清洁工的身份也很可疑。实验基地在这里已经驻扎了十余年了,在周围的住户不可能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即使道听途说也会听说一点细节。更何况这些清洁工是来应聘工作的,在招聘的时候、在入职的时候难道工作人员不会和他们介绍这里的情况?即使没有进行过新员工培训,但我相信,只要是智力正常的人,他们不会不清楚这里种植的东西的重要性。” 吴知璇抱着手臂看着黑板上的几个关键词,下了结论:“我觉得,我们的案子和天价葡萄案不同。我还有一个推断,两个清洁工的背后有人指使,而且这个人很了解以前的案例。” 于桓拍了下桌子站起来激动地说:“一定是这样!这个人怂恿清洁工去盗窃土豆,用清洁工的身份扰乱我们的视线,让我们觉得这是天价葡萄案的翻版,从而逃脱罪责!” 吴知璇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于桓才好,无奈说:“这位同学,这些都是我的推测,请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于桓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是不是应该去找清洁工问询让他们供出幕后主谋?” 吴知璇和汪泉对视一眼,无奈地笑:“问询这种事情交给警察,我们是律师,这种事情不是我们的工作职责。” 见于桓的精气神一下子萎靡下去,吴知璇又道:“不过——我们的思路可以给警方调查作为参考意见,你不是有同学在警局吗,可以把我们的判断和他提一下,说不定他们能问出点什么。比如说查查清洁工的异常收入,或者是前段时间走了的清洁工的情况,都有可能对破案有帮助。” 于桓眼里熄灭的光又亮堂了起来,重重点头充满元气:“好的,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汪泉也紧跟着站起来说:“我们回律所吧,下午还有个当事人要见。” “好。” 回到律所后,吴知璇还没来得及和楚幕打声招呼就被赵闵然叫到了办公室。 赵律的妆容一丝不苟,一身白色的职业套装也没有褶皱。 “赵律,你找我?” “嗯,请坐。”赵闵然关了桌面上的一个文档,打量着吴知璇说:“你们上午去了客户的实验基地?有什么收获?” “有一点收获,但都是我们的揣测,目前还没有定论,需要等警方的调查结果我们再继续跟进。”吴知璇很懂得分寸。 赵闵然点头,然后说:“你的检讨我看完了,但是要重写。” “啊?为什么?”吴知璇错愕。 赵闵然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为什么,非要说理由的话,那就是我不满意。” 吴知璇如遭雷击,楚幕的分析会有错误?难道她不是在特别感情用事这件事上犯错了?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想等赵闵然指明方向,但是赵闵然在敲击了一下键盘之后从显示器后面抬眼瞅着她。 “我要讲的都已经讲完了,你可以离开了。对了,新的检讨要在今天下班之前交给我。” 吴知璇六神无主地走出赵闵然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早上对于实验土豆案的热情和自信瞬间被浇灭,她当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连一份检讨书都写不好,她深深感到挫败。 Nicole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一份快递,看见吴知璇落寞的样子,她走到吴知璇的身边,轻声说:“档案室的32-1102号卷宗,你去翻翻看。” 吴知璇抬眼瞅着Nicole的侧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Nicole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言简意赅:“去看完了你就明白了。” 吴知璇这才反应回来,Nicole这是在提点自己。 于是去了档案室找到了Nicole说的卷宗,一看承办律师,果然就是赵律。案由是个猥亵罪,但最终处理结果是撤诉。 吴知璇仔细阅读了这件案子,原来是有个大学刚刚毕业的女孩,在入职后不久的一个团建活动中和同事们一起玩游戏,有个男职工借着玩游戏的机会,伸手摸了她的某些部位,女孩羞愤难当,一怒之下找了赵律。 赵律在分析情况后认为男职工已经构成了猥亵罪,于是按照程序接了案子打算起诉。本来一切都理所应当地按照正常程序走,但是后来女孩子的妈妈找到了她,甚至在律所门口吵吵嚷嚷地动起手,用一本杂志砸了赵闵然的额角。 女孩妈妈用极其难听的字眼骂了赵闵然,还说她是黑心律师,怂恿她女儿去起诉人家,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被辞退了,女儿的名誉也毁了,让赵闵然赔偿。 这些事情都被夹在案卷的一个警方的调查笔录里,赵闵然报警抓了女孩的妈妈,而女孩最终也迫于家庭压力撤回起诉。 吴知璇看完案卷资料,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难受的很。她背靠在文件柜上,脑海里不断冒出那个女孩子的单寸照片和警察的调查笔录,心里非常凌乱。 原来赵律让她检讨的是这个。 无论是诽谤的案子还是后来的送养案,案情的复杂和证据收集都很艰难,但对于一个刑事律师而言,最难最难的部分不是这些,而是——自己的当事人可能随时会反水,然后陷你于孤立无援之境。 有的律师甚至会锒铛入狱。 不知道在档案室里停留了多久,吴知璇出来的时候,撞见了楚幕。 楚幕故作轻松地问她:“又把自己锁在里面做什么?藏了什么小秘密?” 吴知璇摇摇头:“大神,我终于知道检讨书要写什么内容了。赵律没有在针对我,她在教我做律师的规则。以前我过分天真了一些,总以为自己对法律规则熟悉的很没有什么能难倒我,但现在我知道错了,在我们生活的环境中,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完全用法律来约束的,要讲法律,也要讲社会人情。” 四下无人,楚幕把吴知璇捞入了自己的怀中,让她靠在肩膀上。“这些道理可能我还要去请教你,我在国外留学久了,有些事情不太懂。” 吴知璇“嗯”了一声,然后说,“我要先去写检讨了。” “据说你上午去实验基地有一些调查结果?” “嗯,有的,我和你详细说说情况吧,你帮我分析分析——”吴知璇和楚幕边走边说。
第61章 61 在吴知璇刚刚吃上午餐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于桓在电话那头焦急万分:“不好了,实验基地被附近的村民围住了,说是不放走那俩本地的清洁工就不让里面的工作人员走。” 他和汪泉想了办法把剩下的一颗土豆从警局带了出来,带回实验基地做生物学分析,眼下正在郊外的实验基地。 吴知璇冷静地安抚于桓:“你先冷静下来,我马上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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