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地提醒着自己的脚下人是紫嫣的弟弟,抑制着想要将人骨头踩断的冲动,宋书晴深吸了一口气,弯腰将男人就着领子提了起来,随意扔给了一旁的官差。 “滚,等你清空脑袋里塞满的化石,学会说人话在过来吧!” 不屑地看着哀嚎的男子被拽走,女人向李官爷点头致意。 待人群疏散,宋书晴甩了甩衣袖准备步行回到茶楼,没走两尺却突然有些犹豫。 紫嫣,应该没事吧? 是个成年人了,理应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呜,还是有些在意啊。 纠结地踏了踏脚,从不爱多管闲事的宋书晴发出懊恼的低吼。 啊...去不去呢? Hela算了。 还是上楼看看吧。 毕竟,免费的琴师如此珍贵,自己还是要好好爱护才行。 闪身进入小巷,在无人注意的瞬间,宋书晴翻身攀上屋檐,抓着瓦片间的隙缝轻巧地一下一下登上春风楼。 女人莫名地比以往都更要焦急些,途中指腹被碎石子划了一道细口子,她都不甚在意。 推开半掩的窗,映入眼帘的是倒地的屏风。 琉璃瓷罐碎了一地,胭脂的红粉被打翻,像是被人踩过,在木制的地板上留下混乱鲜红的脚印。 看着独坐在琴前的紫嫣,不似平时总是如天鹅般笔直地昂首,而是微微垂着头,任由松了的发髻为双眼覆盖了一层阴影。 手中紧紧抓着的是不属于花魁的黑色披风。 房内的空气沉重压抑,宋书晴只觉得内心五味杂陈,讨厌麻烦的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多管闲事地上楼,但看着角落里孤零零的纤细身影,她还是缓着步子安静地向女人走去。 “宋…宋大人…”感受到身旁的动静,紫嫣抬起头强撑着嘴角,声音干涩,“…今日的乐曲能否延期,或许三日之后再来,可好?” “别笑了。” 看着眼前一脸勉强的女人,平日总清冷的音色泛着一丝鼻音,宋书晴不忍,单膝跪了下来,从怀里拿出帕子,“我宁可你像平日那样冷淡着脸对我…你现在的笑容难看死了。” 粗声粗气,可手却无比温柔地握着女人光着的脚踝,擦拭着底下沾染的红粉,“反正我今天没心情听曲,你不弹正合我意。” 白色的布被胭脂染红,看着屈膝跪在自己身边低着头的人,紫嫣撑着身子,只觉得心口酸麻,白嫩的脚趾卷曲,“…别这样。” 声音颤抖。 “宋大人,你别这样…” 不要这般对待我…好似我真的很珍贵一般… 要是让肮脏的我不小心误会了,该如何是好? 别这样… “不先把脚擦干净,等等房间收拾好又得踩得乱七八糟的。”宋书晴没好气地回应,丝毫不顾礼防,伸手从裙下掏出花魁的另一只脚,细细擦了起来。 “而且,地上一堆碎片你就这样光着脚走路,也不怕割伤?”沿着趾缝,将沾染的红粉抹去,暗卫的内心烦躁,“流血很痛的,别为了乱七八糟的人就让自己受伤啊!” 一个一个,怎么遇到的人都这么不让人省心啊。 “…他不是乱七八糟的人。”沉默的女人艰难地开口,声量微弱。 “啊?你说什么?”听不太清,宋书晴将手里的帕子丢到一边,侧头问道。 深呼吸,好似鼓足了全身的勇气,紫嫣扬声,“那个男子是我弟弟,是我骗了他,我没想到他真的会从江南来到这里。” “我…我没有办法,父亲去世之后家里顿时没有依靠,没有人要雇用听不见的母亲,另外两个弟弟妹妹还年幼,吃饭要钱,连宏儿参加县试也要钱…” 声音减弱,变得歇斯底里,紫嫣抱着自己的肩头,浑身止不住地打颤。 “没有推存信根本没办法到官家当侍女,我…我…真的没有办法…都是我的错,我骗了他们,都是我的错,我好脏,好脏…” 总是冷静的女人彷佛失了神,用力地搓着自己的皮肉,好似要将一层从未有过的污浊给擦掉一般,眼神空洞,已是听不见任何声音。 “紫嫣。” “紫嫣!” 眼见跟前的女人宽大衣袖下的膀子已经被抓的一片通红,不论如何叫唤都没有反应,宋书晴一把钳.制着花魁的手,向前贴近,直勾勾地望着她泛红的眼睛。 “紫嫣,你听好了。” 向来慵懒的女人心里有股莫名的怒意,却不是针对眼前的花魁,宋书晴难得语气铿锵,神色肯定,“你不脏,你懂吗!” “青.楼?那又怎样,你不偷不抢养活了一家人,谁敢说你不对?你弟弟这么大一个人,好手好脚还靠你接济,我都替他觉得搞笑。” “那些敢说三道四的人,说你脏的人,他们凭什么?他们在你有困难的时后给过你别的选择吗?他们有从你的角度想过帮你解决问题吗?”女人语气凶狠,满脸地不屑,“况且,如若说赚钱的人脏,那些掏钱的人又干净的到哪里去,怎么不见他们被骂呢?” “通通都是狗屎话罢了!” 发泄般止不住说了一堆,宋书晴累的停下来喘气,感受到紫嫣依旧微微颤抖,她犹豫地将花魁揽进怀里,“反正…你别听别人乱说话,你根本什么错都没有,也不必对任何人道歉。” 僵硬地拍了拍女人的背,好似安抚。 许久,怀里的人虽然呼吸渐渐平复,可宋书晴依旧能感受到泪水滴落在衣布的重量,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撑起怀里女人的下巴,“我可没有多余的帕子了啊…” 烛火下,花魁清雅冷丽的脸蜿蜒着水痕,紧紧抿着的唇像是在忍耐所有委屈和不甘,泪光莹莹,让宋书晴内心不由地泛起怜惜,“先将就些吧。” 避开掌心粗糙的茧子,暗卫曲起中指的指节轻轻地将女人的泪痕抹去,而后轻笑道,“啧,可怜兮兮的,若让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将紫嫣已经乱得不成样子的发髻解下,张开五指顺了顺女人柔软的发,“千万别哭了,我真是没东西给你擦泪了。”低头看着眼眶通红的人,宋书晴揶揄,“奇怪?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了爱哭鬼,莫不是要害我买帕子买到破产吧。” “…柜子里。” 忍住想捶人的冲动,紫嫣瘫软在宋书晴意外可靠的臂弯里,低低地说道,“…柜子里,还有帕子。” “老天,拜托,我开玩笑的,不是真要你帕子啊…”宋书晴将女人黏在脸颊的发丝拨开,语气无奈又好笑。 “总之,别再伤心就对了,不值得。” 花魁没有回话,只是垂眸不敢直视眼前的人。 胸口酸涩,却不是因为腕心的自我厌恶,而是另一种更为热烈,更令人震颤的感情。 眼角飘到宋书晴食指腹的伤口,血痕已经干凅,只留下一抹暗红,紫嫣握着暗卫的手腕,轻轻地张口包覆住指节前段,伸出舌头细细地舌忝舐着。 “欸!紫…紫嫣,你干什么啊?你属狗吗?” 感受到指腹的温暖,宋书晴一惊,若不是意识到怀里坐着个大活人不能随便扔下,她可能会吓到直接原地表演起飞。 “宋大人,你流血了…”尝到一丝铁锈味,紫嫣含糊地回答着,依旧没有离开,“你刚刚说,流血很痛…”。 宋书晴感觉怪的不行,耳朵泛红,“那算个什么流血,根本没感觉。”忍不住地抽回手,看着指尖的银丝,她回避着花魁的视线,“伤口比蚊子叮还小,你要是不管他,下一秒都要愈合了,” 舌忝了舌忝唇,紫嫣蜷缩在宋书晴温暖的怀抱中,神情不似往日的平静,而是覆有一丝迷濛。 还未来得及多说些什么,两人便听到约莫五十的女人在外头敲着门喊道,“紫嫣,明儿是十五,记得清理一下。” “…这个月是贾大人,得伺候好了。” 师姐篇第四章 果然… 美好总是如此虚幻。 自己不配。 紫嫣回过神,垂下眼,踉跄地从温暖的怀抱里起身,回避着宋书晴探究的目光,“宋大人…你该走了。” “欸,这就要赶我。” 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有些发麻的手臂,宋书晴开玩笑地说道,“不留饭吗?或一起出去吃个晚餐呗?” “我今夜不能吃东西的…”紫嫣绕过地上的一片混乱,坐在梳妆镜之前,语气干涩。 不解地挑眉,暗卫疑惑地问道,“为何啊?都这么晚了,你肚子不饿吗?” 羞耻于在宋书晴前开口,紫嫣吞了一口口水,断断续续地说道,“贾大人…喜欢的比较特别,也有些粗暴,我今夜不能吃东西。”换了个坐姿。 “不然会乱糟糟的。” “你,你是说?”宋书晴倒吸了一口气,脸色铁青,“不会吧?你你…你还好吗?” 强撑着嘴角,即使是镜子里的倒影,紫嫣也不敢看向女人望向自己的神情。 她害怕,害怕可能看到能让她心如刀割的嫌弃。 “现在已经很好了,自从变成头.牌之后,我一个月只有月圆的两天需要…,因为少一些才会有人竞价。” “不是,什么鬼啊?你呢?”急匆匆地走上前,宋书晴满脸担心看着咬紧下唇的女人,“我在问你好不好?这跟两天还是五天有什么关系啊?” 她是知道紫嫣的职业的。 也知道紫嫣需要弹琴给客人,一个月有几个晚上不在房内。 出于尊重,也懂得分寸,她从不过问,只是一直自然地同紫嫣互动,宛若寻常朋友般。 只是她不知道原来紫嫣还得配合令人作呕的恶趣味… 悄悄地控制着气息,明明已经习惯的事情如今在宋书晴跟前却变得无比难以启齿,紫嫣努力让语气平常,“我…我有些受不了,但没关系的,还有半年,就快了,忍一下就过了。” “忍?”宋书晴咬着牙,低声重复,“忍个鬼啊?明明难受得要命…” 紧紧攒着木梳,“宋大人…我没关系的,还请回吧。”紫嫣神情僵硬,只有尾音的微微颤抖能透露内心的情绪,“今天请先回去吧。” “拜托了…” 镜子前的女人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因此也看不见宋书晴的表情。 许久,当感受到窗户被打开的下一秒,紫嫣才望向自己空荡又混乱的房间。 一切如旧。 唯一在意的黑色披风被揉成一团,皱巴巴地躺在琴边。 就如同她那已经支离破碎,毫无价值的心一般。 _______ 翌日。 当太阳西下,清丽的花魁画上与她不符合的浓妆,撒着香粉下楼时,便看到鸨.儿在房门口插着腰等待着。 “紫嫣,你到底是从哪儿勾来这么痴情的汉子?”五十多岁依旧风韵犹存的女人抽着草烟,一脸不敢置信,“看着也不似什么达官显贵,居然肯为你花了于贾大人双倍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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