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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迎天难得有点苦恼，她按了按酸痛的眉心，莫青溪主动握住她的手掌，无声安抚她的情绪。 秦迎天哑然失笑：“虽然有些棘手，却也没有到无法解决的地步。” 她一提到活人，还说棘手，莫青溪心中瞬间出现一个人的名字：“邵光宇？他既然身为阵眼，现在必然在魔界境内。整个魔界将来都是姐姐的，姐姐一声令下，将魔界翻个底朝天，也能将这只耗子挖出来。姐姐在烦恼什么？” 从前世莫青溪的经历中就能看出，正道那些修为高深的大能，忌惮魔王的存在，始终不敢真的和魔王撕破脸皮。他们不会亲自踏足魔族的领地，只敢让自己手下的年轻弟子们充当炮灰，一波波前来魔界千里送人头。 既然大能不会出手，也不会跟在邵光宇左右保护他的安全。就邵光宇这样的修为，甚至不是王城那些王女们的对手。 他带着他的那些师弟们，在魔界孤立无援，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魔族，哪里是魔族的对手？ “邵光宇是预言中的救世之人，是承天命而生的天命之子。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如果真有灭世之祸，我族也逃不开浩劫。” “所以在南华寺的预言验证之初，父王就与人族四位大能达成一致，不论身份立场，只要邵光宇在自己的领地内，就会保护他的安危。” “谁能想到，正道拿着鸡毛当令箭，居然大胆到在这上面做文章。” 秦迎天的语气与其说是感慨，倒不如说是讽刺。前世今生，莫青溪还是头一次知道，邵光宇之所以被称为天命之子，其中居然还有这样的缘由。 灭世两字一出，难免令她想到，自己前世在正道手下受尽折磨，他们打的就是她天生魔种，诞生本身就是罪孽之类的言论，不禁问道：“什么灭世之祸？” 秦迎天想起这事她应该并不知晓，便为她详细解释道：“南华寺那些老秃驴们不敢过度窥探天机，预言只说，届时大陆将会天翻地覆，所有生灵十不存一。怨气倒灌，气运终结，天地失衡，仙根断绝。所有修炼者修为尽失，沦为最普通的凡人。” 莫青溪微微皱眉：“包括我族？” 秦迎天淡淡一笑：“包括我族。” 魔王似乎对这个预言深信不疑，特别是在邵光宇这位天命之子横空出世后，更是迫不及待与正道定下盟约，商定魔族不会伤害邵光宇。 正道这次故意耍心机，玩弄小把戏。魔族就算明知邵光宇是阵眼，为了天下苍生乃至自身安危着想，也不敢直接杀了邵光宇破阵。 但莫青溪怎么听，怎么感觉秦迎天的态度十分怪异。 如果说她也相信这个预言，她说这些话时漫不经心的态度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语气说是在讲一件攸关两界生灵和魔族未来的重要大事，倒不如说，她只将这当成一出不怎么有意思的好戏。 可要说她完全不信，先前她就对莫青溪说过，不允许她杀邵光宇这种言论。而且这样一来，她对邵光宇的关注度，也就完全解释得清了。 不过秦迎天是个疯子，她的想法一直与正常人不同。所谓灭世之说究竟是真是假，可能她都不会在意。 她活得张扬肆意，如果这场好戏能让她觉得有趣，她应该也不吝啬给它点时间，看着一群人自欺欺人，将这场戏继续演唱下去。 站在莫青溪的立场上，她也不在意这个预言是真是假。先前那短暂的心口一动，这会儿听完秦迎天的解释，也就被她抛之脑后。 她是也有灭世的想法，毁了两界，生灵涂炭也在所不惜。但那些事情，距离她现在太过遥远。预言中所说的灭世之祸，也不是以她的能力能够做出来的结果。 因此，她完全没将这件事往自己身上想，顶多就是在意一下，前世正道那样对待自己，除了自己身上的气运外，会不会也有这个预言的功劳。 不过想到邵光宇，想到自己需要的气运，莫青溪不禁微微一动：“姐姐，所以你会为了破阵，杀了邵光宇吗？” 因为正道突如其来的神之一笔，现在魔族要面临的，就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若要杀邵光宇，不但违背了之前两界定下的契约，魔王可能还要遭受气运反噬，实力大损。万一那预言是真的，由此造成的严重后果，魔王可承担不起。 就从先前秦迎天对魔王的评价，和他的所作所为里，莫青溪便能大致摸清，他隐藏在威严外表下的真实性情。 这是个懦弱的男人，懦弱到对自己实力如此不自信，因为对秦迎天的忌惮，甚至不惜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 他绝对承担不起灭族之祸的后果，懦弱的另一面，也是极致的惜命和谨慎。 如果此事由他做主，他绝对不会选择杀了邵光宇。就算预言不不定为真，但凡有一点微小的可能，他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可如果魔族不对邵光宇下手，阵眼就在他的身上，魔族的气运被正道用阴险下作的手段玷污，万恶之渊的阵法造成的魔气暴动，已经影响了许多魔界臣民的性命。 正道蹬鼻子上脸，践踏魔族的尊严，魔族却在明知道破阵之法的情况下，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回应。一旦让族人知晓此事，这都整个魔族的士气，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一个闹不好，还有可能会使王族与臣民离心。 不过这些都与莫青溪关系不大，魔族怎么样，灵界怎么样，她都不曾关心。 所谓的灭世之祸究竟能不能成真，站在她的立场上，倘若虔诚祈愿便能让此事成真，那她一定是天底下最虔诚的、最希望灭世之祸早些来临的信徒。 就算她也躲不过这场灾祸，但没关系，没了这条无用的烂命，有那么多人为她陪葬，那也值了。 倒是目光放眼当下的话，邵光宇的死活，可能是她目前为止最在意的事情。既然邵光宇是承天命诞生的天命之子，他身上的气运，想来会有不少。 前世正道那群人觊觎她身上莫须有的气运，将她掳走，百般折磨，反复探查她的身体。现在，她也需要气运，正道的天命之子的性命，如果能为她解除封印出一分心力，这可不正是一报还一报吗？ 关键在于，秦迎天的态度。 秦迎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也不明白她为何对邵光宇的杀意如此深厚。她看了小瞎子半晌，觉得小瞎子身上藏着的秘密也不少。 小瞎子藏着掖着不肯让人知道的态度，让她生出探究的心思，却也没想过强行逼迫问出她的想法。人心是最难测的东西，除非她主动愿意告知，否则就算她真以武力强迫，得到的多半也是假话。 她的思绪转了一圈，顺口问道：“你想要让我杀他吗？” 莫青溪歪着脑袋看她，她不说自己的想法，只是道：“陛下想留的人，姐姐会遵循陛下的心意吗？” 她知道魔王和秦迎天之间的龃龉，两人的关系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和善，这是光明正大的挑拨。小瞎子瞧着无害，这份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可真是正合了秦迎天的心意。 她微微弯唇，将小瞎子捞进自己怀里。小瞎子没反抗，但模样瞧着不太乐意，在她怀里不太安分，总想着往外面去：“你就这么想要让他死，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他没有得罪我，可能我们两个上辈子有仇，我听到他的名字，就觉得浑身不舒坦，”莫青溪似真似假说着这些话，语气带着自嘲和暗讽：“邵光宇不是所谓的天命之子吗，既然承天命而生，他身上的气运恐怕极盛。” 秦迎天漫不经心的表情微微变了，她垂头看着怀里的莫青溪，也听出她的话外之音。 “正道心心念念抢夺我族的气运，除此之外，也不是没有对自己人下手过。怎么，别的人族的性命不是命，邵光宇的命就是命了？气运是个好东西，他们既然如此想要，怎么不对邵光宇动手呢？” “因为预言。”秦迎天这句话和莫青溪同时出口，两人的想法一致，莫青溪揪着她的衣襟，脸上的笑容璀璨。 出口的话仍然是那副天真无辜的语调，话中的意思却血腥残暴：“姐姐，他们既然如此看中这个所谓的预言。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吗？” “看看，如果预言中的天命之子身死魂消，这预言能否像大能们口中那样，真给这个世界带来灭世之祸。” 秦迎天微微扬眉，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移到自己面前。左看右看，小羔羊还是之前那副惹人怜爱的无害模样。 这样一个小儿，怎么就能说出这样凶残的话来呢？ “姐姐喜欢看戏，这难道不有趣吗？”莫青溪摇晃着脑袋，想避开她的蹂/躏：“看灭世大劫到来，所有种族在灭世的灾祸中苦苦挣扎求生。” “看大地哀嚎遍野，人们为求生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看人性如何在末世中跌破底线，不择手段恶事做绝，只图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她的嗓音仿若蛊惑，性命苍生在她话中轻飘飘的，好似只是一场取乐的游戏。 “看看这个肮脏的世界，还能烂到什么程度。” 小羔羊变坏了。 秦迎天动作微微一顿，放在她肩膀的手随即转移到她的脑袋上，她重重揉了揉莫青溪的脑袋，将她满头青丝揉成凌乱的一团乱毛：“你呀~” 莫青溪撇着唇角，眉头跟着皱了起来。秦迎天的动作像是在抚摸一只不听话的魔宠，她几次尝试躲开未果，一边伸手去握她的手腕，想去阻拦她的动作，同时嘴上还不忘继续引诱。 “正道拿着鸡毛当令箭，猖狂恣意、肆无忌惮算计我们，摆明了就是仗着咱们魔族不会杀邵光宇，在咱们的地盘上兴风作浪。” “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他们以为我们不会杀，我们就偏偏杀给他们看。把邵光宇的尸体送到他们山门面前，当着灵界所有人族的面，给那些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大能们狠狠几个巴掌。” “想想那时候的场景，定然会是一出好戏。” 她跃跃欲试的表情极有感染力，秦迎天捧着她的脸颊，也不由顺着她话中的意思，想了下那时的画面。 确实如她所言，正道自作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一遭，就算预言将来在两界传开，挨骂挨得最凶的也不会是动手的魔族。 魔族对正道来说，本来就是危机四伏的蛮荒之地。在灵界的人族眼中，那些个令救世主身临险境，间接导致他丧命的大能们，才是真正让承天命而生的救世主送死的罪魁祸首。 秦迎天得承认，自己真被小瞎子说动了几分。邵光宇是生是死，始终只在她一念之间。 邵光宇活着，会给魔族带来无数麻烦。可杀死这个人，不但眼前这些麻烦一笔勾销，还会给她带来很多乐子。 她微微一笑，又揉了把莫青溪的脑袋，却温柔道：“不行哦，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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