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浑身上下哪里在疼,又好像无处不疼。男人痛到神智开始模糊,口中发出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惨叫。 身体本能紧紧蜷缩起来,弯成虾米形状,竭力让自己的身体与地面的接触地方变得最小。 直到这个时候,车帘突然一掀,里面一直安静不出声的人,这才弯腰从车内走了出来。 秦迎天本不想起来,见莫青溪已经率先起了,才跟着慵懒起身:“留活口做什么?” 莫青溪抱住她的手臂,撒娇般摇晃两下:“姐姐,我就是好奇嘛,想问问他们,那个青爷,到底敢不敢跟食人魔将一决高下。” 她们现在赶路,有马车在,速度虽然稍稍慢了些,身体却累不着。即便如此,这么多天枯燥的赶路生活,日复一日的无聊,也让莫青溪开始逐渐体会到一些秦迎天对乐子的追求。 明明她大半辈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和红姨两人默默呆在自己狭小的宫殿里,安静看着日升月落。可能在跟秦迎天熟稔起来之后,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惊险刺激,也激发了她骨子里的那点不安分。 丝线将人拖了过来,听着男人痛苦的□□,莫青溪弯起唇角,笑得单纯无辜:“姐姐,这家伙跑得最快,想来一定是最胆小怕死的那个。留下这种人在,问他什么问题,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迎天看了眼地上死狗般的男人,再环视一圈满地的人头和尸体:“......不管是谁,只要现在还有一口气在,都不敢有所保留吧?” 毕竟莫青溪已经杀了他们这么多的同伴,这种杀鸡儆猴的残暴手段一出,其他人还哪儿敢产生别的心思? 听到马车前有人说话的动静,男人剧烈喘了口气。丝线还嵌在他的皮肉里,差点将他脚腕的皮肉,顺着骨头全部剔掉。 遍布全身的剧痛令他几次差点昏厥过去,唯有那股坚定的求生意志吊着他的最后一口气。让他不能、也不敢在这种关头昏死过去。 在这种时候昏厥,那可不就是找死吗!睡倒是好好睡了,恐怕脑袋也跟同伴们一样没了,后半辈子都不用再醒过来了! 他强忍满心惧意,艰难翻动身体,卑微跪伏在马车前面,眼睛根本不敢往上面看杀神的模样,疯狂叩首:“大人!是小的错了!是小的没长眼睛,冒犯了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大人放小的一马!” “大人尽管吩咐小的,只要小的能够做到,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这人还算识趣,自己挑衅在先,发现对方的实力完全不能抵抗,也就赶紧怂了下来,将自己的姿态摆到最低。 搜魂用在这种时候,简直是大材小用。莫青溪没看他的方向,低头缠住秦迎天的手臂,淡淡问道:“你们想抢我们的马,给你们口中的青爷献礼。是因为青爷最近就要进行第一百场擂台挑战,如果他此战仍胜,就要挑战食人魔将吗?” 听她再度提及自己等人做过的好事,男人心中猛一咯噔,就连痛意都被铺天盖地的慌乱压了下去,他语无伦次道:“大人,是小的有眼无珠!这才冒犯了大人!如果大人不解气,小的、小的就把这对没用的招子挖出来给大人赔罪!” 虽然魔族的体质跟人族不太一样,失去眼睛并不致命,但也会跟莫青溪一样,以后再也看不见了。为了活命,宁愿主动挖出自己眼睛,这真的很有魔族狠辣的风范。 这人明显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至始至终,连抬头瞧一眼她们二人的模样都不敢。 其实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出莫青溪是个看不见的瞎子。他这话虽然是请罪,反而触犯了忌讳。 莫青溪想着这些有趣的事情,不自觉抚上自己的眼睛。如果是她的话,其实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在性命面前,眼睛根本不算什么。 可能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习惯了自己是个瞎子的事实,倒没觉得这话有什么。 倒是她身边的秦迎天微微皱眉,她自己平常一口一个小瞎子叫的亲热,但这种类似的话放在别人口中,不经意中戳到小瞎子的伤心事。 莫青溪没有多少反应,她却越听这话越觉得刺耳,声音陡然冷了下去:“少说无关紧要的话,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第40章 秦迎天不开口还好,她一开口,冰冷的语气刺激得男人浑身忍不住又是一哆嗦,后知后觉发现车里不止一人。 而先前没察觉这人的存在时,她就仿若天边一缕微风,没有任何实感。现在这人一说话,被忽视的压迫感兜头压下来,令他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缓。 无孔不入的致命威胁萦绕在他周身,头顶不善的视线,更是让他不自觉战栗起来。 “是,是,大人们是想问有关青爷的事儿吧,”他连连说着,不等莫青溪再度追问,便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出来:“青爷,是我们这群没用的废物对他的称呼。他本命齐青,不是我们尚武城本地的魔族。” “从他第一次出现在尚武城,到现在即将进行一百场擂台赛,也就将将过去一年时间。相当于他几乎每隔三天,就会参加一场擂台生死战。咱们尚武城的情况,二位大人应该是知晓的,小的就不多加赘述了。” “起初没人在意这个外来的家伙,直到他胜十场,二十场,成功击败守擂者,却没有拿走守擂者的身份。他的步伐始终没有停歇,一直继续往下挑战。这时候大家才逐渐反应过来,这家伙居然是奔着百场胜战去的。” 说到这儿,男人吊着的那口气好似散了些许,因痛苦扭曲的脸,都掩饰不了他那副捶胸顿足的悔意:“在齐青刚来尚武城没多久、大家都瞧不起他的时候,小人有个兄弟眼睛尖利,一口咬定齐青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 “那时候才他刚胜十场,战斗力没有展现出来。小的和兄弟们都没什么本事,趁他现在还没起来,就想着不如硬着头皮赌上一把。万一这齐青将来真是个大人物,能够一直胜下去,或者有幸被领主大人看上,前往王城。我们这群人身为他的心腹,那可不就是鸡犬升天了!” “正巧那时候齐青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正需要一帮人给他引路。我们兄弟就这样得了他的青眼,顺顺利利成为他的小弟。” 他简直悔不当初:“谁知道这家伙居然真的一直连胜,一直往上,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齐青实力虽然强悍,年纪却不大,是个实打实的愣头青。他不信城主大人曾经的那些恶闻,只以为这是他故意捏造出来,吓唬其他人不敢挑战他的手段。齐青确实有挑战他的心思,只待今日,在第一百场擂台生死斗战胜对手,他便有了挑战城主的资格。” “那可是食人魔将,齐青他又……怎么可能从这位大人手底下活着出来!我们现在跟他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齐青一死,我们兄弟们也没有好下场可言。” 可是话一说出来,男人瞬间又想到自己当下的处境。他那些兄弟们已经不用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活着的每天都要担心这样的问题,毕竟他们已经化为地上冰凉的尸体。 而他自己,虽然第一时间低调认怂,表现得殷勤备至,但究竟能不能从眼前这两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手底活下去,还未尝可知。 一时间,悲上加悲,男人再也忍不住泪水,跪伏下去嚎啕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两位大人,小的所言种种不敢有半分隐瞒,求求两位大人发发善心,放过小的一马!小的给你们磕头了!” “大人想要小的这把骨头为您做什么事儿,小的绝对没有半个不字。小的别的本事没有,但在城内生活这么多年,三教九流都有认识的兄弟。大人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小的就是豁上自己这条性命,保准给二位大人办的妥妥当当!” 留着他的好处显而易见,就像齐青初来乍到,需要熟悉城内规则的人帮他引路一样,秦迎天和莫青溪两人对尚武城的了解,肯定没有眼前这个尚武城生活这么多年的男人多。 他自出生起便在这里,祖辈和朋友的人脉可能遍及全城。她们如果想要在城中如鱼得水,有这么个人的指路,显然比她们自己莽撞闯入来得强。 但坏处更为致命,小瞎子已经动手杀了他的所有同伴。从他发现异常、悄无声息独自逃生,完全没有通知同伴的举动就能看出,他和同伴之间的感情更多的还是相互利用。 即便如此,这些刀尖舔血的魔族人,最容易在生死关头缔结出深厚的兄弟情谊。保不准这里面就有什么他看重之人。 眼下情知不是敌手,他愿意对她们伏低做小。一旦没有性命之忧,这人难道真的心甘情愿,做要了他兄弟们性命的刽子手的帮手吗? 秦迎天静静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口插话。她唇角含笑,垂首去看小瞎子的表情。 莫青溪明显有些犹豫,她那般聪慧,应当知道其中利弊。只是经历的事情还是太少,可能还是被男人凄惨的求饶所惑,禁不住动了点恻隐之心。 留着,还是直接杀了? 小瞎子面上浮现些微不忍,她久久没有说话,地上的男人脸色煞白,见求饶似乎有所效果,完全顾不上自己疼到不自觉抽搐的脚腕。 他用力叩首,随着他的大力动作,脚腕处破碎的皮肉血液随之甩飞出去。 “大人,您行行好,饶了小的吧!小的一时鬼迷心窍,冒犯了大人,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小的......” 他的话音未落,脑袋陡然垂了下去。 头颅在地面翻滚,沾了满地灰尘。也就是在这个瞬间,他才第一次看清马车上残酷无情的刽子手的模样。 娇弱的女孩眼上蒙着眼纱,颤颤巍巍立在马车前段。衣角被风轻轻拂过,细细的身段随风摇曳。柔弱不堪的模样,仿佛说话声音稍微大点都能将人吓跑。 她环着身旁另一个女人的手臂,半个身子都倚在她的怀中。看上去如此娇小玲珑,与他印象中,结实强健的魔族女人完全不同。 他忍不住想,这个要他们性命的人,居然是个弱不禁风的小瞎子。 另一个女人的面容仿佛拢上一层薄纱,明显实力远胜于他。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没有资格窥视这位的相貌。 或许是洁白的眼纱上,一点尚未擦净的殷红刺眼夺目,彰显了盲女柔弱无害的外表下,呼之欲出的危险性。 或许是他生命本能对危险之人产生的判定,明明另一人看着远比小瞎子更加强大危险,但他莫名就认定了,瞎子才是杀了他和他那么多兄弟的凶手。 居然就是死在这样一个人手中。 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突然生出一些感慨的心思。如果早知马车里的人,是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恐怕就算他们明知自己的实力不如她们,也不会再像先前一样,想也不想转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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