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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上位者，就无人能够容忍自己的权威和尊严受到挑衅。正道此番作为，简直是踩在魔族的底线上跳舞。 魔寐马继续拉车前行，速度与之前相比，明显慢了不少。莫青溪沉默着，她看不到外面的场景，就连她的精神力，也无法看到外面魔气消散的尸体的数量。 可秦迎天就在她身旁，她每每挥动魔气，将挡在马车前的尸体移开的动静，大致也能让莫青溪猜出，外面究竟是何等惨绝人寰的景象。 就这样一路缓慢前行，足足又走了一日路程，一直充斥在莫青溪鼻端的血腥味，才逐渐淡了下去。 莫青溪不知道秦迎天在想什么，起初她体内的魔气还有片刻涌动，彰显出心底短暂的波动。后来便恢复成死水般无波无澜的模样。 她们离万恶之渊越来越近了，秦迎天迟迟没再说话，等彻底越过这片庞大的尸山血海，魔界的风吹拂过车帘，空气中狂暴的魔气扯得帘子猎猎作响，似乎想撕碎天地间一切事物的存在。 可只要没了那股让人作呕的血腥味，空气里淡淡的梦魇花香卷着寒凉的温度，就连这属于魔界的凌厉的风，好似也带着令人心安的魔力。 莫青溪悄无声息吐出口气，一身衣物在血腥味里浸得久了，这会儿还残留着预示不详的铁锈味。 她小心抓了抓秦迎天的衣袖，下一秒，秦迎天的手掌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她好像知道她心底的不安，不管心中情绪如何，却没有迁怒到她身上，温柔道：“不用担心，妹妹，这些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就好。” 莫青溪轻声问道：“战争真要开启了吗？” 不难想象，这里的场景一旦传回王城，魔宫里那些魔族实力顶尖的上位者们，该是如何群情激奋。正道搞出的幺蛾子一桩接着一桩，魔族可没有为了顾全大局，打落了牙往肚里咽的说法。 唯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魔族从上到下信奉的暴力准则。 秦迎天果然道：“等咱们这次回去，不出意外的话，我族会主动对灵界宣战。灵界在我族领地犯下累累罪行，必要将其公之于世。” “让灵界好好看看，他们所谓的除魔卫道背后的真相如何丑陋，他们信奉的正义多么不堪一击。” 她的语气十分平淡，听着没有多少怒意，但话下透出的铁血意味不加掩饰，锋锐的杀意远比剑修的剑意更为凛冽。 莫青溪对这件事情毫不意外，一路走来，风雨欲来的气息，早已让她对两界即将发动的战争心中有数。可秦迎天既然提到这里，她不由想起另一件事。 “这里既然留下上万我族子民的性命，若说背后没有凌霄剑派上层长老之类的高手出动，根本不可能做到如此悄无声息，不被咱们魔族觉察。” “但上次两界战争结束，我们与正道签订的停战协议中，不是已经规定过，凌霄剑派高层不允许主动踏入魔界领土。” “凌霄剑派公然违反契约，导致两界可能再度兴起刀兵。这是他们违约在先，不占理，正道其他人未必愿意同先前一样，坚定不移地站在他们阵营里。” 灵界与魔界不同，魔界从上到下一统，只听信魔王的意志。而灵界数百宗派林立，凌霄剑派虽是明面上的正道魁首，是其中最为强大的一个宗派，并不代表其他所有宗派皆是他们的附庸，必须要依仗他们的旨意行事。 如果灵界不是所有宗派，都愿意支持凌霄剑派的决议，他们无法将整个灵界的所有力量整合，哪怕马上两界再度开战，魔界要面临的压力，显然也会少上很多。 秦迎天轻轻一笑，指节微微蜷起，蹭了蹭她的下巴：“妹妹，不是这样算的。” 她最近好像一直没再用梦魇花，身上的味道淡得几乎没有。莫青溪光明正大靠近她，不用再像之前一样，还需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受到梦魇花的影响。 秦迎天身上的伤好了吗？还是怕她察觉什么异常，这才停下了梦魇花的使用？ 莫青溪想着这些，同时听见她淡淡道：“他们是人族，而我们是魔族。只单单我们的血脉身份所致，就能让这些敌对的势力，天然凝结成一股绳。先天的立场就注定了他们是牢不可破的同盟。” “如果两族开战，我们带给他们的威胁性不算大，或许人族那边，有不少势力打着保全自身实力的想法，不愿意帮灵界出力。” “一旦我们让他们感觉，魔族太过强悍，让他们感受到强烈的威胁性。他们就会彻底陷入疯狂，宁肯与我们同归于尽，流尽最后一滴血，拼杀到最后一人，也不会放弃与我们战斗。” “人族，他们是奇怪的一群人。有时候胆小如鼠，自私自利，有时候，却能为了一些看起来极为可笑的信念，为了所谓的薪火传承，颠覆我们从前对他们的一切认知。” “不过我们不需要像他们一样，考虑那么多得失利弊，”秦迎天捏了捏她的脸颊，看她微微皱眉，好像十分苦恼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出现在战场上的，都是我们的敌人。对待敌人，我们魔族只需要考虑一件事情。” 她侧了侧头，声音一如既往温柔似水：“碾碎他们的躯体，将他们的脑袋砍下来，挑到我们的旗帜上。” 莫青溪能说什么呢？反正魔族的行事作风，一向都是这么蛮横粗暴。 他们确实不用考虑更多，只要是出现在战场上，冲他们挥刀的，就都是他们的敌人。魔族这个种群因为骨子里的好战嗜杀，在这片大陆上声名狼藉。除了他们自己以外，本来就全都是敌人。 “法阵已成，正道的耗子们都溜走了，”秦迎天的手重新按回她的肩膀上，强大的魔识早已扫遍这片区域：“我先尝试破阵之法。” 她说到这儿，莫青溪眉心一动，问道：“魔界其他几面与灵界的接壤之地，我族都派有重兵镇守。而万恶之渊是臭名昭著的死亡之地，我们自己都不敢靠近，他们是怎么溜进来的？” 别看她这会儿还能保持理智，完全是托了秦迎天的福。她的魔气化为屏障，将万恶之渊无处不在的死气和孽力，隔离在两人的身体之外。 否则以莫青溪的实力，她来到万恶之渊，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说到这个问题，秦迎天指尖的魔力运转停顿一瞬，面上神情不由有些古怪，这才道：“我在地下发现了几条暗道，这里人迹罕至，恐怕无人注意到他们在地下挖掘的动静。以至于此事听起来虽然荒谬可笑，还真的让他们做成了。” 莫青溪也是久久无言，数不清这已经是第多少次，被正道这帮家伙奇特的脑回路震撼住，不禁感慨道：“还会自己打洞，这群人真把自己当成耗子了啊。” 她问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想知道，自己前世被邵光宇带人从魔宫内掳走。可他们那群人能出现在魔宫内，以莫青溪现在了解的这些情况来说，委实匪夷所思。 不说别的，就是邵光宇这人，按理来说，都不该出现在魔界。一个被正道视为天命之子、正道之光的新一辈领头羊，修为高深，天赋异禀，与那些可以随意丢弃的外门弟子不同。 这是正道实打实耗费各种资源，小心翼翼喂养出来的果实。就这么折在魔界，那可太令人心痛了。 他身上应该有什么保命的底牌，或者像莫青溪身上那么多，到现在也没有真正触动过一次的保命法器，诸如此类的物件。若没有得力的保命手段，正道可不敢让他出现在危机四伏的魔界。 不说别的，万一他真倒霉撞上太女，或者被任何一个成名已久的魔将，发现他的人族身份，在孤立无援的魔界内，他几乎不可能有存活下去的机会。 结合秦迎天的这个回答，莫青溪只要一想到，前世自己被邵光宇打晕掳走，带离魔界时，他们一行人走的也是这条路径。 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跟地下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从阴暗潮湿的地道里逃出魔界...... 只要一想想这滑稽的场面，就连前世给莫青溪留下的心理阴影，好像也突然减淡了不少。 她们已经逐渐靠近万恶之渊中心，再往前，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了。 深渊里漂浮着浓厚的灰色雾气，雾气时不时翻腾摇滚，好似蛰伏在深渊边缘的毒蛇，下一秒就会突然发动袭击，将一切靠近的生灵尽数绞杀。 秦迎天没有下车，掀开帘子往下面看。魔界东边这块巨大的深渊，只占据了一半位置。否则正道那群人就算挖破了天，也不可能硬生生在深渊里挖出条路来。 剩下的区域被死气和孽力等不详的东西填满，但它们只在空中漂浮，不会沉积于地下。凌霄剑派挖地道的手段听着滑稽了点，说出来恐怕连正道自己都会笑掉大牙，实际上确实是可行之道。 深渊本身没有危险的强大魔兽，它的致命之处，就是这里无处不在的恶念，孽力，以及死气。只要人的心神稍微出现一点松懈，这些东西就会趁虚而入，钻入人的识海，一点一点腐蚀人的心智。 它们宛如附骨之疽，一旦沾上便无法根除，除非是死，否则永远都不可能摆脱它们。 死气被隔离在马车之外，莫青溪的魔识能够清晰感觉到外面游离的力量，死气沉沉，充斥着腐烂朽败的味道。但这些明摆着不是好东西的能量，在某些时候，居然给莫青溪一种熟悉的，令她安心的感觉。 莫青溪偏头看了一眼秦迎天，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东西，她看了许久，迟迟没有动弹。她都没有下车，莫青溪自然也不会离开她的身侧。 莫青溪的魔识被秦迎天的魔识包裹在内，放眼望去，外面铺天盖地的死气翻腾涌动，乌压压看不到尽头。充斥着不祥气息的灰色能量覆盖这片天地，幽冷荒芜，毫无生机，是这片土地留给人的所有印象。 她看了片刻，心头就被不适的压抑填满，本想收回自己的魔识，心口却蓦地一动。 在无数种扭曲的、混杂的，危险的力量中心，莫名传来一声声虚无缥缈的呼唤。 声音勾着莫青溪的心脏，好似也触摸到她的魂灵，空灵平和的呼唤声，仿若最令人安心的温存抚慰。冥冥之中，莫青溪突然诞生出一种信念。 万恶之渊，是她的出生之地。这个地方，不会伤害她。 她趴在车窗上，拄着下巴，整个人背对着秦迎天。不知名的呼唤声越发强烈，急切而渴求，声音开始逐渐颤抖，似乎极为期待得到她的回应。 在这个过程之中，莫青溪发现呼唤声对她的吸引力也很强大。本能的直觉一直在告诉着她，让她回应这股力量。 莫青溪神情很淡，心头却有种危险的好奇蠢蠢欲动。她小心感受了下秦迎天的位置，虽然有些心虚难当，但下一刻，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迎合深渊下的召唤。主动从车帘往外伸手，尝试吸收一点空气中游动的死寂灰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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