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清问:“是什么?” “叩叩。” 慕正槐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他提高声音说:“请进。” “咔。”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沈见清本能回头。 看到来人样貌的刹那,沈见清脸上闪过惊讶。 慕青临的视线却只是从她身上经过,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车停在楼下了。”慕青临手里拿着车钥匙,朝慕正槐办公桌前走。 慕正槐看到她走路深一脚浅一脚,快速起身问:“腿怎么了?” 慕青临无所谓地提了一下右边裤腿,说:“让人打了。” “谁?” “卖假药的。” 慕青临把车钥匙放在桌上说:“我台里还有事儿,先走了,晚上不回家吃饭。” 慕正槐:“妍妍。” “爸。”慕青临偏头指了下沈见清,笑着说:“忙吧。” 慕正槐满脸担心地看着慕青临拉门出去。 刚坐下,已经从那声“爸”里回神的沈见清问:“她是您女儿?” “是啊。”慕正槐轻叹,“妍妍在省台工作,和她妈妈一样,是调查记者,这两年没少因为披露真相被报复。” 沈见清了然:“难怪她大年初一会出现在红门巷。” 省台的办公楼就在红门巷前面。 慕正槐闻言诧异:“你见过妍妍?” 沈见清不确定慕青临身边那个女孩儿的身份,以及和她的关系,没有贸然明说,只道:“两面之缘,没说几句话。” 慕正槐点点头,笑了:“看来都是缘分。” 沈见清不解。 慕正槐说:“我会帮你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妍妍。” 沈见清叠在上方的腿微动,听到慕正槐心疼地说:“她和你一样,喜欢个女孩儿,但她不如你幸运。你不论过去经历了什么,至少现在能和喜欢的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妍妍,她连那个孩子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沈见清皱眉,忽然明白慕青临那声“不知道”包含了多少内容。 慕正槐叹道:“你们女孩儿啊,就因为生得细腻,才更容易受伤。我帮你,是不想看到你们好不容易冲破了自身的障碍,又被外界因素绊倒。你们一对对的,都不容易。” 沈见清茅塞顿开,心里无不感激慕正槐的理解,可,她在进这扇门之前已经有了其他决定:她想有一个能自己决定去留的去处。 她想创业。 有了自己的地方,谭景如果想跟她,随时能来,他们可以换种方式延续师生缘分。 她还可以给关向晨提供好点的工作机会——她是秦越最好的朋友,秦越日后发展起来了,绝不会对处境困难的她袖手旁观,那她为什么不在有能力的时候提前开始筹划? 她工作这么多年积攒的人脉、名声、钱财不能说丰厚,但一定够她重新开始。 开始之后,她就不得不面对行业的竞争。 在竞争中取胜,她才有资本和底气吸引优秀的人才,比如,秦越。 她和秦越是同行,这辈子已经和她闹够了,不想有一天再成为竞争对手。 秦越一定也不想,所以她最后一定是要在她身边的。 可她那么优秀,已经浪费了前半生,后半生一定要像她在服装店里设想的那样,发光发热,受人仰视。 所以到秦越博士毕业,她一定要做出名堂,底气十足地站在她面前问“来不来我这儿”。 她一定会来。 而她,已经有资本给优秀的她足够优越的平台,同时她也有了足够的学历来美化自己的能力,往后晋升、机遇,她想要追求的对等关系还远吗? 一点也不。 这个结局不比在单位里拾人牙慧,仰人鼻息好?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慕老师,来您这儿,进核心部门,我是不是就成了重点涉密人员?”沈见清说。 慕正槐:“对。” 沈见清:“重涉没有因私护照,可我想要一本。” 以后只要有空闲,她就带着秦越游山玩水,去很多地方,见很多人,寄很多照片给因为没有给过秦越什么好东西而内疚的院长,然后告诉她,“院长,我去了很多地方。” 而不再是“院长,以后我会去很多地方”这样一张空头支票。 沈见清起身说:“慕老师,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不能接受。” 从光电学院出来,沈见清猝不及防看到了等在楼下的秦越,她快步走过来,握了握秦越的手说:“怎么跑出来了?这边没太阳,这么冷的。” 秦越说:“最近的温度还行。” 沈见清冷脸:“你就作。” 话落,秦越真咳了一声。 沈见清赶紧拉着她往太阳底下走。 走过来了,两人的步子不约而同慢下来。 沈见清抬头看着湛蓝的天,说:“夏天一到,我就离开这里了。” 秦越:“嗯。” “之前在〇七一基地给你打电话,说以后再一起做个项目,一起去基地,去旁边的山路上骑车,呵,”沈见清笑了声,叹气,“没机会了。” 她做了一个选择就要放弃另外一些事,谁的人生都不能十全十美。 秦越却说:“我们在一起,去哪儿骑车不是骑?” 沈见清一愣,灿烂笑容迅速绽放在阳光之下。 对啊,只要她们在一起,感情这一页至少能打满分,剩下那些生活的瑕疵根本不值一提。 沈见清灼灼的目光看着秦越,说:“走,带你这个丑媳妇去见我姐。” 秦越说:“我丑吗?” 沈见清:“你美。” “多美?” “像小神仙。” …… 墓地,山风寒凉。 沈见清和秦越蹲在墓碑前,为沈同宜点上白蜡。 “姐,两年了,我终于兑现承诺把她带过来见你了。” “漂亮吧。”沈见清笑道:“就是病恹恹的,除夕吹了个风,一直咳到现在。” 秦越说:“主要原因不是吹风。” 沈见清扭头:“那是什么?” 秦越吸了吸发凉的鼻头,说:“肺炎没好彻底。” 沈见清哼笑一声,凉凉道:“你还知道?” 秦越不吭声。 沈见清威胁:“李老师和张老师跟你说的话忘了?别装哑巴。” 秦越说:“嗯。” 沈见清下一步就是告状:“看到了吧姐,这家伙的毛病特别深,明知故犯简直家常便饭,我看都看不住。” 秦越朝沈见清伸出左手:“可以打。” 沈见清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手被秦越紧紧握住。 秦越抬头看着墓碑上的人,曼声说:“姐姐,你看,我抓到沈老师了,以后都不会松手,你可以放心去守护你喜欢的人了,沈老师的身边会一直有我。” 秦越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把对沈见清余生的承诺表达得明明白白。 沈见清忍不住红了眼眶,握紧她的手说:“我今天不想哭,你别惹我。” 秦越说:“好。” “呵。”沈见清忽又发笑,“姐,刚忘了说,这家伙除了喜欢明知故犯,还喜欢听我的话,我以后会很幸福,你放心去爱心里的那个人吧。” “逢年过节了回来听我说两句就行。” “不回来也没关系。” “姐……”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谢谢’了。” 谢谢你给我一个期限,让我在那么多人里不偏不倚,刚刚好遇见了她。 然后,生命就有了温度。 沈见清絮絮叨叨和沈同宜说了很多。 临近十二点,两人起身离开。 尽头转身之际,没踩稳台阶的秦越拉了沈见清一下。 沈见清转头,看到一个熟悉之极的身影怀抱鲜花,在沈同宜的墓前蹲下。 徐苏瑜放下花,笑望着墓碑上的人说:“沈同宜,你交代的事,我已经以老同学的身份办好了,现在功成身退,是不是可以开始以女人的身份喜欢你?” ———— 秦越返校的飞机落地已经是傍晚,她在宿舍里休息了一晚,次日九点背着电脑过来教研室。 里面原本乱糟糟的,她一出现,立刻静得落针可闻。 秦越没什么反应,兀自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准备擦桌子。 ……干净的。 椅子也有人擦过。 秦越抬头。 宋迴抬手就是一根大拇指:“牛逼!” 他旁边,同是研一的女生两手捧心,笑得嘴角直逼耳后根:“那可是沈老师啊!” “秦越,你谈了这么牛一个女朋友,不请大伙吃饭说不过去吧。”有人说。 其他人紧随其后。 “我已经饿了两顿了,就等你。” “不瞒你说,我年后就没好好吃过饭。” “我去,你们还是不是人!我也就带了一颗能把自助餐吃回本的胃!” “切——!” 一屋子人你来我往,完全不给秦越说话的机会,也没给她留任何能够发现异样眼光的可能。 秦越看着,平静的心海渐渐掀起波浪。她唇一动,脸上就有了笑容:“一次请这么多人,我身上的钱不够。” 宋迴说:“找我们赊啊,以后慢慢还!反正这顿饭,我是非吃不可!” “快快快,大家赶紧给秦越凑钱!”宋迴抄起簸箕就去要钱。 秦越说:“不用了。” 秦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低头点击:“沈老师那儿有,我找她要点。” “咚!”簸箕落地,宋迴两手捶胸,悲愤道:“杀狗了!!!” “杀什么狗?哪儿来的狗?”周学礼大步走进来问。 宋迴腰一猫,躲到了桌子底下。 周学礼找不见狗,急匆匆对秦越说:“你的成绩我看了,专业第一,赶紧准备国奖的申请吧,我问了院办,保守估计,这个下旬答辩。” 宋迴一听这话,立马和地鼠一样冒出个头,朝秦越比耶:“两顿!” 周学礼被他吓了一跳:“你土行孙啊。” 宋迴赶紧又猫回去。 周学礼叮嘱秦越一声,往出走。 秦越收起手机,跟再他后面出来:“周老师。” 周学礼转身。 秦越说:“我能申请?” 第一学期的国奖评选要素很多,她很早之前就做了心理准备,想靠看论文和项目的第二学期。 现在周学礼忽然开口,她不太确定。 周学礼:“你成绩高,项目做得好,为什么不能申请?” 秦越说:“我是同性恋。” 周学礼:“同性恋怎么了?哪条校规规定同性恋不能申请奖学金?” 周学礼眉头一皱,沉声道:“把你的腰杆挺起来,你导师我还没死呢,我看谁敢在这种凭本事的事儿上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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